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亲眼看到了神话般的景象。 古朴沧桑的黑色巨柱崩断为两截,呼啸着,交错着,缓缓向下砸落。 天空破了个大洞,洞口边缘游走着红与紫的闪电。 海水直灌而下,如天河倒泻。 青黑巨龙用尾部盘曲在断柱上,迎着那道倾天白练,舒展遒劲龙躯,任凭暴雨冲刷一身血淋淋的伤口。 他昂首发出清啸龙吟。 龙吟声、风雷声、水体呼啸声、天柱崩毁声…… 重重声浪压迫着呼吸道,令人喘不上气。 云昭立在破碎天幕下,与晏南天遥遥对视。 她的衣摆和黑发在乱风中猎猎飞扬,她眸中的傲意炽烈如火。 她骄傲到了极致。 她用最张扬的眼神向他挑衅:我连这天与海都能断,何况区区一段情! 他死死盯着她,一瞬也不舍得眨眼。 心头热血滚烫,周身难抑颤抖,爱意倾泻如注。 * “呼——嗡——” 庞然巨柱与万钧海水轰然向下坠落。 两截断柱的锯齿边缘相互摩擦,发出刺耳怪声,拖起百丈长的火光。大小碎石被点燃,轰隆隆拖着焰尾,天火流星一般不断砸落。 恐怖的冲击波令整个空间猛烈震荡。 那通天巨柱还未抵达地面,底下已经开始地动山摇,宛如末日景象。 “轰——嗡——” 可以想见,待巨柱落地之时,将会轻易击碎脚下这片大地,拖着整个楼兰海市沉入海底。 身处这一方世界,人变成了蝼蚁,生死由不得自己。 云昭余光瞥见一抹人影。 最高的那座神殿殿顶上,坐着一个人。 斗篷的罩帽被狂风拂到了身后,远远看不清脸,但能看出骨相清绝。 他仰头望着天空。 这一幕,大概是让他想起了当初推倒不周山的景象。 他看起来很寂寞。 云昭震声:“……寂寞个鬼,我要死啦!” 他偏头望了过来。 他并没有动手帮忙的意思,只抬起白惨惨的手,往远处一指。 轰声如雷鸣,海水到了。 支撑海市蜃楼的巨柱一塌,水便从四面八方漫灌过来。 “哗啦啦……” 白浪奔腾,涌过昔日的神殿和祭柱。活尸们被冲得东倒西歪,像一截一截枯枝,在奔流的漩涡里面不停打转。 天上银河倾泄坠落,地面一片苍茫汪洋。 放眼望去,哪里都是无边无际的水。 晏南天倒提长剑,疾步掠向云昭。 他要把她抓回怀里来,再不许有片刻分离。 “轰隆——” 只见黑龙借着水势从天而降,甩摆长尾直取晏南天,将他一连逼退好几步。 侍卫们立刻回护上前。 遇风云拧过龙头,望向云昭:“吼……” [你先走,不用管……] 只见那 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早已经跑了——她迎着漫过来的海潮倒跑几步,身躯向后一跃,“噗通”一声落进了大海。 8想看青花燃写的《反派剧透我一脸》第 32 章 一生之敌吗?请记住.的域名[(.)]8?8♀?♀?8 ()?() 姿势标准得活像个龙鲸宝宝。()?() 遇风云:“……”()?() 各自逃命,知道了。()?() 遇风云龙尾一摆,长身在水中滑了个铲,灵巧越过侍卫们身边,把他们甩得东倒西歪。 路过小太监陈平安身边时,他很自然地张开嘴巴,随口把小太监一叼。 龙游入海。 * 身后传来一阵阵可怕的震荡。 巨柱坠到底了。 幸好地面已经被海水淹没,有了极大的缓冲余地,但可怕的冲击波还是一浪又一浪席卷四方。 “轰——轰——” 神殿、祭柱、拱顶、泉池…… 所有建筑都如薄纸一般脆弱,被那倾天巨柱轻易压碎,大段小段石壁沉没入海,就像一段又一段逝去的历史。 遇风云毕竟是个龙,他很快就追上了云昭,龙头一拱,把角递向她。 云昭熟练地抱住龙角,蹲在他脑袋上。 他身躯一展,顷刻破开千重海浪,在海底肆意穿梭翱翔。 云昭感觉自己在天上飞,不,比那还要更畅快! 龙的眼睛在深海就像两只大灯,金灿灿地照亮前方。 他时而顺着海渊巨壁飞速掠过,时而惊飞一群又一群懒散的游鱼,时而穿过珊瑚丛,恶劣地故意撞碎它们。 云昭张着嘴巴无声大笑。 她已经非常适应水下环境了,海水涌入口中,凉丝丝滑过口腔,然后顺着两侧嘴角流走。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真正的龙鲸。 遇风云开始往上浮游。 云昭很不满意,用力拍它的龙角,把那鹿茸似的角尖拍得前后摇晃。 她还能憋很久呢,不想回海面,还想继续玩。 这憨龙却完全没能领会她的意思,反倒游更快了。 咻咻咻咻…… 海水从黑变成墨蓝,再变成深蓝,然后变成浅蓝。 浅白的光芒开始泛滥时,耳畔响起“哗啦啦”一声脆响。 出来了! 云昭痛痛快快长吸了一口海风。 “呼……” 遇风云也把龙头昂出了水面。 两条龙须左右翻飞,他瓮声瓮气地说:“我听到那边动静很大,来了不少战舰,还有行天舟,要送你过去哞?” 传说故事里,龙的声音如金如石,充满威严。 然而眼前这龙开口说话却像个笨牛,还是嘴里含着汤圆的那一种。 云昭笑得前仰后合。 遇风云:“你笑什哞?” 云昭:“噗哈哈哈!” 遇风云生气不说话了。 云昭笑过一阵,抬手拍了拍他的角:“不,我要你陪我去干一件大事。” 他憋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回道:“什哞事?” 云昭快乐地说道:“炸太上庙!” “什么?!!!” 云昭双耳被震得嗡嗡响。 她无语道:“有必要这么激动?” 一听要炸太上庙,居然哞都不哞了,从粗嘎公牛嗓变成了尖细公公嗓。 只见龙嘴侧面挤出半截身子——还真就是个公公。 小太监陈平安抱着一根獠牙,闭着双眼,义愤填膺地摇着头大喊:“住手!谁敢伤害太上,我,我跟他拼啦我!” 云昭:“……你先从龙嘴里出来再说话。” 一炷香之后。 云昭和陈平安并排坐在龙头,挤在两支龙角中间。 小太监一脸倔强:“我陈平安,坚贞不屈!誓死不从!休想收买我!就算你们龙类喜欢藏宝,拥有很多金叶子金锭子金镯子金……” 云昭面无表情:“不,他没有,他是个穷龙,身上衣裳打补丁。” 陈平安:“……” 遇风云:“……” “总之!”陈平安大声道,“我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干坏事!除非你们把我打晕!” 云昭:“……” 她敲了敲龙角,问遇风云:“你救这家伙干嘛?” 遇风云闷闷地:“我见你跟他总凑一块,一个顺嘴……” 云昭:“那你顺嘴灭个口。” “啊!你们懂什么啊!”陈平安四手四脚扒住龙角,放声大喊,“你们以为太上庙是那么好炸的吗!你们知道里面有多少封印,有几重机关?你们知道封印魔神的骨灰坛埋在哪个方位?你们什么都不知道!还想炸太上庙!” 云昭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这不是有你嘛。” 小太监悲愤地抿住嘴:“太上宅心仁厚,一定知道我是被逼的!哼。” * 海水渐渐变得有一丝透明。 身边侍卫折损了几人,晏南天并不关心。 阳光艰难穿透重重海水,映在他惨白的脸上,泛起一片幽蓝。 顺德公公抓着温暖暖潜了过来。 他探出一只胖手,指了指这个憋到快要抽抽的女子。 一对胖腿用力踢蹬,顺德比比划划地告诉晏南天:她不接受别的男人给她渡气。 晏南天冷冷瞥过一眼。 只见她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清纯的面庞上写满了娇弱和痛苦。 她倔强地用手掩住樱唇,宁死也不让别人碰。 晏南天微虚双眸,定定看了她一会儿。 忽地笑开,用口型说—— ‘那就去死。’ 薄唇微勾,凉薄到了极致。 连阿昭都知道不可以用死来威胁他,这玩意儿哪来的脸? 想到那个姑娘,不禁眼眸发红,心口滚烫。 他知道阿昭不会这么轻易死去,她注定要成为他毕生挚爱,以及……一生之敌。 他返身向上浮游。 顺德公公眨了眨眼,望向眼前失魂落魄的女子。 她也望向他,眼神哀哀地,幽怨地,向他追问——为什么,为什么?他为什么那么绝情? 顺德公公:“……” 这种事, 你问一个太监? * “不要什么都问我, 我只是个太监!” 陈平安被迫讲了两个时辰上古众神们的风流韵事, 终于忍无可忍。 “哦, ”云昭又问,“所以怪兽都是众神和野兽杂交出来的——牛啊羊啊我都忍了,蜥蜴水蛭他们也不放过啊?” 陈平安:“……只是野史!野史!” 云昭:“那要这么说的话,楼兰海市那些尸蝼蛄,难不成也是沾了神族血脉?哇,那个蝼蛄,这么点大,壳子又硬……” 她比比划划。 陈平安心丧若死:“我们还是来计划一下怎么炸太上庙。” 云昭笑了。 她身后那人也笑了。 大反派愉快地问:“严娇的记忆看不看?” 这人说话向来是不管别人死活。 好像她活该就要听得懂。 云昭反应了一会儿,想起温长空对着落水的温母喊“娇娇”的画面,懂了。 是温母。 云昭脑子里迅速闪过几个念头——死掉的刺客,死掉的温长空,死掉的鲸,死掉的温母。 他可以拿到死人的记忆画面?不愧是个魔,技能邪邪恶恶的。 不过却好用。 他现在,手上有温母的记忆。 温母和阿爹…… 云昭心跳全乱了,脸上却故作淡定:“我还欠你一个人情,本想先帮你炸了太上庙还清。” 杀温母的思路是他给她的,她可不会赖账。 遇风云大惊:“你哞欠我啊?!” 陈平安也大惊:“不是,你欠我人情你为什么要炸太上庙啊啊!我想给太上上香啊!上香啊!上大龙香!” 云昭:“……”能不能把这两个自作多情的家伙扔出去喂鱼? 大反派捧腹大笑。 他把一只冰冷坚硬的手摁在她的肩膀上。 云昭心道:哎哟,又敢碰我啦。 偏头瞥过一眼,视线微顿。 他的肤色是那种死人霜白,但这只手着实是生得好看。 大约是因为硬而瘦,他的手指要比普通人长得多。 指节修长,像冷玉刻出来的竹节,指骨分明得很,骨筋坚硬劲道。 抓在她肩头,好像轻轻一用力就能把她捏碎。 云昭:“啧。” 眼前蓦地一花。 她眨了眨眼,看见了自家年轻的爹。 * 云满霜名字像个好看的女子,实则是个非常严肃古板话少的男人。 他坐在雕花紫雕木椅中,抿着唇角,望向面前年轻娇俏的女子。 云昭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严娇,也就是温母。 年轻的严娇相貌与死时差不了多少,有龙丹滋润,甚至后来还要更娇嫩些。 云昭见识过这人对付男子的手段,又知晓自家老爹会跟她发生些什么,心头不禁一阵作呕。 好恶心。 严娇走近云满霜。 “见过云姑爷!” 出乎云昭意料?[(.)]???♀?♀??()?(), 严娇并没有摆那些娇柔作态()?(), 而是规规矩矩地保持着距离()?(), 不咬唇()?(), 不拧腰,端端正正向他行礼。 “您看过小姐的信了吧?”严娇问。 云满霜不爱说话,只点了点头。 她很正派地笑了笑,又福了福身,语气大方耿直:“大小姐知道您向来最守规矩,就生怕您连这种糟粕规矩都要守,便遣我来看着。还请您原谅则个,千万勿怪。” 云满霜终于开口了:“你回去,告诉她我不那样。” 严娇道:“您还是别,这还有十五日呢,我要是回去了,大小姐难免又要想七想八、患得患失,生怕家中又给您安排什么通事丫头呢。” 云满霜皱眉:“我不那样。” 云昭:“……” 阿爹年轻的时候好像个回音壁。 我不那样……我不那样…… 严娇又福了福身,端正站在一旁,老气横秋地劝:“大小姐都知道了,您上面那一位长辈,咳,太过传统,盼望你与妻子相敬如宾,而不要耽于情爱。我若走了,那位势必又要隔三差五往您这儿塞人,您就不烦恼哪?” 云满霜抿住唇,没说话。 “请您放心。”严娇坦言,“我这条命是大小姐救的,这么多年来大小姐待我恩重如山,我今生今世唯一的期盼便是大小姐样样都好。您二位既有媒妁之约,彼此又是一见如故,自然应当和和顺顺成就一对天作佳偶呀!婚前这点小磕绊,挡路小石仔儿,便由我来给您二位扫喽!” 她语声清朗爽快,马屁又全拍在点子上。 年轻的云满霜虽然还绷着脸,眉梢眼角却已悄然浮起了愉悦之色。 云昭知道,爹想娘了。 那么漂亮一个大媳妇,即将进门了,谁不得度日如年,心如猫抓? 这当口家里给安排什么膈应人的通房,媳妇牵肠挂肚不舒坦,他自己也着急。 既然媳妇派了个这么信得过的人过来挡事……那也行吧。 大约是这般想着,云满霜点了头,同意严娇留下。 云昭看得一阵难受,心里又揪又火起。 这是个白眼狼啊!白眼狼! 阿爹哪里斗得过她? 云昭恨不得跳出去把严娇踹飞,可惜她现在没有腿——她现在是个蜡烛,和身边的大反派蜡烛一起,摆在檀木置物架上。 接下来的日子,严娇规矩得不行,每日过来问个安,点个卯,替湘阳大小姐悄悄递个消息。 就连云昭都不禁开始有点怀疑,这个严娇与阿爹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发生任何纠葛,纯粹碰瓷来着? 事后诸葛尚且如此,年轻的云满霜更是卸下了防备。 成婚前三日,事来了。 湘阳大小姐突然闹起了任性脾气,非要在婚前与云满霜见个面。 她很不高兴,要亲自和云满霜一起在婚前学会“人事”。 严娇不得不愁眉苦脸 替自家大小姐安排。 云满霜虽然觉得不太妥当()?(), 但是既然媳妇坚持?()?[(.)]??+?+??()?(), 他当然……也想媳妇。 于是他和严娇一起敲定种种细节()?(), 自己把自己送进了坑。 怕他太过紧张()?(), 严娇请他先饮了些酒。 夜里灯火全灭,只在外间点着云昭和大反派两只蜡烛。 烛火幽幽,帷幔里的云满霜似乎有些头疼,他的影子一直不安地晃动,一直在摁揉额角。 晕沉沉间,一角烈火般的裙摆进了屋。 熟悉的香味袭来——那是他曾闻过寥寥几次,却已经刻入骨髓的气味。 “湘阳姑娘……” 她柔声嗯一嗓子,合身进了帷幔…… 严娇。 次日,严娇哭哭啼啼跪在地上,意有所指地控诉云满霜认错人,硬拉她上榻时,他只冷冷逼视她。 云满霜总算还没傻到家,他知道自己遭算计了。 他扔给她一袋钱。 他警告她,这一辈子都不要出现在他和湘阳面前。 否则他必亲手杀了她。 年轻的云满霜,终究还是太年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2176070、长绥、$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米粒粒38瓶;急急国王急急急30瓶;李狗蛋21瓶;悦什么白、愿里20瓶;5568444211瓶;一颗过期的仙丹、3139649、狸、上巳的神隐10瓶;信、举重菠菜5瓶;黑猫、摔不倒的西红柿、┏小小。。。小黑兔┓、蚊子都去死、安寒.3瓶;呼噜呼噜、深夜的猫头鹰、诗酒趁年华2瓶;许怀书、西瓜、果果在这里?('w')?、黑白菜、芒娮、阳、青桠、关关雎鸠、看看书书书书、鹊又声、星乔-意墨、十七、赫赫、26444159、焦糖布丁1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