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回去,我很认真地研究了小姑娘的病情。 我之所以这么做,出于的目的有很多。 首先一点,是我得知了我的身份。也就是“伤悲”的载体。作为恶魔的载体,也就是恶魔寄养在人间的躯壳,恶魔会赋予这具身体衣食无忧的生活。 我原本以为,我现今的一切都是我打拼而来的。我现在的这个房间,我的工作,我的车子,以及我银行卡里的存款。我一直在努力研究学术方面的事情,即使是毕业了,也没有放松。相反,为了能更好地治疗病人,我在心理学方面的学习是一刻都没有停下来过。这样的努力,加上杨姐给予我的机会,努力加上机会,这才有了我今天富足的生活。但是现在看来,我的努力可能只占了很小一部分,甚至可以说没有。 我的这些成就和财富,很有可能是伤悲赋予的。而我的治疗屡次成功,很有可能是伤悲的诅咒在暗中捣鬼。只要我不是瞎来来,治疗总是能够成功的。甚至说,即使我的治疗有时候有些偏激,就诸如上次吃老鼠那次。只要基本理论是正确的,仍然能够完成治疗。这里面一定有伤悲的推波助澜。所以这次,我想不借助伤悲的诅咒。仅仅凭借着我自己的努力,仅仅凭借着心理学的知识,去治疗一个病患。 我所努力的这一切,实际上是为了证明,证明我脱离了恶魔的庇佑,仍然可以过着现在的生活。我不会像懒惰的载体那样自暴自弃。没了懒惰的庇佑,马上高血压和高血脂的毛病就暴露出来,住进了医院。 第二点,我也是想证明,我还没有白神父所说的那样冷血。在白神父口中,我已经变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恶魔了。不仅把病人当做试验品,还能够眼不眨、心不跳地在死亡游戏中杀人。 确实,我承认之前我用病人做实验,是有些不道德。但是我并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也没有祸害到病人。我是在治疗病人的前提下,来测试我的魅惑眼的实际能力的。另外,在死亡游戏中杀人,这我也是无可奈何。因为在那种环境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对别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我别无选择。 所以,我这次要拯救这个小女孩。如果能解救这个小女孩的精神牢笼,那我就间接证明了我的清白。虽然一件事还不足以完全将我洗白,但是能通过这件事表露出我与黑暗对抗的决心! 所以,对于这件案子,我特别地上心,也特别地卖力。 可是,等我第二天到了女孩的家里,我却赫然发现,女孩不仅没有渐渐地变得开朗,反而越发地沉闷了。 “不对啊,昨天我只是轻微地用蜡烛治疗了一下,之后没有做过多的动作。照道理来说,病人的心扉的大门,应该已经被我推开一点点了。我憋了一天,直到今天才来继续治疗。病人应该非常期待我的到来才对的,怎么会越发地冷漠了呢?” 我看了看小女孩的父母,小女孩的父母的眼神有些飘忽和躲闪,特别是小女孩的母亲。 我察觉到了其中的异样,追问小女孩的父母。可是小女孩的父母却什么都没说,硬是坚持什么多余的事情都没有做。 我沉下脸来。找医生治病最忌讳的就是两点。第一,不信任医生。不肯将实情告知医生,导致医生没有办法准确判断病情。第二,瞒着医生,对病人进行其他的治疗。说白了,还是不信任医生的结果。 我发现,房间的天花板有轻微地熏黑。垃圾桶内有火柴头的痕迹。而房间的地面上,还有没有被清理干净的蜡烛的痕迹。 小女孩还是还是像昨天一样,坐在床上。只是,我发现一点。昨天看到她的时候,她是双手死死地抓着双腿。而此时,她虽然仍然是身体蜷缩着,双手紧紧地环抱住膝盖,可是手心的位置却是空的。就像是手心里握着一个空心的鸡蛋一样,想要握下去,但是又握不下去。 因为小女孩的病情特殊,所以我根本就没有办法碰触她。但是因为小女孩此时眼神空灵,就像是没有看见我一样。所以我可以趴在一旁,从旁边看她手里到底握着什么。 经过仔细观察,我发现,小女孩的手心里其实真的是什么都没有。而让她手无法捏紧的原因,是手心的部分被烫伤了,而且是那种烧伤,而不是热水烫伤的那种。 结合之前观察到的线索,我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我将小女孩留在了房间里,走出房间关上了门。从内衬口袋里掏出录音笔,放在台子说道:“在我们的心理咨询中心,所有在诊疗室的治疗都是要摄像记录的。而外出的治疗过程,因为现场往往达不到摄像要求,为了避免纠纷,以及男女避嫌的原则,所有治疗过程都是要录音的。一般来说,如果在开车的途中,有对治疗进行计划和准备,则要么进行录音,要么进行文件备案。而在进入客户家中,第一面见到客户开始,录音就要开始,直至离开客户家中。这一点,合同上作为客户保护条款是有明确说明的。” “我这么说,目的有两个。第一,我清楚地告诉你们。上一次我的治疗过程,从进屋,到离开,全程录音。包括我离开前叮嘱你们的那句话,以及你们答应我的话,都在我的录音笔里面。第二,如果客户不配合医师的治疗,甚至是故意扰乱医师的治疗程序,医师有权终止治疗协议,并且不用归还定金。因为这是客户单方面违约,医师并不需要承担责任。” “另外,我还要强调一点的是,现阶段能够治疗病人的,只有我一个人。如果你们能找到比我更加优秀的医生,我不介意你们把女儿交给他人治疗。但是,我的这份医疗记录,是会随档案流转的。至于我对病情的判断也会记录在档案中。即便你们不承认,我也会将我的推测写进报告中。别的医生在接案子之前,也会参考我的报告,作为评定考量的依据,然后再决定接不接这个病人。” “你这是在威胁我们!”小女孩的父亲正色说道。 我冷笑一声:“我不是慈善家,我为你们的女儿准备了那么多。而你们却不停我的告诫,自行治疗并打乱了我的治疗计划。我前期所作的准备工作,对得起你们所付给的定金。而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行为,是所有医院和医生都最不愿意见到的类型。不用我说,换位思考,你们也能了解到其中的道理。” 往往就是有这么一种人,即便自己没有什么本事,也没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但是就是那么自以为是,自作主张。而且,这种人往往还不在少数。 生活中这种人很常见。比如说,有些老人有高血压的情况。医生给他们开了降压药,要求他们每天服用两粒,控制血压。但是,降压药有副作用,会引起胃部的不适,影响老人的胃口。于是,有些老人就隔三差五地自行调控药物剂量。第一天正常吃了两粒药丸,血压控制住了。第二天人感觉舒服一点了,就少吃一粒,只吃正常剂量的一半。到了第三天,又感觉略有不适了,于是又正常服用两粒。就这样过了两三天,每天服用两粒,血压已经被控制住了,并且也稳定下来了。第六天的时候,又擅自将剂量改为一粒,吃过之后,也没有感觉到什么不适。于是第七天又只吃一粒。由于前两天的服用,血压已经被稳定了,此时就算改小剂量,血压也不会立刻反弹。于是第七天的时候仍然一切正常。第八天的时候,因为身体感觉很好,再加上降压药有副作用,胃部难受很令人不舒服。于是老人就索性不吃了。可是这样一来,第九天的时候,高血压的病症又爆发了出来。就像是积蓄已久的高压炮突然一股脑儿地全部喷发出来,不仅病情加重,而且正常的降压药吃下去也毫无反应。 无奈,最终老人只能再去医院看病。为了能快速压下血压,医院只能给老人吊盐水。两瓶盐水下去,老人血压也终于稳定住了。医生在看过老人的病例后,询问老人是否正常服药。老人一来讳疾忌医,并不信任医生。二来因为自己擅自增减药量,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罪犯一样,也不愿意承认,于是就撒谎说有正常服用。医生只是客观地分析病情,并不会去判断老人是否撒谎。 于是医生很容易的就得出了一个结论,老人的身体对这种药剂产生了抗药性,或是这种药剂并不适合老人的体质。于是医生很自然地选择开出更加猛烈的药剂,同时猛烈的药剂伴随的也是更加猛烈的副作用。但是,老人并不信任医生。他仍然自行增减药量。如此反复,恶性循环…… 这要怪谁不好呢?很明显,是老人自己的问题。但是,自负、固执的老人并不认为他做错了。他根本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一来是他的性格固执,二来是他根本没有医学方面的知识,或者说一点医学常识都没有。这也是导致他将自己的身体越弄越糟的根本原因。 自负加上无知,是世界上最恐怖的毒药。 而此时,这对父母就显然中毒已深。 我并不想对他们多解释什么,我冷着脸说道:“既然你们不肯承认你们的所作所为,那我们之间就没有信任可言。没有信任的医患关系,就和敌人没有什么两样。我们的合同就此终止,我也不会退换给你们定金。如果你们要起诉我,请联系我们的律师,这是他的联系方式。”我递给小女孩的父母一张名片。话到此处,我也已经仁至义尽,而且话也已经说绝,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我回到心理咨询中心,心里一肚子气。遇到这样的人,我也是无奈。最可恨的是,我昨天还为了这个小女孩费尽了心思,整理了一整套治疗方案。如今别说合同已经解除,就以小女孩现在的这种状况,以及这个突发的特殊情况,原本的治疗方案也已经完全无用了。 “特喵的,浪费了我这么多的感情!”我气呼呼地倒了一口威士忌,连冰块都没放就一口闷掉。随即觉得这样不太好,于是又静坐了下来,平缓一下愤怒的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我的心情总算是平缓了一点。于是我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写入了报告,连同录音笔里面拷贝出来的音频文件一起上传到了档案库里。 档案库就是我之前所提到过的,我们所有心理咨询中心联网,信息和案列共享的资料库。我从里面挑选病例来治疗,或者挑选别人的病人作为参考。自然也会将自己的案例和情况一起上传。 因为这个案例对我来说已经结束了,所以我将这两天的治疗过程整理好上传之后,案例又重新回到了资料库中,如果有哪个医生想接这个案子,可以自行调阅。 这种共享资料的模式,也是近几年兴起的。得益于大数据时代的好处,医疗资料的更新也是与时俱进。 由于治疗进程提早结束了,所以原本的安排都被空了出来,我一下子就变得无所事事了。 中午,我徒步到了两公里以外的一个大商场里。平时时间紧凑,我不会去这么远的地方吃饭。但是此时我有时间了。我不仅没有开车,连小黄车都没有骑,而是很笃悠悠地闲逛到了这里。 商场的一楼是奢侈品,二楼开始是服装什么的,三楼是母婴和其他零售。而四楼往上和地下一楼则是美食。地下一楼的美食是那种偏向于小吃性质的,而四楼、五楼的美食则是偏向于正餐的那种。在网上六楼则是电影院了。 经过一楼入口的时候,我看到地下一楼人满为患。想了想,最终还是往楼上走了。 毕竟,地下一楼是小吃性质的,价格相对便宜很多。而现在又是饭点,无疑会人非常多。而楼上的正餐则好一点。正餐的价格较高,很少人会选择在工作日午餐来这种地方吃。一来没有这个金钱,二来也没有这个时间。 但是我不一样。我有着还算拿得出手的金钱,今天也恰好有这个时间。 我最终选了一家韩国八色烤肉馆。 其实这家八色烤肉馆我一直就想来了。但是介于烤肉吃起来时间太长,而且烤肉的气味也容易粘在衣服上。所以我平时一直没能吃这种烤肉。 八色烤肉特选人参,红酒,松叶,大蒜,花草,咖喱,大酱,辣椒酱八种对人体有益的酱料,味道由轻到重依次排列,一次就可以尝遍韩国八种口味的五花肉。 我的桌子在正中央,上面悬挂的灯上挂着小猪号码牌,十分可爱。刚坐下,服务员就麻溜地过来准备好水和配菜,配菜有基本的酱料,蔬菜,还有一锅作为赠品赠送的海鲜汤,汤里的料非常丰盛,有虾子,贝壳等等,看这配料,老板也算是太大方了。 看着别的桌子都至少是两个人的排场,我一个人实在是有些孤单。然而店家并没有因为我是一个人就冷落我,反而服务得更加殷勤、周到,这让我感到非常地舒服。 因为不知道哪个味道好吃,于是干脆点了套餐。不一会儿肉就端了上来,传说中的“八色烤肉”外观就已经让人挪不开视线,精致的碗碟里整齐的摆放着八中颜色不一的五花肉,每一种看上去都非常诱人。 除了五花肉,烤盘上还提前放好了泡菜和豆芽,一般这两个都是跟着烤肉一起烤,顺着铁板流下的肉汁,再慢慢地渗入泡菜之中,使得平淡无奇的泡菜瞬间变得美味无比。 我按照从左到右的顺序开始烤,一次烤两块。烤肉要先将一面彻底的烤肉,然后再翻到另一面,这样烤盘不容易变脏。在烤到七八成熟的时候用剪刀剪开,这样的烤肉味道最香,外脆里嫩。烤肉看着虽然不大,但是真正吃起来份量真的很多。 原本我还在考虑,这么多烤肉我一个人吃是不是会吃不完浪费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我一看,是圈子里的一个同行。 就像我之前说的,虽然我没有什么知心的朋友,但是和我要好的同行和同事倒是有不少。而且因为我精进学术和业务,所以在这一行里口碑还是不错的,人缘也是不错。 我接起电话,对面是一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秃头医生,姓蔚,我习惯叫他老蔚。 “老蔚啊,什么风让你想起来找我了?”我寒暄道。 老蔚是一个爽快人,寒暄了几句,他直接切入正题:“你的案子跑到我这里来了。” “哪个?”我一边嚼着刚刚烤好的大蒜烤肉,一边问道。 “还能有哪个?就是那个小女孩啊。” “哦,那个啊。合同已经解除了,随便你怎么搞,跟我没关系了。” “哎呀,我也不想接这个案子啊。根据你的记录,那种病人家属是我们最不愿意见到的类型。谁碰到谁倒霉。” “我可没有这么说。”我喝了一口青柠汁,缓一缓嘴里的大蒜味,随后继续说道,“我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连个人猜想都没有加进去。” “你也就差没把结论给写进去了,你这么叙述,不就等于把结果给写出来了嘛。上传的录音文件我也听了。很明显,小女孩的父母虽然嘴上应承着你,但是等你走后,他们肯定没有照你说的做。因为病人家属知情权的关系,所以你将你的治疗计划和治疗方法一股脑儿地告诉给了小女孩的父母。结果没等你第二天来,他们就迫不及待地自己用这种方法去治疗。从结果上来看,他们不仅没有治好小女孩,还将小女孩的手给烧伤了。” “你的治疗计划我看过,非常完美。因为小女孩对寒冷和光都畏惧。所以你拉上了窗帘,制造了比较昏暗的环境,让小女孩放松下来。同时,用微小的烛火,一点点地解开小女孩对光的畏惧心理。同时,烛火的热量也能一点点地解开小女孩对寒冷的畏惧心理。这个方法可谓是一举两得,非常完美!但是,照现在看来,小女孩把自己的手给烧伤了。此时的她,不仅对光亮和寒冷有畏惧的心理,同时对火焰和热量也产生了抗拒和害怕的心理。这下可好,所有的路子都断了,这还怎么治?这种人,除非回炉重造,否则这心结是一辈子解不开来的。” 我冷笑一声:“还是自己人了解自己人。这也是为什么我果断放弃了对小女孩的治疗。” “那当然放弃了!这换谁谁都会选择放弃的!这就是小女孩的父母作死,拦也拦不住。而且最后他们的口气还那么硬,还有找茬和追究责任的意思。听过这两段录音,要是有人还会给他们治疗,那才是有鬼了呢!” “那你准不准备接这个案子?”我又夹起一块红酒烤肉放在烤盘架上。烤肉的香气,以及酒精的味道立刻扑面而来。 “当然不接了。但是老板不答应啊。既然已经跟你确认了情况了,这案子我死都不会接的。谢谢你啊,小玉。” “拜,老蔚~”我挂断了电话。我不太喜欢别人叫我小玉,虽然从辈分上来说,老蔚称呼我的姓名加个小完全没有毛病,但是小玉这个称呼,怎么听怎么像青楼的姑娘,着实别扭。 正当我继续准备烤肉的时候,我的电话又想了,这次电话来的竟然是那个小姑娘的父母! “特喵的,竟然还有脸来打电话给我。”我气愤地一把把电话给按掉了。 可是没过两秒,同样的电话又再次打了过来。这次,我索性关机了,安心吃我的烤肉。 直到一个小时后,烤肉吃完,我这才开了机,这次是杨姐给我来的电话。 原来,刚才的电话是小姑娘的父母给我的求饶电话。因为老蔚那边拒绝了他们的治疗,他们也终于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才打电话过来准备跟我求饶。可惜的是,我并没有接他们的电话,而且甚至还关机了。无奈,他们直接打电话给了我的老板,也就是杨姐。 杨姐是个聪明人,调阅了我的报告和记录之后,也基本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开导了我两句,最终还是让我自己做决定。 我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给他们一个机会。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而且错的是小姑娘的父母,错在父母的自大和无知,然而小姑娘自己却是丝毫没有问题的。至始至终她都是一个受害者。 因为是徒步出来的,没有开我的车。于是我直接打了一辆的士,去往了小姑娘的家。 来到小姑娘家,小姑娘还是蜷缩在床上,和上午一模一样,似乎一根手指都没有移动过。然而这小姑娘的父母的态度却完全不一样了。估计是他们在老蔚那里碰了刺头,也可能是杨姐这边已经给这两个狂傲自大的家伙洗了脑子了。反正现在他们的态度跟之前是一个天、一个地。 我对他们俩并没有什么好脸色,冷静地说明了利害关系之后,让他们自己将事情给叙述出来。 犹豫了再三,最终他们还是把事情给说了出来。 事情基本上和我推测得差不多。 因为我上午的治疗有了起色,看到许久呆若木鸡的女儿有了反应,小姑娘的母亲可谓是欣喜若狂。虽然我已经叮嘱过他们,不要擅自行动,但是激动过了头的母亲还是要试一试。她恨不得立刻就能治好女儿,恢复到以前那个天真活波的美丽姑娘。 而小姑娘的父亲,虽然一开始反对,但是看见小姑娘的母亲如此激动,自己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就没有过多阻拦。 再加上我把治疗的方法讲得很详细,不仅连方法,就连原因和原理也讲解给他们听了。他们就觉得,这其实是很容易的一件事,自己也能做到。于是就完全把我的叮嘱抛在了脑后,自顾自地开始用我的方法治疗。 一开始还是挺有效的。可是到了后来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人类对于热量和火焰有着一种特殊的崇拜,就像是早些年那种萨满图腾、或是对于太阳神的崇拜一样。 逐渐的,小小的火烛就不能满足小姑娘的需求了。于是小姑娘的父母就换来了更粗、更大的蜡烛,自然火焰也更加猛烈。 最终,抑制不住心里冲动的小姑娘,用手去握了火焰。结果可想而知,就是现在的这个结果。 我把现在的窘境和小姑娘的父母叙述了一下,并充分说明了这种情况下的治疗难度。 小姑娘的父母也非常后悔他们冲动的行为。 我说道:“我再看看病人的情况吧,具体该怎么治,我现在算是完全没有头绪了。至于能不能治好,就以现阶段的情况来看,可能性几乎等于零。不过,试一试总比不试的要好,但是你们也别抱多大的希望。” 经过之前的事情,小姑娘的父母也算是学乖了,此时不仅对我百般配合,并且对我的每一个字都言听计从。 可是,小姑娘这边却是一点都不乐观…… 就如老蔚分析的那样,此时的小姑娘不仅对寒冷、强光闪电灯有强烈的抵触心理,现在还对热量,微弱的火光也有抵触心理。 对冷也抵触,对热也抵触,对亮光也抵触,对微光也抵触。这特喵的该怎么治? 原本我的治疗计划是完全可行的,可是被这两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一搞,反而弄得我没有办法了。 我想了很久,实在是没有头绪。无奈,只能悻悻而归。 走的时候,小姑娘的母亲还拉住我,问我:“玉医生,您这次的治疗方法是什么?告诉我们一下啊。不要因为之前您告诉我们治疗方法,我们自己弄了,您这次就不告诉我们啊。我们作为家长,也是有知情权的。” 去你妈的知情权!我真想一巴掌扇在这个老女人脸上。但是我忍住了。我平缓了一下心情,说道:“我观察了很久,也预想了很多办法。但是目前还没有想到任何一个办法能够治愈,甚至是开始治愈您的女儿的办法都没有。” “不会吧,你们作为心理医生的应该办法很多的丫。” 听到这话,我真的是有冲上去打她一顿的冲动。这个女人,不仅无知、自大,还喜欢妄加猜测。明明什么都不懂,还特别喜欢说风凉话。这一刻,我真的是想放弃这单生意了。 心理咨询和治疗并不像普通的医院治疗。普通的病症,不管是公立的还是私立的,本着救死扶伤的精神,正常来说是不能拒绝病患的。 但是心理咨询不一样,在病人选择医生的同时,医生也可以间接选择病人。如果医生不想接这单生意,可以以各种理由拒绝。诸如这种病症没有治疗过,自己的技术不精等等。毕竟,心理学的治疗没有标准的医疗程序。根据每个人的身体和经历的差异,可以说每一个案例都是新的病症。即使是完全一样的病理,在不同的人身上也会呈现出完全不同的病症。 而今,面对这对自大的父母,特别是我眼前这个老女人,我再次鉴定了我拒绝他们的心! 我一甩袖子:“我说过了,不信任我就不要请我来。你们要明白,你们这是请医生,而不是使唤奴才!还有,你们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就不要妄加猜测,更不要擅自做主。既然你们请了医生,就要听医生的吩咐。如果你们压根儿就不想听医生的意见,那连请的必要都没有!你们女儿的病情恶化到这种地步,都是你们一手造成的!” “你!你身为一个医生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我的女儿这么惨,难道你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吗?”这个老女人竟然自顾自哭了起来,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我真是气得没话说了,我阴沉着脸,手指上的蛇骨戒也在微微颤动:“我没有同情心?我要是没有同情心,我就压根儿不会来给你们女儿看病!你这是在责怪我吗?是谁完全不顾及医生的嘱托,擅自对病人进行治疗,而造成了如今的窘境的?” “可是,可是我们又不懂,这怎么能怪我们呢?” “你们不懂,所以我叮嘱过你们了。而即使我叮嘱过你们了,你们仍然一意孤行。你们这不仅仅是无知,而且还包含着自大、狂妄。你们如今的境况,全是你们自己一手造成的!用一句流行的话语来解释,不作死就不会死。你们这就是在作死!”我已经压制不住心中的愤怒和冲动了,虽然病人是无辜的,可是这一对家长,特别是这个老女人实在是太可恶。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有让人想要打死她的冲动。 这个老女人实在是太神奇了,即使我这么说,她也像是完全没有听进去的样子。她一遍遍地重复:“这不能怪我,我也是想快点治好女儿的。我又不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是我说,有这样的父母在,即使能把病给治好,也会因为这对愚蠢的家长而坏了菜。 我气呼呼地离开了这家人的屋子。因为没有开车,我只能站在路边等车。 如此无知、自大的人,不管谁都会看着火大的。 我自言自语道:“活该你们一家子受罪。就应该让你们这种人死绝了!特别是你这个老太婆,活着简直是人间祸害!” 来了一辆的士,我这才停止了碎碎念,上了车回家。 话已至此,情况也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已经不可能再给这家人治疗了,不管谁来求情都不管用!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就在第二天,我受到了这家人的女主人死亡的消息! “死亡?”我有些疑惑。因为我昨天刚刚和这个老太婆吵过架,所以警方多少了解了一下我的情况。不过这老太婆是意外死亡,根本和我没什么关系。所以警方也只是例行公事地做了记录,也丝毫没有为难我,就走了。 在记录的时候,我了解到,原来这个女主人已经越发地意识到她女儿的病情的严重性。而且作为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我,也已经果断拒绝了她们的治疗。就在这种情况下,女主人病急乱投医,她先是去了教堂,求了耶稣。随后又去了寺庙,去求了菩萨。 这过程中,她没有一点原则,也没有丝毫信仰。不管是哪路的神仙,只要能帮到她女儿的,她几乎都求了。 原本我去的时候就已经是下午了,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而女主人出去四处乱拜更是接近夜晚。 失去了主见和冷静的女主人,在一个十字路口闯了红灯,被一辆装载着建筑垃圾的大卡车给直直地压了过去,当场死亡。 我听到这则消息的时候,不仅没有一丝怜悯,反而有那么一丝高兴,我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嘴角上翘,冷笑一声:“活该。” 但是随即,我便接到了白神父的电话。 “老白?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的?我记得我没有给你留过任何联系方式啊。”不知道为什么,我也莫名其妙地开始叫这个年轻的“白神父”叫老白。 “你也是名人了,有谁不认识你的?” “说实话吧,奉承的话就免了。我也不是傻子,我能听得出来。” “好吧,事实是,你离开她们家以后,她就来了我的教堂,正好是我接待的她。” “哦?感觉怎样?这个老女人是不是特别地烦人?”我有些幸灾乐祸地问道。 谁知,一直和蔼可亲、略带调皮的老白,声音竟然严肃起来:“她说的什么,我记不得了。但是令我记忆犹新的是,她的身上缠绕着一股浓浓的黑暗的气息。即使我有给她做过圣洁的洗礼,却仍然驱散不掉。” “等等,你说什么黑暗的气息,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我打断道。 “难道不是你附加在她身上的诅咒吗?” “诅咒?什么诅咒?我怎么会用那种东西?我现在连魅惑眼都没有办法正常使用,怎么可能使用什么诅咒?” 虽然我这么说,但是电话那头的老白还是不依不饶地说道:“魅惑眼是魅惑眼,诅咒是诅咒,这是两码事情。魅惑眼是天生的,与生俱来,根据体质的不同强弱也不同。而你的魅惑眼是基于极阴体质下的普通魅惑眼的增强版,但是并不能算是黑暗的武器。然而诅咒却不一样,诅咒是黑暗的恶魔对人类释以的惩罚,是为了让普通人类对神鬼之类产生敬畏的手段之一。” “你说这么多,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心里还是一股幸灾乐祸的感觉,完全不把老白的话当一回事。 “你还不明白么?你现在听到这则消息,心里是不是特别舒服?就像是积怨已久的心结突然间被解开了似的,特别高兴?” 不得不说,老白的话正巧点中了我此时的心情。但是这谁猜不到呢?这两天我和这家人闹翻到这种程度,是个人都知道我和这家人有矛盾。你的仇人受罪了,难道你不会高兴么? 老白此时却补充说道:“对她们施加诅咒的,就是你!” 我不以为然:“喂喂喂,神父也可以撒谎的么?” “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你体内的伤悲已经觉醒到了什么程度了。正因为你身体内的伤悲的觉醒,所以你才能随意改变伤悲的牌子的形状,变成蛇骨戒的样子。你昨天在女主人家里遭遇的不快,被伤悲感知。随后,你的情绪引发了伤悲的能力,黑暗的力量化成了诅咒,瞄准了女主人,最终导致了女主人的死亡。” “哼,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么?无凭无据的,一锅脏水就往我身上泼,我才不接呢!” “那么,你来医院的停尸间里看一下吧。待会儿我会代表教会,给女主人送行,你可以看一下,女主人的家人有多么的‘伤悲’……” 来到医院的停尸间,一股阴冷的感觉传来。即使没有开空调,但是停尸间里仍然阴寒无比。 我跟随着指引,找到了老白告诉我的房间。 这里是一个化妆间,专门给死人化妆的地方。 一般来说,给死人化妆不费什么功夫。毕竟死人妆是有固定格式的,死人也不会挑剔,一般只要不瞎来来,很容易就能完成了。 但是,女主人的尸体却要经过一番巨大的改造工程。因为她是被重达好几吨的大卡车满载建筑垃圾碾过去的,所以四肢、内脏都已经粉碎性地碎裂。从胸口到脖子完全变形。 对普通尸体来说只需要化妆就够了,但是女主人的尸体却要经过接骨、重塑、填充等一系列复杂的步骤。与其说是化妆,用回炉重造就不夸张。 化妆室里,有三个专业的人员在对尸体进行处理。足见处理这具尸体的困难。而处理尸体的过程,是不对外公开的。 老白在窗外,看着里面三个人摆弄尸体。看见我来了,才和我打招呼。此时的老白,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和蔼可亲,转而是一脸的凝重。 我问道:“你要让我看什么?就这具尸体么?”知道我跟这老太婆有仇,即使让我见了她的尸体,我也不会怜悯她的。相反,此时我的心里还有一丝丝地得意。一种惩罚了她的快感! “哎……”见我这个态度,老白也不再多做解释,领着我到了外面的等候室。 在等候室里,我看见了那个小姑娘,以及小姑娘的父亲。 我有些惊讶,因为小姑娘的病情非常严重,她不仅自闭,精神脆弱,易于受刺激,而且还无法与人接触。这样的她,怎么能够走出房间呢? 老白在我的身旁说道:“你一定很奇怪,病情如此严重的小姑娘,竟然也会走出房间,对么?” 确实,此时的我非常疑惑。 “因为爱呀。”老白毫无犹豫地说道,“在你眼中,也许这个妇人的性格有着很大的缺陷。但是她对女儿的爱,是毫无保留的。你换位思考,为什么这个妇人会如此急切,即使你已经警告过她了,但是她仍然义无反顾地要自己治疗女儿呢?因为她已经别无选择了。因为她已经被逼入绝境了。没有其他选择的她,在那种情况下,遇到了你。而你,恰恰给了她希望!虽然你身为心理治疗师,清楚对精神的治疗是急不得的。但是她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她看到了希望,也确实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在转好。这就像是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对于女儿的浓浓的爱,使得她不顾你的劝阻,自己想办法治疗她的女儿。其实,她的目的很简单,就只是想女儿尽快好起来而已。虽然她的做法有些过激,方法也是错误的,但是她的心并没有错。而你,因为自己的计划被打乱了,就迁怒于这个妇人。并且,还在你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发动了伤悲的诅咒。现在,伤悲的诅咒应验了。妇人死于车祸,而真正伤悲的人,却是仍然活在世上的她的亲人……” 我看见,小姑娘的眼睛里流露出浓浓的不舍,一滴滴眼泪垂落下来。我很惊讶小姑娘竟然会有这种反应。 因为在我的分析中,小姑娘应该是心灵完全封闭了起来。不仅不会主动对外界产生反应,也不应该会因为某件事而动容。 但是实际上,此时的小姑娘坐在那里,即使是我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浓浓的伤悲的情绪。 看到这里,我有那么一丝愧疚萦绕在心头。 看到我的脸色变了,老白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知道,我并不是什么恶人。我只是一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但是我并没有失去人类应该有的感情。面对着眼前这浓浓的伤悲的情绪,就连猫狗都知道什么是痛苦,更别说是人了。 我对老白说道:“帮我一个忙。” “什么?” “帮我引开小姑娘的父亲,我要给小姑娘做治疗。” 老白也没多说什么,借以尸体还有很多手续要签为由,把小姑娘的父亲给支走了。 此时等候室里除了小姑娘以外没有其他人。 我走了进去,小姑娘对我的到来起了反应。虽然只是抬眼看着我,但是我知道这反应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我半蹲下来,眼睛和小姑娘平时。 没错,我准备使用我的魅惑眼的能力,强行催眠和扭曲小姑娘的意志。因为除了这个办法,我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办法,能够治疗像小姑娘这样如此严重的病情了。 因为我之前治疗过小姑娘,所以我对于小姑娘来说并不陌生。而且小姑娘也不抗拒我。再加上她的自我意识并不强烈,要催眠小姑娘还是比较轻松的。 只是此时的我,魅惑眼的力量已经很弱了。尽管很弱,但是我仍然是强行催动魅惑眼!不一会儿,我的眼前弥漫上了一层粉白色的雾气。我知道,这是因为我的血泪流了出来,血色迷了眼睛导致的。 但是我并没有放松魅惑眼的力量,不仅没有放松,反而还越发地使劲! 最终,我眼前的血色越来越浓,继而我也失去了意识……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的眼前一片黑暗。 我有些紧张:“我失明了么?我这是在哪里?” 身边传来老白的声音:“不要紧张。你为了救小姑娘,而过分地使用了魅惑眼的能力。所以你此时眼睛失去了作用,过一会儿就好了。” 伴随着老白的话语,我感觉到有些什么冰凉的液体滴在了我的眼球上。虽然我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但是这种像是触觉一样的感觉却是还在的。 “你给我滴的是什么?眼药水么?” “是我特制的圣水。” “圣水?什么圣水?”我有些抗拒老白,他总是不由分说,就拿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理论和东西。 “别动!”我感觉到身体被老白给压住了,“因为你过分使用魅惑眼的能力,所以你的眼睛已经近乎于失明了。我现在正在全力恢复你的眼睛。如果成功的话,你的眼睛不仅能够恢复如初,而且魅惑眼的能力还能够提升,并且,经过圣水的治疗,还能够像我一样,看见污浊的气息。” 我不知道老白的这番话到底是安慰我还是真的能够如他所说的那么神奇。 “你为什么要帮助我?”我问道。 “因为你帮助了小姑娘。”老白很平淡地答道。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么?” “上帝给了你磨难。虽然一开始,你并没有朝着正确的方向发展,但是最终,你正视了自己的错误,并且宁可牺牲自己的眼睛,也要治疗小姑娘的心理疾病。你的这种付出,得到了上帝的认可。所以,上帝派我来治好你的眼睛,算是对你的奉献给予的奖励。” “呵呵……”我干笑一声,“我只是为了弥补我心中的愧疚而已,并没有你说的那么高尚。” “总之,我在最后,感受到了你的悔意。不管你之前做了多少错事,上帝都已经原谅你了……” “呵呵……”我又是干笑一声。我不信上帝,所以,老白的这套理论,在我听来很是好笑。 罢了,如果老白真的能治好我的眼睛,而且还能把我的眼睛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那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毕竟,我正在为我的魅惑眼的能力衰减而苦恼。要是魅惑眼的能力没了,那我的工作能力也会大打折扣。并且在死亡游戏中也少了一个能够存活下来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