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图书由(白夜、千羽)为您整理制作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骨里红 作者:烟秾 ☆、第1章 小荷才露尖尖角 小小的池塘里种着一池荷花,阔大的荷叶挤挤密密挨在一处,蜜蜡般的叶面上滚动着晶莹的露珠,荷叶丛里伸出了数支粉色的早荷,有些还是蓓蕾,像少女生气时微微撅起的小嘴般娇艳,有些则已经盛放,嫩黄色的花蕊被斜挂在空中的阳光照着,格外柔嫩。lehukids.com “姑娘,姑娘!”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园子的一边传了过来,让正在荷塘边垂钓的郑香盈抬起头来望了望,一个穿着翠绿色衣裳的丫鬟从小道那边碎步跑着过来:“姑娘,咱们快些回去罢,听说王姨娘将夫人气坏了,都请了大夫过来了呢!” “叮咚”的一声响,荷塘旁边的杏树上落下一个小小的青杏,溅起了一点点水花,郑香盈将手中的钓鱼竿猛的提了起来,一道银白色的光亮闪过,鱼线的那端竟然钩上了一尾小小的鱼。 “回府。”郑香盈将鱼从钩子上取了下来扔到旁边的鱼篓里边,将头上带着的斗笠一掀,露出了一头黑鸦鸦的头发,一张脸蛋白里透红。 马车不住的微微在摇晃,辘辘的声音简单的重复着,郑香盈闭紧了嘴坐在车上,心里很不是滋味。不是说姨娘只是半个奴才?她家里这个王姨娘可真是神气,仗着自己生了两个儿子便时不时的到母亲面前来耀武扬威,偏生父亲却不闻不问的,好像放任着那王姨娘,于是她便越发神气了。 真恨不得自己能快些长大,见那王姨娘进来便一个巴掌将她甩到一边去——姨娘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和正妻来叫板,那不是找死? “王姨娘今日是和我母亲说了些什么?”郑香盈皱了皱眉头望着坐在马车侧面的方妈妈:“怎么你们也任由她吵去了?便不会将她叉了出去?” “姑娘,那王姨娘今日是为了那记名的事儿来的。”方妈妈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说:“她是老爷带着过来的,我们哪有这么大的胆子将她叉了出去?老爷才说了几句话,族里那边来了人将他喊了去……”说到此处,方妈妈停住了嘴,没有再说话,只是伸出手使劲的擦着眼睛。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情了。”郑香盈的眼睛落在了马车侧面的软帘上边,那软帘是用的清油湖绸做的,只有六成新,可依旧还没有换掉,被外头的日头一照,透出了些斑驳的影子来。 外人一提起荥阳郑家,个个儿都说郑家真真威风,乃是钟鸣鼎食的世家大族,可这个中滋味却只有郑家人自己才明白。世家大族里有的人家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而有的人家却只是勉强维持着一般的生活,过得连荥阳的卖米卖油的富户都不如。看着那软帘不住的随风招展着身子,郑香盈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这幅软帘恐怕有两年没有换过了,上边还粘着庶兄的一只手掌印。 刚刚走近后院,便瞧见墙上贴了一个暗色的人影,就如一片枯叶粘在那里一样,郑香盈停住脚,偏着头看了看,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来:“我还没去找她,她倒自己送上门来了!方妈妈,给我揪住她!” 墙上那人听着后边说话的声响,转过脸来,见着郑香盈满脸怒容的站在面前,吓得赶紧站正了身子:“二小姐从园子里回来了?” 郑香盈踏上一步,抬起头来望着那人,脸上有一种倨傲的神情:“王姨娘,你在这里偷偷摸摸的做什么?怎么做了十多年的姨娘了,还是没有能改掉做丫鬟时养成的臭毛病?到后院这边鬼鬼祟祟的,是想听壁角不成?” 王姨娘脸色唰的转成了深赤色,虽然她站在郑香盈面前比她要高出一个头,可依旧觉得在这位十岁的二小姐面前,自己便是连气都喘不过来一般。见王姨娘不言不语,郑香盈沉下脸道:“我母亲屋子,你一个做姨娘的又岂是能随便进去的?以后没得我母亲的传唤,不许你踏进后院半步!” “二小姐,今日是老爷带我进的后院,可不是我随随便便进去的!夫人到现在还没得个小少爷,总归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我寻思着也该替夫人分忧解难,所以这才进了后院去向夫人进言。”王姨娘呐呐的分辩着,见郑香盈斜眼瞧着自己,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不由得有几分恼怒,扯着嗓子喊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郑家香火着想,夫人也该将一个少爷记到她名下了!” “方妈妈,给我掌王姨娘的嘴!”郑香盈皱眉叱喝了一声:“这记名的大事,哪里轮得到一个做姨娘的来操心?这可是你要肖想的事儿?听说今日你为这事将我母亲气倒,都请了大夫过来,这岂不是反了?” 王姨娘唬了一跳,转身便想走开,却被郑香盈的贴身丫鬟小翠拦住了去路:“王姨娘,我们家姑娘在和你说话,你怎么就能走开?还不站好身子恭恭敬敬领着她的话?” 这边方妈妈已经走了过来,伸出手便往王姨娘脸上招呼过去。方妈妈乃是郑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丫鬟,现在已经升了做郑香盈的贴身妈妈,对郑夫人最是忠心,今日见王姨娘气坏了郑夫人,心里正积着一口闷气,听着郑香盈叫她掌嘴,自然不会含糊,抡起胳膊来就扇了王姨娘几个巴掌。 王姨娘吃了几个巴掌,雪雪呼痛,跳了起来便想与方妈妈干仗,小翠又哪里会让方妈妈吃亏,两人扭住了王姨娘,将她的发髻扯散,衣裳纽子也解开了两个,露出了脖子到胸脯上一片白色的肥肉。王姨娘两只手不住的划拉着,只可惜一个人低档不住两人合力整治,头发越发散乱,蒙住了脸面,连自己的脚都看不清楚了。 墙角处伸出了一个脑袋,见王姨娘挨打,马上又缩了回去,郑香盈看的真切,那是服侍王姨娘的丫鬟小鹃,大喝了一声:“小鹃,你过来!” 小鹃畏畏缩缩的从墙角走了出来,垂着手站在郑香盈面前:“二小姐,有何吩咐?” “你是姨娘的贴身丫鬟,自然凡事要细心些,姨娘做糊涂事的时候,你也该多多劝着她一些!今日姨娘气得夫人都发了病,你这做贴身丫鬟便没有了责任不成?”郑香盈威胁的看着小鹃:“以后若让我知道了还有这样的事儿,我绝不会轻饶了你!” 小鹃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住的磕头:“二小姐,小鹃以后定然会拦着姨娘,不让她去做糊涂事儿!” “这就是了,你紧紧跟着姨娘,她要是想进后院打扰夫人歇息,你自来告诉我便是。”郑香盈看了看在一旁打斗的三个人,胜负早已分出,王姨娘头发粘在了脸上,蒙着一双眼睛,衣裳半开,裙子也歪在了一旁。 “小鹃,扶着姨娘去她屋子里头梳洗下,这般披头撒发的模样,真真难看。”郑香盈吩咐了一声,带着方妈妈与小翠便往后院走,王姨娘站在门边上将头发撩开,看着郑香盈走得匆忙的背影,咬牙切齿的便想扑上去,刚抬起脚来又停住了,心里头究竟还是有些不敢,只能转身打了小鹃一个巴掌:“没用的东西,老娘要你来听墙角的时候人都找不到,偏偏这时候又来出乖露丑!” 小鹃捂着脸委屈的望着王姨娘道:“姨娘,你又怎么能和二小姐计较?她是夫人肚子里边爬出来的,身份儿不一般,这院子里六个少爷小姐,就只有她一个是嫡出,连老爷都格外看重她几分!” 王姨娘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支银簪子,放到衣袖上擦了擦,又插回到了头上:“走,老娘要向老爷告状去,怎么着也得让老爷去替我出了一口恶气!” 内室的窗户紧闭,门帘子上绣的竹枝挽住了稀疏的日影,不住的微微摇晃,小翠打起门帘,郑香盈低头钻了进去,抬头一看,母亲正坐在床上,身边有金妈妈和贴身丫鬟小琴在服侍她喝药。 “母亲。”郑香盈走过去行了一礼:“怎么盈儿才出去这么一会子时间,你便被那王姨娘给气成这样?” 郑夫人一双眼睛里满是忧郁,拉住郑香盈的手道:“盈儿,方才门口有吵闹声,莫非是你寻了王姨娘的祸事?唉,女孩子家可不能太强横,需得温柔恭顺些。那王姨娘并未气我,只是娘的身子那时候不大爽利,恰巧碰在一处了。” “姑娘,你不知道王姨娘都说了些什么,便是连我这做丫头的听了都难受呢!”旁边的小琴有几分着急,实在替主子觉得不值,将药碗交到了金妈妈手里边,提了裙子便学着王姨娘的声音说了起来:“谁叫你是个生不出蛋的母鸡!占着茅坑不拉屎!” “小琴,别说了!”郑夫人疲乏的摆了摆手:“她也只是想为她的儿子谋些好处,所以才会如此口不择言。唉,也只是怪我。”说到此处,郑夫人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一张脸涨得通红,肩膀不住的耸动得厉害。 郑香盈赶紧从袖袋里边摸出了一块帕子给郑夫人擦嘴,一边埋怨似的说道:“母亲,你是正妻,她王姨娘算个什么东西?提脚就能发卖的,怎么能容她欺负到你头上来?以后你只管硬气些,见她进门,问都不用问,只管叫丫鬟婆子打了出去便是。” 自己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只是性格太要强了些,这世间一味的强横又能得多少好?在自己家里还能放纵一二,走到外头去,又有谁能把你当一回事?郑夫人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盈儿,娘膝下无子,只能任由她拿捏。”抬起头来,脸上一片无奈之色:“也只能由着她去闹,闭闭眼睛,捂捂耳朵便过去了。” 膝下无子,那她是什么?郑香盈有些愤愤不平,虽然在大周朝里生活了九年,可她依旧还是不习惯这世间的男尊女卑,听着郑夫人说到膝下无子,心跳仿佛漏了一拍,有一种莫名的失落。 房间里气氛沉默,郑香盈坐在床头,一双手无意识的捻着床褥的一角,揉来折去的,那一角被她揉成了皱巴巴的一团,郑夫人见女儿这般模样,会错了她的意思,伸出手来摸了摸郑香盈的头安抚她:“盈儿,不用着急,我身子不大好,可那杜姨娘身子结实,我看她那身形儿便是好生养的,虽然现在她只得了两个女儿,可总归有一日会生出个儿子来的。” 郑香盈听了这话,心里头忽然一阵心酸,抬头朝着郑夫人笑了笑:“母亲,我不是着急,我只是气不过那王姨娘怎么便想欺负到你头上来!” 郑夫人幽幽的叹了口气:“谁让她是大房老太爷送过来的,总要顾着大太爷的面子才是。”捂了捂胸口,好一阵发痛,十多年前的旧事仿佛又在眼前,郑大太爷那张愠怒的脸,拍着桌子砰砰响的动作,到现在都让她心中生痛。 “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信诚,你也成亲有三年了,可膝下却一无所出,是不是该纳个姨娘了?”那时候的郑大太爷还只不到六十岁,精神头儿十足,指着郑老爷骂得唾沫横飞:“信诚,你何必偷眼看这妇人!若是她不准你纳姨娘,那便是嫉妒,属于七出之条,当去!” 于是王姨娘就走进了七房的大门,她是大房的一个丫鬟,郑大太爷觉得她生得一副好相貌,屁股圆圆是个好生养的,于是送了给郑老爷做了姨娘。王姨娘抬进门才几个月便怀了身子,她肚子争气,一举得男,郑信诚乐得合不拢嘴,对郑夫人没了一点愧疚:“幸亏还是大伯祖父给我指了条明路儿,总算是有后了!” 王姨娘怀第二胎的时候,郑夫人也惊喜的发现自己也有了身子,不由得对肚子里的孩子十分期待了起来。她与王姨娘都有了身子,郑信诚没有人服侍,于是她只能狠狠心让自己一个陪嫁丫鬟做了通房——要早知道郑大太爷会送个姨娘过来,还不如自己早先将丫鬟给郑信诚开了脸呢,男人的心永远不会满足,若是一味的相信成亲当日里他说的傻话,那可不知道要撞多少南墙才得清醒。 熬过十月怀胎,瓜熟蒂落,结果却只得了个女儿,空欢喜了一场,郑夫人十分忧郁,产后大病了一场,没有保养得好,后来竟落了一身的毛病。自己贴身丫鬟升上去的杜姨娘后来也只得了两个女儿,这也让郑夫人实在心急,眼见着自己年岁渐渐的大了,生儿子的希望越发的渺茫了,王姨娘在府里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高,今日竟撺掇了郑信诚带她来屋子里说到记名的事儿! 记名?郑夫人露出了一丝疲乏的笑容,就凭王姨娘这嚣张的模样她也不会将她的孩子记到名下,即便是要记名也得记杜姨娘的孩子,只求她争气生个儿子出来便好了。 ps:本文女主是穿越来的,虽然想极力融入她所在的这个社会,可思想与行事作风有时依然还是与土著人氏有些不同,看文的菇凉请轻拍,架空文,禁不起太多考据,敬请原谅! ☆、第2章 早有蜻蜓立上头 一线阳光从掀起的门帘下漏了进来,屋子里明敞亮了不少,郑香盈回头一看,自己的父亲郑信诚站在门口,身上穿了一件长袍子,整个人显得有些疲惫。 “筱娘,我今年要去参加秋闱。”郑信诚走了过来,站在床边看了看郑夫人,声音里充满了无奈 :“大太爷今日喊了我们十来个子侄去便是为了这件事,他说我们郑家这几年都没有在科考场上出过人才了,一定要我们今年都下场科考。” 郑香盈在旁边听着父亲似乎是在向母亲诉苦,不由得撇了撇嘴,在她看来,父亲就只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这么多年来她亲眼见到过多次,父亲只要有什么事情就会在母亲面前抱怨,与她心目中撑起一个家的男子汉形象极不符合。 她不知道父亲究竟水平如何,可她却很少见父亲看书。不是说古人读书都很努力?“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还只是一般的刻苦努力,那“头悬梁锥刺股”才是到了认真的极致。父亲并不聪明,又不努力,难道还想金榜题名?郑香盈心中暗自摇头,除非那些主考官老眼昏花,见着父亲的字写得还不错,朱笔一勾便将他录了举人。 “既然大太爷发了话,那你便好好去准备,等着秋闱下场罢。只是……出门在外,一切都当心些。”郑夫人叹了一口气,郑大太爷是现在郑氏家族的族长,他说的话,族人谁不敢听? “没想到我走了以后那王氏竟然放泼,吵得你身子不舒坦了。”郑信诚见郑夫人为自己担忧,大步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一双眼睛充满忧戚的望着郑夫人:“是我不好,走的时候也该将她带走的。” 天窗上的一线阳光照了下来,透过那明当瓦漏在郑夫人的脸上,让她的一张脸显得更苍白,她的眼睛盯住了郑信诚:“老爷,若你还怜惜筱娘,那以后便不要让王姨娘进我的屋子。”瞧着郑信诚不住的在点头,又添上了一句:“夜里多去去杜姨娘的屋子里头。” 这话实在听得让人有几分郁闷,郑香盈朝父亲和母亲行了一礼,转身走出了房间,母亲前边这句话还算硬气,后边这句就实在难听,大约这样才叫做贤惠呢,竟然要替自己的夫君安排好晚上歇在哪个姨娘的房间里边!站在中庭里看着自己最近从田庄里移植过来的一株山茶树,墨绿色的叶子里衬出了重瓣粉色的花朵,郑香盈心里才舒服了些。 这山茶花可是她培养了两年才出的新品种,她在山里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株近似于绯爪芙蓉的茶花,带回家养活了与园子里原有的红珍珠嫁接在一处才得了两株这样的茶花,今年是第一次开花。这茶花的妙处是颜色格外的鲜艳,特别是在花瓣边缘有一线玫红,仿佛是美人的指甲尖一般。她留了一株在田庄里边,特地将另一株移到了中庭,就是想可以更近距离的观察照看,记下需要注意的事项,将这茶花看得格外要紧。 “姑娘,二少爷过来了。”站在身后的小翠有些着急的拉了拉郑香盈的衣袖:“他手里还拿着弹弓呢。” 就听“嗖”的一声,山茶花的叶子被打得摇晃了几下,有一朵花被打中了,不少的花瓣从枝头落了下来,树下转瞬间有一层艳艳的粉色。郑香盈转过身皱起眉头看了看哪个穿着绸缎衣裳的小男孩,恼怒的叫了一声:“郑远帆,你把弹弓放下,若是你再打我这株山茶花,我便对你不客气了!” 郑远帆朝郑香盈扮了个鬼脸,拿起弹弓拉得满满,又一颗弹丸朝茶花飞了过去,一朵茶花应声而落,掉在了地上,花瓣颤巍巍的在风中摇曳。郑香盈心中着实气恼,大喝一声:“你给我住手!” 话音未落,一颗弹丸竟然奔着郑香盈的面门飞了过来,郑香盈赶紧一偏头,那弹丸便擦着她的脸飞了过去,虽然只擦到她一点点肌肤,可还是觉得有些生疼。 “二少爷!”郑香盈的丫头小翠惊呼了一声,伸出手来蒙住了自己的眼睛。郑香盈见那郑远帆实在顽劣,心里大怒,蹬蹬蹬几步追了过去将郑远帆擒住,一把擭住他手中的弹弓,用力一折,那弹弓的一根架子便歪到了一旁。 郑远帆见自己的弹弓变了模样,不由得心中大怒,纵身跳起来便去抓郑香盈的脸:“你毁了我的弹弓,我便要抓破你的脸!” 郑香盈头偏了偏就晃过了郑远帆的手爪子,她这具身子天生便有一把子力气,对付一个七岁的孩子绰绰有余。等郑远帆扑了个空,郑香盈反手将他抄住,伸出手来就朝他屁股上打了几板:“竟然想抓破我的脸?小小年纪,心思实在歹毒,我不叫你清醒些,便不是你的姐姐!” 这一掌才落下去,郑远帆便惊天动地的哭了起来,听到儿子的哭声,在内院外头听动静的王姨娘再也忍不住了,抬脚便冲了进来,一边捋着衣袖一边嘴里骂骂咧咧:“谁敢打老娘的儿子?” 可当她站定身子看清楚是郑香盈钳住了郑远帆,那种畏惧的感觉让王姨娘往院墙边溜了几步,可听着儿子哭得响亮,心中实在忍不下那口气,想了一想便朝后边院子冲了过去,动作快得与她的身子圆润程度极不相称:“老爷,可不得了啦,二小姐在打二少爷!” 听着外边的大呼小叫,郑信诚按住了郑夫人的手:“筱娘,你不要动,我去看看外边出了什么事儿。” 郑信诚皱着眉头刚走了出去,就见王姨娘圆滚滚的身子朝他直直的冲了过来,脸上的胭脂水粉大约是没有施得匀称,被额头滚落的汗水冲得七零八落,有些地方露出了黄黄的底色,就如一张白色的糊窗纸被屋子里的熏香熏出了几块黄斑来一般。“老爷,二小姐正在打二少爷哇,你快去看看吧!” 跟着王姨娘走到中庭,郑信诚一眼便见着郑香盈正捞着手儿站在那里,一双眼睛盯着郑远帆不放:“你可知错了?” 郑远帆本来抽抽嗒嗒准备认错,转头见母亲带着父亲出来,不由得神气了起来,将脖子一伸,伸出手拍着小胸脯对着郑香盈喊道:“我就要拿弹弓打你,你又敢把我怎么样?爹爹在这里,你还敢打我?” 郑香盈一步走过去将郑远帆拎了起来,抬手便在他屁股上又拍了一掌:“父亲来了又如何?你做错了事就该认错,还到这里嘴硬?” “爹爹,二姐打我!”郑远帆的一双手不住的乱动,他被郑香盈拦腰倒提着,看郑信诚的脸陡然变了个模样般,心里害怕,哭的声音更大了些。 “香盈!”郑信诚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快些将远帆放下来,他年纪小,经不得你吓唬!”见儿子被郑香盈倒着提了起来,脑袋离地没有多远,郑信诚有几分着急,虽然知道郑香盈有力气,可他还是害怕她年纪小体力不支,只要一撒手,郑远帆的脑袋便要撞到地上了。 郑香盈撇了撇嘴,究竟是重男轻女,哪怕是姨娘生的儿子,父亲都看得要比自己这个嫡女要重。她将郑远帆放了下来,站直了身子望着郑信诚,眼神里没有半分屈服:“父亲,远帆拿弹弓打我的花,还打我的脸,你瞧瞧这里!”她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脸,那地方还隐隐有些疼痛。 郑信诚见着郑香盈脸上确实有一处地方微微发红,再看看那边的地上有几朵残花,立刻知道了郑远帆挨打的原因。郑香盈自从会走路开始便对花花草草格外感兴趣,三岁那年还缠着郑夫人给她在城北买了个小田庄,没事便叫贴身妈妈带她去田庄里边栽花养草。这内院里边她也种了不少花,株株都是她的心肝宝贝,若有谁乱动了她的花花草草,她非得和那人翻脸不可。 “远帆,你怎么能用弹弓去打你二姐的脸?”郑信诚望着站在王姨娘身边哭哭啼啼的郑远帆,声音里边透着几分严厉:“若是你二姐的脸破相了怎么办?你可想到了后果?” “破相了才好呢,谁叫她长得比大姐好看!”郑远帆丝毫没听出来郑信诚话里的严厉,在王姨娘身上的衣裳上蹭了蹭,将眼里的泪珠子擦干了些,这才抬起头来指着郑香盈喊:“她怎么能比我大姐生得美?到时候旁人都喜欢她不喜欢大姐怎么办?” 郑信诚望了一眼王姨娘,见她怯怯的缩着脖子往后边躲了下,心中有几分生气,不消说这都是她在郑远帆每日耳朵旁边说这些话,郑远帆听得多,自然便脱口而出了。“王姨娘,看你教的好儿子!”郑信诚气呼呼的摆了摆手:“以后不许你经常去远帆的院子,没由得让他也学了你的粗俗无知!” 见郑信诚并没有袒护王姨娘与郑远帆,郑香盈心里赞叹了一声,父亲虽说对母亲不能一心一意,纳了两个姨娘,可有些事情并不糊涂,还经常维护她。望着王姨娘一张圆脸盘子委屈得变成了扁平形状,眼睛恨恨的瞧着自己,嘴角也很不甘心的往下拉成一条弯弧,郑香盈上前一步,对郑信诚行了一礼,抬起头来很诚实的说道:“父亲,香盈今日命方妈妈打了姨娘。” 与其等着王姨娘到时候添油加醋的去告状,不如自己先将这事情挑明了说。看着郑信诚的眉毛皱成了一个倒八字,郑香盈不慌不忙说道:“父亲,你先别生气,且听女儿将这事儿向你说个清楚。” ☆、第3章 郑远山如意算盘 “她王姨娘只不过是一个姨娘,也不知道是谁给她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对着我母亲说出那种不恭敬的话来。母亲卧病在床起不了身,只能由我代替母亲教训她,也好让她知道这后院的规矩。”郑香盈面不改色的看着那鼓着一双眼睛看着自己,几次想要插嘴的王姨娘,笑得十分欢快:“王姨娘,你现在只能继续憋着,我没有说完,父亲没有开口让你说话,你便不能出声,否则就是不守规矩。” 郑信诚最开始对着郑香盈皱着眉头,可越听到后边,那眉头便愈是舒展开来,他朝郑香盈点了点头道:“若你说的是真话,那你做的没错,教训得好!”转脸望向王姨娘,郑信诚的一张脸黑得跟锅底似的:“我问你,二小姐说的话可是真的?” 王姨娘的一双手绞着对襟褙子的衣襟,不敢抬头看郑信诚,嘴里喃喃道:“我本不想说那些话,可夫人却死活不肯答应,总说杜姨娘还年轻,一样能生儿子,我心中恼怒,脑子一热便喊出那些话来。” “混账!”郑信诚怒喝一声,伸出去的手指都在不住的抖:“你竟然敢去冒犯夫人!香盈做得甚对,我瞧着掌嘴还轻了些,你自去后院门口跪一个时辰罢!” 王姨娘惶恐的看了郑信诚一眼,眼泪珠子在眼眶里直打转:“老爷,跪在后院门口,丫鬟婆子们来来往往的,实在丢脸。丢了我的脸不打紧,连带着大少爷大小姐和二少爷的脸也会丢尽了,还请老爷从轻发落罢。” “你还惦记着会丢了远山远帆和香林的脸!”郑信诚望了一眼站在那里瑟瑟发抖的王姨娘,心里叹了一口气,她是郑大太爷送给自己做姨娘的,当时在郑氏大房还很得郑大太爷与郑老太太的欢心,自己毕竟还要顾着他们几分脸面。再说这王姨娘也给自己生了三个儿女,总得要全着儿女的脸面,想到这里,郑信诚挥了挥手:“你便回自己院子跪着罢!” 王姨娘含着眼泪低头转身,挨挨擦擦的沿着院墙走出了后院,郑信诚将郑远帆喊到了面前教训了一番:“不要让我再见着你冲撞姐姐,否则小心我打你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