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黎吓了一跳,扶着胸口说:“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啊?” 女孩受惊的时候眼睛瞪得滚圆,脸上没化妆,有自然的皮肤质感,水嫩嫩的,让人想要掐一把。 容凌看了她会儿,收回目光,迈着步子利落下台阶。 手工皮鞋在台阶上踩出轻微的响声。 钟黎见他走远了,没有明白,但还是快步跟上。这人总这样高深莫测,她真的猜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有时候甚至觉得莫名其妙。 司机早将车停到了近前,下车恭敬地为他开车门。 容凌却没上,朝她微微抬了抬下巴。 钟黎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这是让她先上。 她连忙上去。 不过,这车底盘高,她又紧张,上去时崴了一下,好在没有出洋相。 她忙小声给自己找补:“我平时不怎么坐这种车。” “看出来了。”他声音里有笑意,修长的腿跨上去,在她身边坐了。 钟黎浑身不自在。 车门关上,空间变得密闭而逼仄,她莫名觉得紧张,鼻息间好像被他身上那种清冽的气息填满。 他身上有种冷调子的木质香,很淡,但存在感似乎又非常强烈。 这让她每次跟他挨得很近的时候都感觉不太自在。 “吃了这顿饭,什么感想?”安静中,他忽然开口。 像只是随口一问。 钟黎却真的审度了会儿,然后试探地问:“……我哪儿得罪你了吗?”不然干嘛要这么整她? 容凌:“……”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实在是很难沟通,比如此刻的他和她,思维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带她来长长见识,了解一下他这个阶层的人情往来,结果她居然是这么想的。 其实那时候他也只是随性而为,事后回想起来才明白,原来那时候他无意间已存了别样的念头。 不过他当时也没在这个话题上深究,他不是个喜欢深究的人。 当然,更多的原因是他累了。 耳边没有再传来声音,钟黎等了会儿,还以为他生气了呢,回去望去却发现他靠在座椅里睡着了。 他睡着时很安静,睫毛细而密,鼻梁笔直英挺。 这么近距离地看,看不到皮肤上有什么瑕疵,真是一副优越的皮相。 身材也是无可挑剔,她也见过不少穿西装的人,可没有哪个人能像他一样把很简单的西装和衬衣穿得这么有型,宽肩窄腰,一双比例优越的长腿,就这么松弛地靠在椅背里也很优雅矜贵。 不管是说话的时候、微笑的时候还是沉默的时候,哪怕是板着脸的时候,都有种天然的高贵,如夜空中最耀眼的星辰,遥不可及。 一看就是……出身很好的那种公子哥儿,跟她八竿子打不着那类人,也是——绝对不能得罪的那类人。 他们开心时拿你当朋友,翻脸的时候,能让你知道什么叫不是人。 薛红常耳提面命地告诫她不要沾染这类人,出人头地、赚钱才是当务之急,千万别走了岔道儿。虽提溜着她们给她捞金是第一目的,倒也不乏几分真切关怀。 一路无话。 后来车在她下榻的酒店停了,他才睁开眼睛,按了按眉心,问司机:“到了?” “是的,容先生。”司机恭敬地回答。 容凌欲推门:“走吧,我送你进去。” “不用啦,都到门口了。”她掩住心里那种自卑的感觉,对他扬起一个笑脸。 在他的注视中,她飞快跳下去,钻入了宾馆里。 真跟只小松鼠一样。 他失笑,摇了摇头:“走,回酒店。” 司机应一声,车子重新启动。 - 在宁市拍戏的这一个多月以来,钟黎不可谓不累。 其实她饰演的景兰戏份不多,但是女主角书冉时不时就要闹腾一点事情出来,不是今天姨妈来了不想拍就是一条NG好几十次,剧组所有人只能陪着她一起站在寒冬腊月里等着,原本她只需要拍一个月不到的戏也延长到了一个多月。 不少人对她怨言很多,几个交流平台都有她的黑料。 不过她公司团队很厉害,都被压下去了。 这日休息,钟黎待在酒店里。 “背后有人就是好,想怎么造就怎么造。”跟她一个酒店房间的陈璐佳跟她抱怨,“不然就她那个演技,估计刘导都想抽死她。没办法,她全资进组,刘导也只能装孙子。” 钟黎不好搭腔,只能笑笑,继续用指甲钳修指甲。 陈璐佳盯着她看了会儿,其实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你长这么漂亮,就没人捧吗?” 就不说书冉那种捧,这种颜值公司居然就这么放任自流? “这个圈里最不缺的就是美女。”钟黎说。 “也对。”陈璐佳笑道,“要么家境好,那么有背景,不然是真难混。你看我,跑了七八年龙套了,不还是这样?我还是中戏毕业的呢。我跟我男朋友商量过了,要是明年再混不出什么名堂我打算退圈回老家结婚了。” 于我心有戚戚焉。 钟黎心道,暗暗叹了口气。 像这种小成本网剧一般也就拍一两个月,后期处理个一个月就能上映。 钟黎只是个配角,到了12月初她的戏份已经杀青。 她收拾了一下,准备明天打道回府。 但是,离开前一天发生了一件不太愉快的事情。 那天导演说有个片段后期有点问题,让她过去补拍一段,钟黎二话不说就过去了。 谁知书冉心情不好,在现场砸了一碗泡面,有不少汤汁溅到了她身上。 好在不烫,只是手腕上稍微红了一块。 看书冉还在和男主角吵架,她默默去卫生间整理了。 洗着洗着,不知道为什么鼻子很酸。 路过片场时,导演正和工作人员安慰书冉,男主角邢越臭着一张脸杵在一旁,监制正叹着气给他做思想工作。 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关注到她。 她又默默去片场外面的药店买了烫伤药膏。 门铃声响起,有客人过来了:“创口贴。” 声音耳熟,钟黎回头,竟然是容凌。 “你怎么在这儿啊?”她是真的意外。 他没回答,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烫伤药膏上:“受伤了?” 钟黎连忙把药膏往手里一攥,笑嘻嘻揭过:“不小心的,没事儿。” 莫名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窘境。 他点点头,也没多问。 快中午了,他们去附近的一家中餐厅吃饭。 路上聊了两句钟黎才知道,他就住在附近,和她住的那家酒店就隔一条街。 但是,一街之隔却是完全两个世界。 一边是乱糟糟的棚户区,脏乱差,凸显一个穷;另一边则是高楼大厦、灯红酒绿,仿佛隔了不止一个世纪。 这家餐厅和上次去的那家不一样,是一家农家乐,位置挺偏僻,装修也很简单。 不过,菜色却很不错。 钟黎吃着一份佛跳墙,因为太好吃,一时没有顾得上跟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