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真要去?”蓝翎揪住她毫无留恋的的衣摆。xiaoshuocms.net 蓝翾不敢回头相望,幽然说:“翎儿,你我不同,你有你的真爱,你有你留下的理由。 ” “阿晅也是真的爱你,刚才在席上,他虽然是和别人应和,眼睛却没离了你。” “那你认为,我留下来,最好的结果是什么?”蓝翾轻摇螓首,“我们的不同之处在于,我们爱上的男人不同,你爱的男人给得起你想要的,而我要的我爱的男人永远也无法给予。我在这邶风宫里,最好的结果是煊王的宠妃。你认为,我会稀罕吗?” “可是……”蓝翎自知绝不可能说服她改变既定的主意,只想与姐姐多处片刻,“你怎么会确定这偏殿不对呢?也许是时辰不到,或者……” “感觉。八年前的中秋夜,就是那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引我深夜登上寰亭。所以,我敢肯定,一旦找到了对的地方,绝对会感觉得到。”蓝翾不愿再耽搁下去,疾步前行,“这场晚宴估计还要两三个小时,将军府的马车送我到目的地,只陪我走到黄门就够了,是与不是即有分辨。不管结果如何,马车都会回到黄门接你们夫妻。” “我陪姐姐过去!” “不可以!”蓝翾断然道,“为赶时间,车子是要疾驶的,你现在的身子哪受得了?你送我到黄门上了你的马车,仍回前殿赴宴。王上问起,你只管说我们在殿前分了手,我回宫歇息去了。” *********** 天、地、玄、黄,邶风王宫的内城城门,而黄门,是每值夜宴宫庆达官贵族车马存放后由此步行进宫处。 姐妹两人撩开碍事的长裙,抛尽闺阁仪态,回复新世纪女子本色,走得理智气壮。唉,哪条王法规定王宫一定要建得这般大?一条路走得好不辛苦。 蓝翾担忧的看看妹妹脸色,以造价不菲的衣袖抹去她额际的汗星,“慢一些吧,也不急在一时半刻,累坏了你不打紧,别连累小宝宝,怪他阿姨不念骨肉亲情。” 蓝翎豪气干云地一笑,“我是宇宙超级无敌美少女耶,可不是养在深闺的瓷娃娃,这宝宝的生命力也合该和他妈妈一样强韧!” 只可惜,我看不到小宝宝的模样了。蓝翾不想让姐妹相聚的最后一刻遭离情别绪占据,未将心头遗憾道出。黄门在望,也许,她们可以牵手相伴的只剩这一段路了。 守门卫士入不得内城,自然不识蓝翾,却识得卫宇将军夫人,未加任何攀问。两人顺利来到将军府的车马前,倚在车辕上打盹的车夫听到动静,一睁眼,看见当家主母和另一位女眷,忙跳下身来见礼。 “上车吧。”蓝翎挽住姐姐素腕。 “翎儿……”蓝翾欲言又止。 “先上车。”做妹子的这一回倒显得冷静。 蓝翾咬咬唇,跨上了马车,甫坐未稳,另一人已挤了进来,坐在她身边。 “翎儿?” “姐姐,翎儿从小到大,什么事都要姐姐照顾,什么也愿听姐姐安排,但这一回,听翎儿一次好不好?翎儿想送你一程,如果那个地方不对,翎儿更想成为知道姐姐去处的那个人。” “你……” “这车里软卧锦褥颠不到我,而你的妹妹和你一样都不是弱不禁风的女人!”蓝翎不容拒绝,已具成熟风韵的小脸上尽是坚决。 蓝翾握紧了她的手,“let’sgo!” “yeah!”蓝翎打出“v”字手势,掀开前方锦绣帘幕,吩咐道:“出宫。” 马蹄击在青石板路上清扬声响,混着车厢下轱辘的轴转声,仿佛昭示着这个中秋之夜,格外无法平静。 “夫人,宫门已出,是直接回府么?”车夫问道。 “不,抄最近的路奔西平门,出城到煊江江堤。” “出城?”车夫摸摸耳朵,生怕是听错了主子的指命。 “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没有。”车夫嗫嚅,快马加鞭。 车厢里阗暗,蓝翎眸从侧窗里外望出去,扫到窗外月夜下向后推移的景物,讶然道:“走这条路么?看来到西平门经过我家。” 家?一丝细微的几不可觉的刺痛渗入心房,“那位叔公没再为难你罢?” “哈,”蓝翎得意一乐,“如今我可是身怀他们厉家未来的重量级人物耶。那个老古董看自个在这定远将军府里难以施展壮志,乖乖回乡下养老去啦。” 蓝翾美眸内闪过欣慰,“很好。”心脏忽地急剧大跳了几下,她捧心蹙眉:发生了什么事? 蓝翎并无察觉其姊异样,依旧兴致盎然道:“姐姐,我已经开始收集名字了,你这个姨妈是不是也要为你未来的外甥贡献一下学问呢?” “好。”平缓了的心跳令蓝翾绽出微笑,“生女为‘时’,生男为‘空’。时儿和空儿,仅供参考,且限于乳名,如何?” “bingo!”蓝翎喜不自胜,“这一下,无论宝宝是男是女,他(她)的妹妹或弟弟都有了现成的乳名了。时空耶!” “如果你继续生到四个孩子,不止‘时空’,‘穿越’也有了。”蓝翾话音甫落,方才的剧烈心跳遽然再起。 这一回,恰巧转回身的蓝翎没再忽略,“姐姐,你怎么了?” 她捧住胸口:不是疼痛,不是痉挛,只是一团莫名慌张的跃动,为何……她蓦地记起:如此似曾相识的感觉,八年前的同一个夜晚她已有经历?是…… “外面是哪里?我们到达何地了?”她疾问,向外探首逡巡,可惜,煊都丏都的路况于她是陌生的,“是哪里?到底到了哪里?” 蓝翎鲜少见到姊姊有此失措的形容,从自己的方向望出窗外,道:“再走几步就是我家了。” 将军府?心跳声愈来愈烈,心脏几乎欲撞破胸腔奔出来。将军府,应是完全不挨边际的呀?而八年前的那一夜,引她到寰亭的,的确是类似的悸动没错……寰亭?啊!“翎儿,叫你的车夫停车,快一些,叫他停车!” “姐姐?” “我要进你的将军府,你知道吗?寰亭呀,我们一齐更名的那个寰亭!” “姐姐是说……”蓝翎大眼圆睁,既惊且疑,“寰亭?!” ************ 进府的脚步是杂沓的,无视下人诧异困惑的目光,姐妹两个疾奔向目的地——蓝翾亦曾参与建设的将军府后花园。 清凉如水的月华下,群芳散尽的花园里独余几枝傲霜妙菊展娇吐蕊,松竹柏榆剪下大片月影,投至潺潺未绝的溪水中,流延出安和静谧。 行走在前的蓝翾脚步倏然一顿,入眼的一切令她心头的惶悸更甚,她确定了自己的猜度。水样美眸,将园内的景致缓缓浏览仔细,花,树,溪,石,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到了那怪石堆积的假山底下。向上,向上,推移,最后,避无可避,是“寰亭”,由柱,及梁,及四角的飞檐,最后,是那两个镌刻在横上匾由她亲笔书写刻意模仿先前字体的大字,那个“寰”字,不依然是在月光下跳跃的么? 历史是在重演还是回放巧合?是试图拨乱反正了么?是来接她这个误闯他人世界的人回去了么?她向前迈了一步…… “姐姐!”停在她十步之外的蓝翎惊恐地叫,姐姐啊,要舍她而去。 “翎儿,出去罢,看住你的家人,暂时不要过这边来。”她后脊挺硬,仿佛如此,便可以使自己的心也硬了。不回头,不能回头,第二步…… “姐姐,你忘了我们到了寰界是借了别人的身体替代了别人的灵魂么?你这样回去,万一你现在的躯体在时光隧道中遭到破损,而那个世界已经没有了你原来的躯体怎么办?” “戎晅可以完整无虞地来回,我自然也可以,至少,我要试一试。”这个地方,她找了太久,在初至寰界时,她曾如此疯狂地寻找过它。怎会轻易放弃?第三步,第四步…… “姐姐!”蓝翎泪作雨流,拿袖作帕毫无淑女气质地拭了又拭,总赶不过它喷涌的迅速。 “翎儿,”她泪悬于睫,声哽于喉,“好好照顾自己!”……第七步,第八步…… “姐姐!”跺足,咬唇,小脸已是梨花带雨。“翎儿求你,不要走,留下来。” “翎儿,你长大了,为人妻,将为人母,你生命中最亲最爱的人都会陪着你,让姐姐走得安心,好不好?”……第十步…… “我不要!”掩着耳,闭着目,不愿听到决别的话,不愿看到决别的影。生离死别,人生最大悲事,而若这趟生离成真,与死别何异?时光隧道,不专为她们而开,自此,绝无见期。 “翎儿……”与你共渡人生的人不是我啊……只要两步,她便将置身月华的阴影中。 月下两人,一个面亭而立,背直如山;一个面山而泣,语不成声。离上心上秋,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淼儿!”忽有一人影飞奔而至,仓惶恐惧。 他为何会来?为何要来?刹那间,蓝翾几乎是重温了冰冷的刀刃割裂肉体的痛楚,猝然大喊:“不要过来!” 疾奔的人影在假山下戛然而止。 随后的厉鹞拥住泪人儿似的妻子,后者哭倒在丈夫怀中,他径自抱她而起,离了这伤心之地。 ************ “淼儿,你,你来此做什么?”戎晅的声音是颤栗的,他有所觉,又不信所觉。当一直在暗中随护的钭溯来报懿翾夫人的离奇行踪时,那种只有在五里坡看见她血淋淋倒下时才有的恐惧再次攫获心神。会是他想的那样吗?会吗?会吗?会吗? 蓝翾缓缓回眸:“你怎么会来?” 他那堪与天上寒月一较光华的瞳眸惊疑不定,只管问:“你到底来此做什么?” “我,”她微仰螓首,望那俯瞰尘世的皎皎明月,“我请月神送我回家。” “淼儿,你在说什么?”忍住心悸,扬起双臂,诱出一个迷人的怀抱,“下来罢,你站得太高了。” “阿晅,如果八年前的中秋夜,你不曾出宫祭母,便不会遇上伏击,也就不会误闯时空,我们也不会相逢。今天的你我,仍各自活在各自的时空里,仍是两个永远不会产生交集的个体。那样的我们,会不会比较好?” “淼儿,如果从头来过,我仍愿受那几刀,挨那几掌,只要与你相识。在未遇你之前,我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你救活了我,怎可能残忍的情愿不曾相识?”他大吼,吼出了此刻满心的惶惊,“你先下来说话,好么?” “不好。”她与他四目相对,盈盈秋水读懂了他的寒月幽潭,“阿晅,谢谢你爱过我。未来的人生无论怎样,你的真心相待我都会记得。” “淼儿,你下来,我们慢慢说,好么?”他不知疲倦地展开双臂。 “不好。”她苦笑,极苦,唇齿皆因这苦而僵涩,“放手吧,阿晅。” “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 “如你在咎界时注定要回到寰界一般,我还是要回去的。” “不!”戎晅怎能接受?甫要跃身,闻她幽幽道: “这是对你我最好的结果。我永远无法接受我的丈夫有其她女人的事实,你唯一能做的,却是尽可能的出现在我的床上。而这你唯一能为我做的事情若为别的女人做了,她们尚会感恩,尚有满足,我却只会在意你的满园春色,在意你躺在别的女人床上的那些夜晚。长此以往,你会生厌,我会生倦,我不愿有朝一朝看到你厌烦了的目光,更不愿有朝一日会拿一张倦烦的面孔对你。” “好,除了你,我不再亲近别的女人,除了你,我谁都不要!”只要她下来,只要她留下来! 她螓首微摇,“你做不到的。不要急着辨白,你的确做不到的。在五里坡你曾有类似的诺言,回来后,你可曾做到?于你来讲,她们是你理所当然可以享用的,你怎会放弃你理所当然的权利?记住,不要在情急之下对女人轻易承诺,你只是权宜之说,女人却会信以为真。我要的,你永远给不起。” “我做到,做到了呀,淼儿,我没有再碰过她们,敬事房的宫簿可以佐证,我向月神发誓,我没有碰,没有碰她们……” 做到了又如何?能有多久呢?一日、两日还是一月、两月?或者一年、两年?然后一切再循环往复,直至彼此生厌生倦? 眷恋地凝视着他在银色月华下雕塑般俊美的脸容,她的丈夫,她唯一爱过的男人,缠绕八年,真正的夫妻缘份不过一载光阴,中间,还掺了分隙离别。终究缘浅罢?那张脸渐渐朦胧,因为泪迷了双眼么?眨下蕴积的泪,依然模糊难辨,倏地,抬头望月,是月! 银白的月,涂上了一层赭红的色泽,将天与地由染成昏黄,万物因此不再清晰。此情此景,果然啊。缘尽于此。“阿晅,再见无期了!”她几乎能感觉到身边一股旋流的涌起,抬足迈出一步、两步…… “不——”嘶厉的声起处,假山下人影飞起,扑向了那一柱由月泻下的诡光中的纤细人影。猝然间,一股强大的力量迎面反弹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