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池

注意落池目前的最新章节为分节阅读74,落池主要描写了

作家 余酲 分類 耽美 | 40萬字 | 74章
分章完结38
    ,台下坐满观众,成百上千双眼睛死死盯着他,他却连该说什么台词、该做什么动作都不知道。mankanshu.com

    好不容易找回对身体关节的掌控权,脊背还是僵硬的。他一步一步走回去,蹲在程欣面前,抬手去握她拿着瓷片的手。

    程欣以为他回心转意,身体放松下来,面目也柔和不少,刚想说点什么,程非池抽走她手上的东西,接着摊开右手掌心,对着刚结疤的伤口,当机立断地划了下去。

    旁边的小护士惊叫一声,鲜血迅速涌出,滴滴答答砸在地上,很快聚成深红的一滩。

    程欣呆住了,张大嘴巴,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气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外婆赶紧趁机将她扶起来,她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许久才找回神志,将目光从滴着血的手转回程非池脸上。

    “妈。”程非池也站起身,控制住自己发抖的声音,“如果你想要我的命,我现在就还给你。”

    一小时后,程非池坐在车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这才迟钝地察觉到疼痛。

    人为不比意外划伤,伤口又长又深,医生说要缝针,他怕耽误时间拒绝了,只简单包扎了一下。这会儿低头看,血已经渗透纱布,他从外套口袋里把医生给的备用纱布拿出来,在狭窄的座位上手口并用,又缠了几圈。

    小家伙上回看到他手心的伤口就心疼得要命,这次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看见。

    出来时已经晚了,去往机场的主干道高峰期堵车,等程非池抵达机场已经八点二十。他在接机出口处张望了会儿,又跑到咨询台打听,得知从纽约来的飞机八点准时抵达,乘客已经全部下飞机了。

    给叶钦打电话,一直忙音状态,可能刚下飞机还没来得及开机。等到能打通的时候,又三番五次被挂断,后来便直接打不进了,应该是被设置了号码拉黑。

    程非池知道叶钦一定生气了。不回消息,也不来接机,任谁都会生气。

    他站在机场大厅给叶钦发微信,得不到回应,病急乱投医地去翻朋友圈,真让他刷到一条叶钦刚刚发布的内容——回来了,都出来嗨。

    配图是茶几上的两瓶酒。

    那茶几玻璃上的花纹别致,倒映着天花板上圆形的灯,程非池一看便知道是哪里。

    他想也没想就跑出去打车,坐上车边关车门边对司机说:“中山路南国公馆。”

    机场灯火通明,时而有闪着信号灯的飞机冲上云霄,点亮夜空。车子驶上高架时,稍一扭头便能看到霓虹闪烁的城市夜景。

    可程非池却无暇欣赏,他急切地想见到叶钦,除了着急向他解释,更是为了给自己被压得几欲发狂的心脏打一支镇定剂。

    除了叶钦,没有人能安抚他濒临崩溃的心。

    除了叶钦,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要。

    第四十五章

    会所包厢里,周封嚎完一首《朋友》为回国的两位好友接风洗尘,抬头看时间,立刻放下话筒:“我出去接个人。”

    赵跃问:“把你家圆圆叫来了?”

    周封一拍脑门:“你不说我还真把他给忘了。”随即摆手道,“算了算了,下回再喊他,这回是帮我们钦哥做的局。”

    叶钦还在琢磨谁来了,周封就推着孙怡然走进门。孙怡然看到叶钦,脸色一沉,调头就要走,被赵跃和刘扬帆一左一右地夹在中间往屋里带。

    “咱们俩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怡然妹妹别不给面子啊。”

    孙怡然只好留下,找了个离叶钦最远的位置坐着,用行动表达对他的“无法原谅”。

    叶钦也正心烦,没闲情搭理她,接过周封递来的意图让两人干杯和好的红酒,仰头一饮而尽,然后便瘫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几人凑在一块儿打牌,五个人当中有两个不参与,气氛始终活跃不起来。

    周封连输三把,懊丧之余眼珠一转,撺掇叶钦把程非池叫来:“咱们这儿正缺人,学霸可会玩牌了,让他来带我飞。”

    叶钦皱眉:“飞个屁,不叫。”

    那家伙接机都不肯来,以打牌为借口更叫不动他。

    赵跃对周封道:“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阿钦明显因为学霸生气着呢,你还提他。”

    “又怎么了?”周封挠头,“不会是因为作业没写完,怕被学霸批评吧哈哈哈哈哈。”

    他一笑,其他两人也跟着拍腿大笑。叶钦听了更加恼火,抬脚踹了下茶几:“笑个屁啊。”

    他们几个平时在一块儿玩得随便,互相也开得起玩笑。刘扬帆敏锐地发现叶钦每次动真肝火都是为了程非池,叼上一根烟点燃,边吐烟圈边道:“话说阿钦你打算什么时候甩了他?”

    听到这句话,坐在边上事不关己的孙怡然忽地扭头往这边看,叶钦自己也愣住了。

    “哎呀该甩的时候自然会甩嘛。”周封生怕好不容易凑到一块儿的朋友吵架,打圆场道,“钦哥还没玩够呢,你管这么多干嘛?皇帝不急太监急。”

    赵跃也搭腔:“就是,阿钦已经成年了,呃,至少身份证上。他自己有数,咱们就别瞎操心了。”说完掰着指头一算, “不过没想到咱们钦哥这么长情,这都一年多了吧?还没腻呢?”

    叶钦最烦有人拿他年纪小说事,尤其是这话题还带上程非池,弄得他好像成了个耍人不成反而把自己搭进去的天字第一号傻瓜,当即便反驳道:“腻了,早腻了,过完年就甩了他。”

    赵跃:“阿钦真是心善,还想着让学霸过个好年。”

    “此言差矣。”周封想起有趣的事,眉飞色舞道,“想当年钦哥送学霸的第一件礼物,里头就暗藏玄机,要是学霸知道了估计得当场暴毙。”

    “哦?”刘扬帆来了兴趣,“什么玄机?”

    叶钦对周封提起这事给自己撑场面表示满意,昂起下巴得意道:“他以为我在里头写的都是情话,当我真要追他,不仅打开看了,还拿着来找我说愿意跟我交往。”

    周封给大家科普了叠的纸星星里面混着一句骂人的话的事,赵跃笑得前仰后合:“阿钦你胆子够大的,就不怕他刚好翻到那张?”

    “我怕什么?本来就是耍他玩,又不是求着他跟我交往。”

    当时叠星星的叶钦确实是这么想的,所以这话说出来一点不心虚。

    倒是刘扬帆瞧出他口不对心,意味深长道:“那你还戴着这戒指?”

    指的自然是程非池送的那枚卡地亚。心里憋不住事的叶钦在收到戒指的当晚就拍照发到朋友圈去了,一众好友都点了赞留了言,周封还问他是不是被学霸求婚了,叶钦不敢在朋友圈里回,私下小群里说这戒指是学霸打工几个月买的,不晒一下不合适。

    言语中充满“快瞧瞧他多爱我我把他吃得死死的我真棒”的炫耀意味。

    如今却是?n瑟不起来了。两人一个多月没见面,主动放下身段叫他来接机他都没来,手上这枚戒指怎么看怎么碍眼,叶钦愤愤地抬手将它摘下,往桌上一扔,金属敲击玻璃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哟,不要了?别介啊,好歹值万把块钱,能在这儿消费一瓶酒呢……?g,这是真货还是假货啊,可别是个高仿的。”

    赵跃倾身想把戒指拿过来看看,被叶钦抢了先。他不想让别人碰这戒指,瞄准桌上的敞口杯,像扔飞镖一样掷进去,杯口溅起水花,戒指很快沉入浑浊的液体中,不见踪影。

    赵跃吹口哨,刘扬帆鼓掌:“干得漂亮。”

    叶钦盯那盛着饮料的玻璃杯看了一会儿,从鼻子里轻哼一声,别开脸道:“破戒指就一颗钻,寒碜谁呢。”

    话音刚落,坐在对面的孙怡然腾地站起来:“这样糟蹋别人的心意,你……你们太过分了!”

    周封无所谓道:“既然送给钦哥,那就是他的东西,他想怎么处置都行啦。”

    孙怡然满脸不可置信,望向叶钦时的眼神尤甚,见他梗着脖子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头一回觉得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人,心中无比失望,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和包便要走。

    除了叶钦,其他几个人都去拦,被铁了心要走孙怡然用高跟鞋的跟踩得嗷嗷叫,一个都没把人拦住。

    孙怡然气冲冲地走到外面,把门摔得震天响,边穿外套边往电梯口去。

    刚走两步,冷不丁撞上一个人,她抬头看清那人的脸,瞪大眼睛捂住嘴巴,手上的包都掉在地上。

    程非池是被会所楼下的服务生带上来的。

    这里的工作人员训练有素,眼力极好,他先前只来过一次,就有人认得他是大少爷的朋友。毕竟那个包厢是刘扬帆专用,进去过的人不多。

    到楼上也没通传,这里的规矩是除非客人有要求,不然服务生绝不能轻易打扰,带他上来的人给他指了路便离开了。

    包厢门虚掩着,留了一条缝,程非池本想先敲门再进去,听见里面正在高声讨论与自己有关的话题,手在门板前不到三公分的地方顿住,然后不知不觉就听了全程。

    本该听完立刻离开的,若不是愣神太久,也不会在这里遇见从里面出来的孙怡然。

    孙怡然显然十分慌张,捂着嘴的手半天才放下,看看紧闭着的包厢门,又看看程非池:“你、你都听到了?”

    简单的一个问题,却让程非池反应了许久。他微微点了下头:“嗯。”

    孙怡然整个人都混乱了。她没遇到过这种事,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扭头看包厢门,思考该敲门让叶钦出来说清楚,还是该帮他一把,赶紧把程非池带走。

    程非池不知道她脑内的天人交战,迈开步子径直往电梯方向走。电梯正在往一楼下降,他看了一眼显示屏,调转方向走楼梯。

    孙怡然忙跟上去,幸而程非池脚步不算快,她一边追还能一边说话:“我、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程非池垂着眼看地面,脸上没什么表情,又低低“嗯”了一声。

    “叶钦他也一定不是故意的,”孙怡然见他还听得进去话,接着道,“我回头好好劝他,你别……别难过。”

    双脚踩在最后一级大理石台阶上,程非池定住脚步,孙怡然也跟着站定。

    她从程非池的眸子里捕捉到一丝疑惑不解,眨了下眼睛又看不见了,深琥珀色的瞳孔中唯余空漠的木然。

    程非池缓慢地摇了一下头,意识到这动作可能会产生歧义,开口道:“不用劝他。”沉默几秒,又补充一句,“我没事。”

    夜里九点半,首都的街道依旧车水马龙,喧闹繁华。

    临近春节,家家户户都在置办年货,程非池经过一个超市门口,看见拎着大包小包从里面出来的一家三口,目送他们上了出租车,又盯挂着大红中国结的橱窗看了会儿,才继续往前走。

    他早已习惯快节奏的生活,平时哪怕在去打工的路上都不愿浪费时间,在心里盘算这个月的生活开支,或者下个月如何再增加收入之类的琐事。此刻他放空大脑什么都不去想,突然的空闲却让他更加迷茫,连自己要往哪里去都不知道。

    在站台等了十多分钟,上了一辆城际公交。这是去往市郊的最后一班车,车上人不多,程非池在最后排的角落位置坐下,偏头看窗外,车里车外仿佛被这一扇窗分隔成泾渭分明两个世界,窗户的那一头是暖洋洋的热闹,这一头是冷冰冰的颓然。

    只有他一个人被隔绝在外。

    程非池在车上给易铮打了个电话。易铮听到他询问叶钦具体调查了些什么,当即了然地笑:“我早就说过那小子不单纯,现在肯相信了?”

    从易铮的口中,程非池得知叶钦调查他的时间是在前年九月份,也就是高二刚刚开学的时候。

    那会儿他连叶钦是谁都不知道,他头一回痛恨自己的记性这么好,至今还能清楚地叶钦第一次给他送早饭是在十月底的某个星期一,而在这之间,发生了便利店栽赃、扎轮胎,还有体育课顺手扶了下快摔倒的叶钦这三件事。中间没有其他交集和任何过度,叶钦是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开始追他的。

    易铮神通广大,连叶钦调查了些什么都知道,不等程非池问就直接说了出来:“除了查你的家庭关系,查你母亲,还查了叶锦祥那些日子的去向。据我所知,叶锦祥在外头养着一个情人,至于叶家这小子把你和他放在一起查,是顺便,还是巧合,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程非池舔了下干裂的嘴唇,说了声谢谢。易铮不费吹灰之力了却一桩心事,语带笑意:“谢什么,我是你的爸爸。”

    挂电话之前,易铮又想起别的:“对了,还有一件有趣的事。叶家那小子身份证上隐瞒了真实年龄,他还没满18周岁,日期倒是与实际相符,十一月二十九号。”

    公交车在嘉园小区站停下。

    从后门下车的时候,一阵寒风迎面而来,吹得程非池浑身刺痛。

    他以为是衣裳单薄的原因,可坐上电梯拿钥匙开门,直到进去屋里,他还是疼得厉害,这痛感像钢针一样穿透皮肤,顺着血管和肌理拼命往身体里钻。

    有几根戳进胸口,某一瞬间他甚至以为心脏已经停止跳动。麻木得几乎要失去触觉的手指摸到开关按下,眼前疏忽亮起,感受着吸入肺腑的冰凉空气,和眼前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家具陈设,他才知道自己没死,也没做梦。

    现实远比这些残忍一千倍,一万倍。

    卧室还是老样子,被子是他叠的,和枕头一起堆放在床头,冬至那天分别后就没人来过。

    去年的冬至,十二月二十二号,离十一月二十九号整整相差二十三天,难怪连着两年的这一天,叶钦都不用回家跟父母过生日。

    他那么恋家,为了离家近选了附近的学校,中午都要跑回家陪妈妈吃饭,生日这么重要的日子,凭什么留给自己这个无亲无故的人?

    他从小娇生惯养,见过的名贵礼物成百上千,凭什么看得上自己送他的戒指?

    程非池茫然四顾,看着这间他们两人一手布置起来的屋子,觉得从前的自己可能是疯了,竟然觉得这里像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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