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策守在虞笙身边,双眼通红,哑声道:“笙儿,你别说了,大哥马上带你去看大夫。” 跟着虞麓一起上来的还有浮云府的伙计和虞府的下人,他们一窝蜂地冲向王均儒,王均儒再是疯狂也敌不过十几个人。即使被人拉住,还不住地叫嚣着:“来啊,一起来啊!老子见一个砸一个!” 虞策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弟弟,勃然变色,握紧拳双拳,一副要和人拼命的架势。好在虞麓理智尚存,拉住了他,“大哥,当务之急是给二哥找大夫,其他的事情交给官府罢。” 虞笙迷迷糊糊地,还不忘附和虞麓,“听……听麓麓的。我先睡会儿……” 他真的,撑不住了。真的……好疼啊。 闭上眼睛的时候,虞笙在心里默念着:别死别死别死啊,我还没活够呢。活下来也别失忆,我不想忘了晏未岚。 唉,我真的……太蠢了。 虞笙先是感觉到了一阵风,然而隐隐约约听到了声音。有点像蚊子嗡嗡嗡的声音。接着,声音渐渐清晰,虞笙意识到自己的状态是正在醒来。 他没有立刻睁开眼睛,而是先感觉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额头上还是痛痛的,肚子也有点饿,其他的都还好。 他记得自己叫虞笙,记得自己穿书了,记得自己有一个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的男朋友;还记得自己这一花瓶,是替虞策挨的。 确定了自己脑子没坏后,虞笙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很快,他就听到了秋念的声音:“醒了!二少爷醒了!” 一声尖叫过后,姜画梅扑到了床边,“笙儿……笙儿!” 虞笙看着她,虚弱地笑笑:“娘。” 姜画梅含泪点头,“笙儿,你这次真的吓死娘了。” 除了姜画梅,床边还围着不少人:虞策眼眶凹陷,下巴上满是胡渣,比上次在浮云府看起来还要狼狈,衣服也好像几天没换了;虞麓如释重负,微笑地望着他;虞歌又是哭又是笑的,呜呜道:“二哥你总算醒了。” 虞笙按了按额头,“我这是睡了多久?” “这是第三天。”姜画梅握着虞笙的手,“笙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虞笙愣了愣,张嘴道:“饿。” 众人均是一笑,姜画梅也破涕为笑,“等着,娘马上让人给你做。” 虞笙虽然醒了,但大夫说他还要静养。他脑袋上缠着绷带,每天只能躺在床上,干什么都要旁人伺候。 南方在打仗,晏未岚还没有消息,自己又头负重伤----这大概是他两辈子最难熬的日子了。唯一让他欣慰的是,虞策一反颓态,重新振奋了起来。他剃了胡渣,把自己拾掇干净,不再沉迷风月,每日按时去官署,仿佛这段日子什么都没发生。唯一和过去的不同的是,虞策眼中的桀骜不驯已全然退去,只留了一片深沉的暗影。 王均儒在浮云府醉酒伤人的案子很快判了下来。相传,王家人为了此事四处奔走,把能动用的关系全动用了。然而,虞家也不是省油的灯,虞策借着虞孟青的名义暗中向官府频频施压不说,还写了一封折子给圣上,怒斥王均儒的所作所为,同时也写了一篇罪己书,对自己过去一月的玩忽职守表示悔过。 两篇文章字字珠玑,真情实感,圣上看了之后非但没有责罚虞策,反而将他调去了御史台任职。至于王均儒,则被杖责三十,一双腿被打废了,还要赔偿虞府千两白银,就连王父也被他连累,直降三级,彻底失了圣心。 三月,京城又下了一场雪。秋念边关窗边道:“这都快春天了,怎么还下雪啊。” 虞笙看着窗外絮絮飘扬的雪花,喃喃道:“等这场雪下完,春天才真的来了吧。” “笙儿。”虞策身上还穿着官服,显然是一下朝就赶了过来。他递给虞笙一个油纸包,笑道:“鲍计刚出炉的热包子,我让下人排了半个时辰才买到。” 虞笙眼睛一亮,“快给我!”鲍计是京城有名的包子铺,因为味道太好,每每一出炉就被一抢而空,虞笙吃过一次后一直念念不忘。 他一口一个小笼包,很快就消灭得差不多,最后留了两个,道:“麓麓最近念书太辛苦了,我给他留两个。” “说到此事,你是不是也该开始用功了?翰林图画院的考试就在科考之后,算起来也只剩下两个月了。” 虞笙脸色一僵,随后求饶道:“哥,我这还在养病呢,就不能让我好好休养嘛。” “好好好,你养你养。”虞策宠溺道,“反正凭你的本事,拿下翰林图画院的考试轻而易举。” 虞笙扬起头,露齿微笑,“那可不。” 虞策看着他,忽然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虞笙鬓发旁边的伤痕,“还……疼吗?” 虞笙笑着摇了摇头,“早就不疼了。” 虞策注视他良久,道:“笙儿,明日我要出府一趟,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几个月没踏出虞府的虞笙欣然同意,“好啊好啊,大哥你要去哪?” 次日,雪已经停了。 一出虞府的大门,虞笙就深深地吸了口气,一脸陶醉道:“外面的空气真的好好哦。” 虞策替他系好披风,“外头冷,别着凉了。” 虞笙有些无奈,自从受了伤,虞府全家都把他当瓷娃娃看待,尤其是姜画梅。这次出门他和虞策都没敢告诉她,否则她一定不会让虞笙离家半步。 马车出了城,一路朝京郊驶去。不知走了多久,虞笙正昏昏欲睡着,突然听到虞策道:“停车。” 马夫依言将车停下,虞策先下,又把虞笙抱下了车。虞笙睡眼惺忪,边揉眼睛边道:“哥,我们是在哪儿啊。” 虞策看着深深地注视着前方,道:“皇陵。” “呃?”虞笙吃了一惊,左瞧瞧,右看看,“皇陵是我们可以进的吗?” “不能,所以我们只能来这里。”虞策回首吩咐下人,“把东西拿来。” 下人递给虞策一壶酒和一个酒杯。虞策在酒杯里斟满酒,仰头喝了一半,将剩下的酒洒在地上。 “我不能再陪你了,我们……就此别过。”他望着皇陵的方向,说,“你,一路走好。” 虞笙默默地看着虞策做完这些,也和他一样在地上洒了半杯酒,心中默念:对不起,大皇子,希望你在另一个世界里能继续做主角。 虞策抹了把脸,爽朗一笑,“走,回家了。” 两人上了马车,虞策的心情似乎不错,喝着酒哼着小曲。虞笙第一次发现虞策唱歌居然这么好听,托着下巴正欣赏着,马车一个猝不及防地刹车,让他直接扑到了虞策的怀里。 ----发生什么事了? 第48章 虞策第一时间护住了虞笙的脑袋, 紧张地问:“没事吧?” 虞笙从虞策的怀里抬起头,“没事,”他提高声音, “外头怎么了?” 马夫道:“两位少爷, 有人拦住了去路。” 虞笙正欲出去看看, 却被虞策按了回去,“你待在此处, 我去就好。” 虞策推开车门弯身走了出去, 只见马车前头站着一位青年。 青年身材高大, 五官俊朗,明明身着粗布衣衫,灰头土脸,却给人一种清冽如冰的感觉, 一双锐利如星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虞策。 “我回来了。” 虞策双目大睁, 一眨不眨地看着青年, 好似下一刻青年就会从他眼前消失一般。接着, 他快步走到青年的面前,因为神思恍惚甚至还踉跄了一下。在冬日的暖阳下, 他细细地看着青年的眉眼, 随后他扬起手, 狠狠地扇了青年一耳光---- 啪。 虞笙在马车里等了半天虞策也没有回来,忍不住探出脑袋望了一眼, “哥, 究竟是谁啊?” 虞策阴沉地盯着青年, 寒声道:“鬼。” 虞笙边推开门边道:“哥你开什么玩笑,世界上怎么会有鬼。” 青年看到虞笙,对他轻一颔首,“虞二公子。” “???!!!”虞笙连滚带爬地躲到虞策身后,“哥,有鬼!真的有鬼啊啊啊啊!” 青年看着这性格迥然不同的两兄弟,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此地不方便说话,我们换个地方----京郊十里外有一处隐秘的农庄。” 虞策冷着一张脸:“上车。” “嗯?” 虞策语气带着几分讥讽的味道,“不然还让我们跟着着一起走?” 青年无奈地说:“都听你的。” 一直到三人上了马车,虞笙才敢确定坐在他旁边的是个大活人。他的心情渐渐激动起来,看来即使是剧情被他玩坏了,李湛的主角光环还在,假死这种设定是主角才有的待遇啊。 虞家的马车坐两个人绰绰有余,坐三个人就有点挤了。虞笙被虞策和李湛挤在中间,连抬起胳膊都有点困难。他暗自打量虞策的脸色,只见他的表情难看得吓人,脸上大写着几个字----“离我远点”。 虞笙不敢去招惹自家大哥,心里又迫切地想知道南边的消息,便问李湛:“殿下,浔阳那边情况还好吗?” 李湛皱起眉,道:“不容乐观。” “天命团声称已经处决了你,连皇上和皇后都认为你是真的死了,可现在你又好端端的坐在我旁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李湛道:“此事说来话长。” “……”虞笙觉得自己和李湛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如果是自己和他独处,估计得憋闷死。其他的问题李湛不说也罢,只是有一个问题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得到答案的。“殿下,你在浔阳的时候,有过晏未岚的消息吗?” 虞笙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又期待地看着李湛。只见李湛眼眸微闪,“晏未岚……” “嗯嗯,未岚是武国公家的七少爷,一年前南下浔阳,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他长得非常非常好看,无论在哪里,都是人群中最好看的那个。”虞笙一口气说了一大堆,“殿下,你见过他吗?” “我……”李湛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没见过。” 虞笙好似被浇了一冷水,整个人瞬间焉了。虞策想抽出手摸摸他的头,可实在太挤了,他做这个动作有些难度,于是凉凉地斜看了一眼李湛,好像在责怪他让自己弟弟难受了。 马车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三人来到了李湛口中的农庄。农庄里只有几户人家,看着都是平平无奇的农户。几个农妇正在院子里晾晒衣服,还有几个年轻的汉子正围在一起杀猪。他们见到李湛纷纷问好,叫他“林兄弟”,又朝虞笙和虞策两人投去惊艳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