大东常在城门口值守,谁就算不巴结也不敢得罪他。这茶馆掌柜高兴送他个顺水人情,当时就引着他们过去了。三里镇住着的多半是进城做短工的匠人或者杂工,小半才是附近的农户。大块田地都被城里贵人买去,合一起做了农庄。只有边边角角的小块田地才会被剩下,也成了农户们的活命根本。这田家的儿子原本在城里一个富户家里做管事。因为主家搬迁去了南边,他也随着过去了。今年回来探亲就要父母一起去南边过日子。边塞苦寒,老两口肯定是不能回来了,所以才想着卖院子和田地。这是个正经过日子人家,三间正房居然是半截子石头地基。上边砌的砖瓦,大窗阔门,很是整齐。三间东厢房虽然是土坯的,但也用黄泥抹了墙面,半点儿没有风雨侵蚀的破败模样,显见主家勤快又干净。正房和厢房之间的耳房是灶间,院角有鸡架,有猪圈,有水井,甚至还种了一颗枣树。房后远远瞧着还有额四丈远宽的小园子,足够平日种菜家里吃用了。简大成和怡安几乎是一眼就看中这院子了,父女俩对视一眼,都有些激动。他们梦想中,安居乐业的小家,就是这个样子。田家老两口,许是着急去投奔儿子过好日子。听说有人买房子,就拉着众人到屋里喝热水。茶馆掌柜能言善道,大东也是个精明的,哄着田家老两口很热情。但田家老两口对简大成父女就有些防备。怡安眼珠儿转了转,就趴在爹爹肩头,指了半开的东屋门说道。“爹爹,这里有炕,是爹爹搭的炕啊!”简大成扫了一眼,笑道。“年前,你胡二叔过来镇上了,许是他们搭的吧。”田老太太听得惊讶,问道。“这位先生是蘑菇崖的?”简大成浅笑点头,应道,“是啊,大娘。我这小闺女身体不好,冬日天寒容易生病,我无法之下就琢磨了这个火炕。大娘家里这个也搭一段时日了吧?好不好烧,省柴火吗?”“好烧,好烧,特别省柴火!”田老太太笑开了花儿,立刻跑去屋里给怡安拿了点心,一迭声的夸赞。“先生真是厉害,怎么琢磨出这么好的东西。这一冬日啊,我们老两口可是享福了。腰腿不疼了,每晚都能睡个好觉。”田老头儿也是笑道,“是啊,我家小子回来,也说这是个好东西。可惜我们要随他去南边,那里可没有火炕。我们啊,都恨不得扛着家里的炕走了。”简大成眼神闪了一下,大方说道。“说起来,这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城里如今也不少人都会搭炕。大叔和婶子不嫌弃,我给你们画个图。到了南边,你们家里寻两个泥瓦匠,保管你们还有火炕住。”“当真?”田老头和田老太都是惊喜之极。人老了就怕冷,真是到南边还有火炕可睡就舒坦了。另外儿子走之前还念叨过,这东西若是能献给主家,定然也是大功一件。可惜工匠都是本地的,一时着急也带不走。哪里想到,简大成这么大方,直接送图纸…两人对视一眼,田老头儿想了想就道。“先生如此仗义,我们也不好斤斤计较。这样吧,先生也看到了,我们家院子就是这么个样子,算不得多好,但也绝对不差。原本要价四十两,镇外还有三亩良田,要价三十两,共七十两。先生若是要留下,那就给六十两好了。”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先生给的火炕图纸,能不能让我们在南边多搭几铺炕?”大东听得这价格便宜,也是心动。但想想火炕在城里的火爆,他又觉得吃亏。简大成倒是看得开,笑道。“大叔婶子客气了,这图纸给了你们,就随便你们处置。若是大叔在南边能拉个队伍,多搭几铺炕。让更多乡亲少受冬日寒苦,也是好事。这院子和田地,我家买了,东厢房应该没有土炕吧?不如我明日现搭一铺大炕,备着家里来人小住。到时候,我手把手教大叔,也省得大叔到南边还要重新琢磨。”“好,好,先生真是太周到了!这院子卖给先生,我们真是捡便宜了。”田老头儿笑的见牙不见眼的,他正怕去南边没营生给儿子添麻烦。如今他还得了一条财路,可是意外之喜。当即,他也投桃报李。“这院里有些农具和桌椅板凳的,不能带着赶路,都送给先生了。省得你们过来还要置办,先生不嫌弃破旧就用着。”两好合一好,买卖双方都大方欢喜,这事就极容易谈成了。简大成和田老汉儿去看了三亩良田,就在院子外的小路一侧,同样伺候的很是不错。再过几日就能直接耕种,连粪肥都攒好了。简大成当即就请茶馆掌柜做见证,给了田家五两银子做定金。约好明日来家里取来银钱,就去府衙上档子,改契书。当晚,他们父女俩住在大东家里,说起这事都是高兴。但蘑菇崖那边可就是另一番景象了,简家三口去城里,人人都知道是想寻个差事。结果,只回来一个邹桓。而简大成不但寻了差事,还要搬去三里镇居住,这可太突然了。刀大叔愁的坐在家里吧嗒旱烟,幸好是冬末,否则眉头都能夹死蚊子了。刀大婶子手里纳着鞋底子,刺啦刺啦扯着麻线。偶尔用针在头皮划一下,解解痒痒。她抬头看见老伴儿这样,就叹气说道。“他爹,你说简先生这动作太快了。怎么下一次山,就要搬家了?他以后真不在村里住了?”“那谁知道了,年前简先生倒是说过几句。但我也没想到,他真要搬走啊。”刀大叔叹气,“他们一家不会打猎,也没有开地。不搬走,在这里也没法活命。”刀大婶也知道这一点儿,但还是舍不得。“以后怕是不容易见到了,简先生那么能耐的人…”“别想那么多了,你看好家里。我领老二到附近村子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好毛皮。人家简先生对咱们不错,最后也把人家的事好好办着。”刀大叔磕打两下烟袋锅儿,提上棉鞋跟儿,开口嘱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