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出手?” 卓昭粹也狐疑道:“我在江南时怎么没听你说过这件事情?” “……因为当时我贪看百戏,没留意把身边人都落下了。400txt.com”卓昭节硬着头皮道,“也是事出突然,不过,当时也就是认识他罢了。” 听出她明显的回避,卓昭粹很不满意,正待追问,却被古盼儿使个眼色止住,道:“那后来呢?” 卓昭节怏怏道:“后来因缘巧合的来往过几回就熟悉了。” 古盼儿道:“咦,就这样吗?我听你八哥说,你回长安那日他还特别来接你……亏得他身边的苏史那有分寸,而且方才我去唤你,他似乎很是纠缠你呀?” 卓昭节愣了一下,没想到卓昭粹居然什么都和这个未婚妻说了,心里羞愧之下对卓昭粹就有些恼意,便含着微怒道:“古姐姐什么都知道了,我又有什么好说的呢?只是我也没和他做什么,不过是一同坐席罢了,这青天白日的,又能怎么样呢?回去了我自己向长辈交代好了,凭什么惩罚我自己受着!” 卓昭粹怒道:“你还敢说这气话,我与你说……” “好了!”古盼儿看他们兄妹就要吵起来,连忙喝止,向卓昭节柔声道,“你却是误会你八哥了,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按说我虽然是你没过门的嫂子,但你才回来,咱们还没正经见过面,只你八哥喝醉,你堂兄、堂姐在,也轮不到我特别去找你,不是吗?” 古盼儿气度从容,即使提到自己与卓昭节的关系也无羞涩之态,只显得不疾不徐,从容有度。 卓昭节最拿这种人没办法,她到底不是胡搅蛮缠不讲理的小娘子,在古盼儿这不卑不亢的态度下败下阵来,闷闷的道:“我怎么知道?” “是因为你八哥连带着随从都被宁世子的知交、时家五郎君主仆死死缠住,半点脱不开身。”古盼儿正色道,“所以你阮表哥派了人去寻你八哥时发现不对劲,才找到我去圆场,你可不要觉得你阮表哥小心眼告你的状!方才我去寻你前,先打发人叫他装作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他也不该被卷进来,你听我说—— “你才到长安,认识你的人不多,也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但这长安,尤其今儿这宴上,不认识宁九的人恐怕一个也没有,这种情况下,你和宁九一同坐席你可知道是什么下场?” 古盼儿不待她回答便道,“自然旁人觉得宁九是什么样子的人,你也差不多了,不过这个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就是宁九素与时五、淳于十三要好,这两个人,平常往来基本就没几个是正经人家的小娘子!正经人家小娘子与他们过从多些都要被疑心的……你说你阮表哥虽然才和你见过一次,念着你大姑姑的份上能不替你上点心吗?” 见卓昭节皱眉不语,古盼儿又道,“当然我也不能说宁世子这是有心害你,他这个人,同在长安,我对他也有些了解,他身份使然,又被纪阳长公主宠坏了,向来不把旁人的看法和议论放在眼里,做什么都是旁若无人的,所以根本就没想到如今这时候与你同行、对你的坏处!但你不能不为自己想一想,咱们也不能不为你想,你八哥方才就是心急这个,我被叫来看他喝醉,话都没问上一句就叫他打发到你那里去,我也奇怪呀,咱们大凉风气开放,小娘子与郎君说说笑笑、连席宴饮是什么大事?你八哥为着说服我,这才说明了事情经过,好叫我答应去寻你,你可知道你八哥决计没有拿着你的事情到处宣扬了?” 古盼儿说到此处又笑了一下,嗔道,“他若是做这样的事情,我啊也饶不了他!” 卓昭粹皱眉看着卓昭节。 卓昭节很勉强的笑了一下。 ……这进展,古盼儿快刀斩乱麻道:“总之,我直言一句,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如今你们兄妹在这里争来争去,有用吗?” 卓昭粹被她悄悄瞪了一眼,才道:“她不听话,我……” 古盼儿飞过一个眼刀,对卓昭节道:“唉,我知道你为什么委屈了,你八哥就是这么不会说话,不瞒你说,我可也没少被他气过,咱们都不要理他了,听我说啊,你和宁世子的事情,回去之后,请你们的父母做主,如今大家都是来赴公主春宴的,没得在这儿就争执起来不痛快,是不是这个理儿?” 卓昭节低声道:“嗯。” “乖。”古盼儿微笑着道,“叫阿杏带你去洗个脸,理一理衣服,一会起,你就跟着我罢。” 见卓昭节惊讶的看着自己,古盼儿心平气和的道:“不是才和你说过吗?如今你与宁世子走在一起,对你没有好处,你方才也说了,他是真心喜欢你的,既然如此,断然没有不为你考虑的,是不是?只不过呢,之前他没想到,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他拖累你落了坏名声,你的长辈,焉能不迁怒他呢?这对你们两个的事情,哪里有什么好处?你听我一句,从这会起,到春宴结束,就跟着我吧,正好,我带你多认识些个人,往后你也有个走动,马上牡丹花会到了,长安不像江南那么清净,这样热闹的节令多着呢,你总也要有几个年纪仿佛的小娘子一道出入才好。” 卓昭节道:“我已经和温家小六娘约了一起去牡丹花会。” 古盼儿笑着道:“是吗?温家小六娘人不错,不过这长安值得认识的人多着呢,比如今日的主人义康公主,你难道不要见一见?长安最著名的才女苏宜笑、真定郡王、晋王小郡主、光王妃……你如今可是要长住长安了,这些人哪里能不认识认识?除了今儿这样的机会,旁的时候可都要挨个去认的,依我说可不能耽搁了这正事。” 她左说右说,劝的卓昭节平静了情绪,又拿帕子帮她擦了面上泪痕,这才去开了门,叫进方才在外面才认识的阿杏和阿梨等人,吩咐她们伺候卓昭节去隔壁收拾下。 古盼儿自己却招呼进使女和卓缓来伺候两人梳洗——因为都是近身的心腹,卓昭粹就重问道:“你怎么进来了?” “还不是担心你们说僵了?”古盼儿皱着眉道,“果然——我就知道你这急性.子,三五句话没说到就要拍案而起,显得你能吗?这儿的是你妹妹还是你仇人?” 卓昭粹道:“你在外面许是没听清楚,七娘她实在太过固执了,我是她嫡亲兄长,难为还能害了她吗?她这样不听话,我为她能不急?” “急了你也好好说话啊,你不想一想她一个才及笄的小娘子,向来娇生惯养的,打小听过几句呵斥的话?”古盼儿就着使女捧的靶镜整理妆容,低声抱怨道,“卓小六娘、小八娘还是就在你跟前长大的呢,你也没这么呵斥过她们,小七娘能受得了吗?” 卓昭粹皱眉道:“那两个是堂妹,再说大伯和三叔都在,我怎么好去管他们房里的事情?” “是了,你也知道了?”古盼儿叫使女收起靶镜,道,“你们父母都在,你上头还有兄姐,何况小七娘说的也对,她现在也只是与宁世子走得近了点,又没做什么事情,你这么急赤白脸的一发作,若非我在外头替你圆场,她自己没把事情闹大,倒是你害了她一把!” 卓昭粹本就为卓昭节烦着心,此刻听未婚妻一句句指责自己,就有些怫然不悦,道:“怎么她没错倒是我错了吗?” 古盼儿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悦,却只微微一笑,道:“小七娘错不错我且不去说,我也才听你说了几句,哪里晓得什么经过?但你方才发作她绝对错了,你先不要和我争旁的,这儿是什么地方?是义康公主的春宴上,历来扫了公主兴致的人是什么下场你不清楚吗?再说这种事情是能闹出去的么?你当真为小七娘好,还是快点再也别提此事了!” 这番话说得卓昭粹一惊,道:“是了……我今儿确实被她气坏了,竟忘了这个。” “别总说小七娘不对了,她年纪小,受长辈宠爱,考虑不周那是常事。”古盼儿站起身,让使女替自己调整披帛,正色道,“你是她兄长,替她弥补是应该的——喏,我这就带她去义康公主那儿,你呢,去找宁世子,记得好好说话,把刚才我对小七娘说的理由重复给他听,他不是说他对小七娘是真心的吗?不是说要对小七娘好吗?倘若都是真的,那就不要过来害小七娘了!” 古盼儿眯了眯眼,心想宁九你这小子,真当你无耻到底,我就收拾不了你了?! 第十九章 义康公主 义康公主因为喜欢牡丹,她的席位惯常设在怒春苑中专门开辟出来的牡丹园内,如今还未到牡丹正常开放的时候,园中大大小小的花苞或昂扬或低垂,但一张张紫漆描金山水纹海棠式香几上却已经放上了暖房催开的姚黄魏紫,偶尔有涧仙红、御衣黄等品种,望去姹紫嫣红,锦绣连绵,一派富贵恢弘的气象。 牡丹园这里专门有一班乐师伺候,正卖力奏着节奏明快的《春啭曲》,踏着这乐声穿过花间小径,此刻园中迎面拂来的微风已经有了醇酒的熏意,放眼望去,围屏立障之中不时传出酒令、猜拳之声,整个园内侍者如云,来往穿梭似蝶。 这园子的正中,是一片铺砌了汉白玉地砖的广场,雕琢着牡丹花纹,原本是四周牡丹盛开时用来品评的所在,如今充作舞池,四列彩衣舞姬,髻作飞仙,臂缠金铃,手持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各色彩绦,和着乐声,翩翩起舞。 广场之北俯瞰全园的凉亭下,耸立着足有丈高的二十四扇紫檀边座嵌玉石花卉宝座屏风,屏风下设翠纱锦帐,一对玉钩对挑帐门,帐门前另挂了水精帘,微风时过,帘动声脆——即使水精帘摇曳之间,也只能偶然一瞥内中人的大致轮廓。 帐后,依次排开六名锦服宫人打着羽扇翠盖的皇家仪仗,一望可知是公主之席。 帐外十数名绣服丽裳的宫人或捧金盂、或奉银壶、或持拂尘,肃然而立。 虽然如今园中宴乐正酣,这些宫人却个个目不斜视,仪态端庄,足见皇家侍者,究竟规矩十足。 隔了十几步望见古盼儿一行,就有离帐最近的宫人躬身向帐内说了几句,似在禀告,古盼儿在进帐前轻声安慰卓昭节:“殿下性.子好得很,你不要紧张。” 她与义康公主显然很熟悉,也不必宫人当面再次禀告和得到准许,让使女们留在外面,径自扬手打起帘子,带着卓昭节走了进去—— 入帐先觉脚下一软,卓昭节迅速看了眼脚下,却是翠纱锦帐里铺着与帐子一般大小的罽宾花氍毹,迎面是一张鼓腰膨牙的紫檀雕折枝花卉镶螺钿矮榻,榻上一个细钗礼衣、云鬓花颜的美人,斜靠隐囊,半卧半坐,膝上还蹲了一只皮色雪白无瑕的大猫,闻得帘动,眯眼看过来,左青右蓝,眸光诡异,却是海外得来的异种——这美人自然就是义康公主了,和她隔着卷云纹榻几,是一个二十余岁的锦衣男子,剑眉星目,鼻直唇薄,甚为潇洒,比之公主的随意,虽然衣襟上明显沾了几滴酒渍,却还正襟危坐,仪态端正。 榻前填漆戗金花卉纹长案上金盘银碗、玉碟翠盏,夜光杯、琉璃樽,琳琅满目的盛着酒食时果,六七个绣衣使女或跪或站,屏息伺候,不发出一点声响。 见古盼儿进来,义康公主一推膝上白猫,轻掠鬓发,徐徐坐直了身,笑盈盈道:“你可回来了,方才嫣娘还打发了人来,问你去了什么地方,这许久都不见踪影?” 听义康公主的意思,古盼儿原来刚才就在这牡丹园中入的席,卓昭节暗忖,这未来的八嫂乃太傅孙女,按说古太傅早已致仕,这才得了太傅的荣衔,如今余威虽在,比起敏平侯这样正当权的权贵到底是只剩空衔也没爵位的——卓家也没能够坐到牡丹园里来,古盼儿能够在此处入席,看来她和义康公主的私交非同常人。 古盼儿一抿嘴,道:“她还怕我跑了吗?”就介绍卓昭节,“我带了个人来见殿下,殿下瞧着喜欢么?” 卓昭节忙行觐见之礼,道:“臣女卓昭节恭祝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起来吧,我这儿没那许多规矩。”义康公主带着丝好奇吩咐,卓昭节起了身,这才有功夫偷眼打量这位爱热闹的公主—— 义康公主出乎卓昭节意料的年轻,这位闺名为曦妍的大凉公主按游氏所言是二十有五了,但脸如嫩莲、双瞳剪水,因为是春宴头一日,穿了正式的细钗礼衣,一对金累丝镶宝石青玉镂空双鸾牡丹分心簪在林间偶尔漏下来的阳光里赫赫生辉,折射之间犹如给义康公主染上了一层光晕,望之不过十八九岁。 “卓昭节?”义康公主仔细打量着她,先赞了一句,“真是个美貌的小娘子!” 忽然听驸马轻咳几声,似笑非笑的提醒公主道:“姓卓,莫非是才回长安的那个卓家小七娘?” 卓昭节一怔,没想到驸马居然会知道自己排行,小心的道:“是。” 就见义康公主露出会意的笑,神情古怪,古盼儿奇道:“殿下知道小七娘?” “我若不知道,又怎么会给她发帖子呢?”义康公主笑吟吟的道,“说起来今年的春宴……”说到此处,公主却又住了口,只让卓昭节到跟前,认认真真的打量着,边看边与驸马使眼色,驸马见卓昭节一头雾水之余流露出狐疑与不安,不禁微笑道:“六娘,你将这小娘子吓着了!” 义康公主与驸马显然甚为恩爱,驸马才说话这样随意,直如寻常夫妻,闻言公主笑着收回目光,道,“盼娘你把人带来了正好,我方才还在和十五郎说小七娘怎么还没过来?” 一面说着一面吩咐身后的侍者,“在我旁边添个席位,让小七娘就坐这里吧。” 公主这样不加姓的称呼很是亲近,只是卓昭节心中疑惑就更深,她暗想道:“我来之时,母亲和兄长都没有说过义康公主与侯府有什么特别的关系,虽然都道公主平易近人,但这会待我也太亲热了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