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雨金粟

在西海东南岸的騩山脚下,有桑木高耸入云,当地人称做穷桑。穷是言其大。穷桑树上有神蚕数十,活九百岁结茧化蛾而升天。其金茧自挂穷桑树上,不知其几百千年。有族人择而居之,以遮风雨而避暑寒,人谓其族人曰穷桑氏。 穷桑氏故老相传,穷桑树巅有金黄的巢,那是凤凰巢。每五百年凤凰来栖息一次。凤凰到来的那天,天下所有的鸟儿,都会从四面八方汇聚到西海之上,与凤凰同舞同歌。 暮春时节,天还不太热,穷桑氏的少年们已经开始玩起了“滑溜叶”的游戏。 这是穷桑氏的孩子们热爱的一种游戏。他们欢快地闹着,笑着。特别在他们向下飞速滑行的时候,他们会发出一种尖锐的“呀~~咦咦~”叫声,来表达他们心里的快乐。 总会有笨蛋的孩子从树上掉下来。 鸷就是那个比较笨的孩子,关于鸷的故事也由此展开。

三十七 拉拉秧子
又到月圆的日子。吃完了午饭,姬伯轩辕、玄嚣、云阳先生、鸷、诺么、象罔来到了护城河边,身后跟着看热闹送行的大城人。云阳先生把手中的降龙杵向空中一挥,喝了一声,“起!”六条蛟龙从护城河里激振而出,在空中翻飞腾跃,天地之间顿时云缠雾绕。玄嚣说:
“爹,我也去了。”
“好”姬伯轩辕大笑着说道。
六人骑上了蛟龙先奔西大寨而去。到了西大寨,鸷下了蛟龙到寨子里见到了嫘祖娘。嫘祖娘从头上拨下簪子,从簪子的头上摘下一只小小的箩,鸷伸出手,嫘祖娘把箩放在了鸷的手掌心里,对鸷说:
“天箩罩住地母,并不会伤害她,只是困住了她。但是也不能困得太久,不管她答不答应给你绳子,你一定要在第二天的正午前掀开天箩放了她。一是这天箩撑不太久,天箩也会破。二是在正午的时候地母后土畏天上的日神,她不会伤害你。”
“有使用的口诀吗?”鸷问。
“没有,宝物随心。”
“好的,我告辞了。”鸷躬身从嫘祖娘的屋子里退了出来。
见鸷从西大寨出来,仓颉忙问:
“拿来了吗?”
“拿来了。”鸷回答说。
“这样的话,我们直接用这天箩去罩二八神不就完了。”象罔说。
“不行吧,罩到二八神,二八神又钻回地脐里去,你还有什么办法?”鸷说。
“也是啊。”诺么说。
说话间,鸷骑上了蛟龙,六人六蛟龙奔汾阴脽而去。
诺么真的走了!自从听说有熊大城降下了六条蛟龙,邦央的心里就盼着诺么来找她,好不容易盼来了,没说两句话他就走了。邦央那个气啊,心说,好啊,你走吧,我再也不见你了!对诺么不吱啦声就去寻嫘祖娘,邦央是生气的,去窑场寻了他三次,也没寻到。最后一次去的时候,她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封子瞅她的眼神是在笑话她,气得她还和那个封子吵了一架。邦央担心诺么在外面找不到睡觉的地方啊,把有心和无心弄乱了,遇到个事突然心不在焉,那就麻烦了。
中午没吃好饭,晚上也没吃,邦央一个人躺在三大间的屋子里,怎么也睡不着。爹娘走了以后,邦央就一个人住在这个大屋子里。月亮升起来了,月光从门缝挤进来,在进门的平地上拉了一道细长的亮光,冰冰凉凉。邦央想起了和诺么的初次见面,想起了敖岸之山下的红柿子,想起了夫诸吃掉的美丽的鬼草,解池旁边的芦苇荡……想着想着邦央就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邦央就想去大城找诺么,可是怎么去啊,自己说过了不想再见他啊。见到他怎么给他说,说我那天说的是气话,这怎么说得出口啊。
他会再来么?他还会来找我吗?
想见诺么念头折磨了邦央三天,到第四天的时候她终于受不了啦。她想起了一个由头,她对族里人说,我们岚古甸人还不会养蚕织帛,趁着嫘祖娘在大城里,我去看看能不能请嫘祖娘来我们岚古甸住两年,邦央说完骑上夫诸就走了。
邦央来到了窑场,封子问:
“邦央,是来找诺么的啊?”
“我才不是来找他,我是来找嫘祖娘。”
“哈哈哈。”封子笑了起来。
“你再笑!”邦央拿眼瞪着封子说。
“怎么了,还不让笑了,哈哈,嫘祖娘在西大寨,诺么他们也骑着蛟龙去了,你去看看吧。”封子说完转身干活去了。
邦央上了夫诸就奔西大寨而去。
到了西大寨没看到骑蛟龙的人,邦央的心里很失望,但是嫘祖娘还是要见的啊。
嫘祖娘听说邦央来见她,很高兴,她早就听说过这个敢作敢为的俊丫头。
六个人乘着六条蛟龙,飞过浊浪翻滚的河水,飞过高大雄壮的中条山脉,远远地就看到两水交汇处高高隆起的汾阴脽了。云阳先生按下龙头,带着众人慢慢落向了汾阴脽。
天已近黄昏,汾阴脽上莽莽的枯草,在太阳的照耀下闪着金黄的光。下了蛟龙,云阳先生指着汾阴脽说:
“原来好像没有这个土山啊。”
“原来是没有,这是地母后土再生诺么的时候留下来的。”仓颉回答说。
“你是地母之子,怪不得长得如此高大威猛。”云阳先生看向诺么说道。
诺么笑了笑没有说话。云阳先生又看了看汾阴脽,说:
“地母之硕尻也。”
玄嚣听说后,自顾自地向汾阴脽走去,他要爬到脽上面去看看。鸷和象罔也看着汾阴脽,想着那天夜里的恐慌和怪异。诺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先引蛟龙去河水里蛰伏起来,别到时候出什么差错。”云阳先生说完,引着六条蛟龙奔河水去了。
“我去找找上次挖的窝棚子。”诺么说。
“我跟你去。”鸷说。
两个人找到了上次挖的窝棚子,诺么吃了一惊,上次我就在这么小的窝棚子里睡的?鸷看到诺么吃惊的样子,笑着说:
“上次来的时候,我们还一般高。”
“嗯,我一直不相信地母又把我生出来一次。”
“不信,你问问邦央啊。”
“邦央也是这么说,可我的心里,就是不愿意相信有这个事。”
两人说着,诺么用手里的骨耒又给自己挖了个新窝棚。挖好窝棚,天也就快黑了,两人坐下来,吃点喝点。鸷问诺么:
“你和邦央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她说她不想再见我。”
“是不是我要你跟着去见嫘祖娘,耽误了你去找她的日子?”
“不知道,不见就不见吧,我又不能少块肉。”
“也许下次见面就好了,她只是一时生气。”
诺么没吭声,吃完最后一口饭,喝了口水说:
“我睡了。”
“好,你睡吧。”鸷说完就走了,鸷知道诺么一到黑来心就不在了。
诺么钻进了窝棚子,闭上了眼,心里想着邦央。他想着和邦央的第一次见面,想着在昆吾山上邦央满是血泡的双手,想着邦央吃柿子时候的笑脸,想着解池边上的芦苇荡……
想着想着,心不在焉就睡着了……
月亮升起来了,月光昭洗着寂静的大地。今夜的流水应该不大,河水和汾水的交汇处,偶尔传来轻声的呜咽。微微的东风徐徐地吹来,这是告诉人们春天就要到了。
仓颉、鸷、玄嚣、云阳先生和象罔都没睡,静静地站在原野上等着地母后土的出现。
午夜时分了,又是仓颉最先发现,在月光下,在汾阴脽东南的不远处,地母后土在不停地由小到大地幻化着。在众人的惊叹声中,地母后土幻化成了遮天的大树,突然大地一阵晃动,一声低沉的“厚德嘉土,万物滋生!”一个高大丰硕的地母后土,就立在了大地之上。几个人都望向了鸷,鸷从怀里掏出了天箩,喊了一声:“罩!”那天箩疾飞至地母后土的上方,突然变大,轰隆一声落下,大地震颤,就把地母后土罩进了天箩里。老仓颉正想走上前去,祈求绳子。那天箩忽然震动起来,震动越来越大,随着震动那天箩不停地扭曲着形状。几个人都站不住脚了,在惊骇中蹲下身子,双手扶地向后退去。
一声振天的低吼,从天箩下传来,那天箩猛烈地振荡起来。霎时间,地动山摇,月昏星黯,河水怒涛击岸。远处的中条山脉,闪现一道道耀眼的火电。狼窜虎奔夜风掣,宿鸟惊弹山林喧。蛰伏在河水里的六条蛟龙,也被惊起在空中,哀鸣连连。
五个人不知不觉地挤在了一堆,被震得浑身发抖。
约莫过了两顿饭的工夫,那天箩慢慢地停了下来。老仓颉见天箩停下来了,连忙匍匐向前,来到箩前跪立起身子,高声说道:
“小子为文,千难万险,九死一生,是为天下人谋福祉。今为求神绳,天箩罩下神母,实属无奈。万望神母体恤小子切切之心,赐神绳一用,小子万死,将谢神恩。”
老仓颉说完怆然泪下,而那天箩下却一点动静也没有。老仓颉接着说道:
“亵渎神母,逆天大罪。然小子为文为字,实在是天地人神之幸事。文字立,天理叙,人伦敦,教化行,万民和而祭天祀地,岂不是天地间的福乐吗?神母怜悯小子,望赐神绳一用。”
天箩下还是没有动静,鸷走到了仓颉的身边,打拱作揖说道:
“神母在上,我们只是想借神绳一用,如果你答应借给我们绳子,我们这就掀开天箩放了你。”
天箩下也还是没有动静,鸷退了回去。仓颉对着天箩不停地说着。
鸷、云阳先生、玄嚣和象罔四个人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只能默默地看着边哭边说的老仓颉。仓颉从天黑说到天亮。
天亮了,诺么起来了。诺么起来就看到了那张大箩,箩沿有一人多高,卡在地上有十间屋子那么大。看到了对着箩说话的仓颉,看到了在不远处默默站着的鸷他们,诺么走了过去。
“诺么睡醒了啊。”鸷打着招呼。
“睡醒了。”诺么说。
“夜来弄么大的动静你都没醒吗?”鸷问。
“什么动静?”
“真没感觉到啊,那你上次怎么醒的?”
“我也不知道啊。”
鸷看着诺么笑了笑,诺么指着箩问:
“地母就卡在这下面了?”
“是啊。”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诺么这么一问,四个人面面相觑,均想,是啊,好长时间没动静了,地母是不是早跑了?
“先别想这么多,肚子饿了,我们先吃点东西吧。”象罔说。
象罔这么一说,大家觉得肚子真是饿了,正准备吃点东西,这时候太阳出来了。太阳出来了,那天箩又开始震动起来。鸷赶忙跑上前去,拉老仓颉离开,可是老仓颉死活不走。诺么跑了过去,把老仓颉抱了过来。
天箩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大白天里大家才看清楚,是地母后土在下面顶那天箩,把天箩顶得一扭一曲,好似每次都能把天箩顶破。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天昏地暗,水涛电闪。
这次约摸过了三顿饭的工夫,那天箩渐渐地停了下来。箩停下来了,大家赶紧吃点东西,让老仓颉吃,老仓颉也不吃,还是一个人跑到箩边去哭诉。
看看天上的太阳已快进近午时,众人商量了一下,大家也都想不出什么办法,鸷来到老仓颉的身边,对老仓颉说:
“快进午时了,这天箩马上就要收了啊。”
“你不能收!你收了我到那去要绳子啊。”仓颉大声地说,他的嗓子已经嘶哑了。
“这是答应过嫘祖娘的,在正午之前一定把天箩收了。”
“你不能收,你可不能收!把她困到了傍晚,也许她就会答应了,你可不能收啊!”
“借人家东西答应人家的话,就一定要做到。而且嫘祖娘说,这天箩也有破的时候。”
“你不能收!你不能收!……”老仓颉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鸷还想再劝劝老仓颉,就在这时,从东南的方向传来一阵激越的蹄声。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夫诸驮着邦央,向这里奔来。
手里拎个半大的羊皮囊子的邦央,下了夫诸,先看了看卡在地上的天箩,然后看了看众人,对云阳先生说:
“你就是云阳先生吧,请让你的蛟龙向这天箩上洒水。”
“好吧。”云阳先生看着这个俊美女孩的坚定的眼神,答应道。
“颉老麻烦你向后退退。”邦央转过身对仓颉说。
仓颉不知道邦央想干啥,但是他还是听了邦央的话,退到了一边。
邦央解开了羊皮囊子,骑上了夫诸,一声‘吆呀’,夫诸跃上了天箩。邦央从羊皮囊子里掏出东西,向天箩上撒着。
天箩又震动起来。
夫诸不停地在天箩上跳来跃去,邦央不停地把羊皮囊子里的东西,撒在天箩上。众人就看到天箩底的眼眼里,冒出了苗苗。众人正纳闷着,六条蛟龙翻舞腾跃来到了天箩的上空,向天箩上喷起水来。水一喷到天箩上,露出的苗,就像从箩里窜出的蛇,疯长起来。
天箩更剧烈颠簸起来。箩四周的绿苗像泛滥的水一样,从箩边流到地上,向四面八方迅速地铺展开来。箩里面的苗则互相缠绕攀援着,向上噌噌噌地生长着。这东西很快就攀爬到了六个男的跟前,仓颉眼尖,大喊一声:“拉拉秧子!”转身就跑,其余五个男人也都跟着跑。邦央没跑,夫诸不怕,但是邦央带着夫诸慢忙地向后退着,因为眼前的拉拉秧子越铺越厚。
天箩中间的拉拉秧子拧成了一个巨大的绿色的柱子,像一条绿色的巨龙向云天上窜去,不一会就来到了云天之上,六条蛟龙围着绿色的巨龙翻腾怪啸。
大地狂颤不止,邦央眯缝着眼在巨大的绿柱搜寻着,却怎么也看不清楚。她一策夫诸,夫诸高高跃起,向高大的绿色巨龙跃去。
当邦央和夫诸接近绿柱的时候,邦央高兴地大声喊道:
“钩出来啦!带出来啦!”
拉拉秧子:葎草属多年生攀援草本植物,茎、枝、叶柄均具倒钩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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