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去罢。33kanshu.com”游灿和卓昭节对望一眼,却都轻声道。 等平嬷嬷走了,白子华一头雾水的望着她们道:“这是?” “平嬷嬷去请个人过来见四表姐你。”游灿看了眼四周,先把人打发远了,这才道。 白子华就好奇的问:“谁呀?”说着脸就慢慢红了起来…… 游灿和卓昭节看她这模样就晓得是猜错了,咳嗽一声,道:“如今婚期在即,总是要避一避嫌,那林家郎君就是到了附近也不可能叫他来的。” “那……那是谁?”白子华闻言,忙敛了羞怯之色,嗔怪着道。 “自然是……伍夫人!”游灿这话说了,就见白子华脸色大变、几乎是将身前小案都掀翻了,猛然抬起手来,指着游灿,嘴唇哆嗦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却是尖叫一声,竟是爬起来就要跑! 游灿立刻跳起,赶上抓住她袖子喝道:“你跑什么!” 远处三人的使女见情况不对劲,都拥了上来,卓昭节也起了身,沉声喝道:“都退下!没你们的事!” 帮着游灿一起把白子华按回原处,就见白子华愤恨的望着她们,嚷道:“你们两个骗我!你们……” “四表姐你给我闭嘴!”游灿喝道,“若不是为着你,我们两个跟进来趟这趟混水做什么!” 白子华性情懦弱,虽然如今满心愤恨,被呵斥了一句却不敢再还嘴,只是眼眶红着就要掉泪下来,卓昭节在旁蹙了眉道:“白姐姐莫要误会了!其实昨儿个,平嬷嬷就过来寻过那伍夫人,要将信取回去,吕外祖母亲口说的,无论伍夫人要什么,但凡白家能够拿出来绝不吝啬的,不想,伍夫人却一定要亲自见了你,等你允诺了不再与那屈夫子往来才肯还……不然,你是快要出阁的女郎,好端端的长辈怎么会准你出门?” “原来你们说什么到这儿来散心都是骗我的!”白子华呜呜咽咽的道,“这儿是什么地方?” “这儿是小河庄的不远处,前头就是屈家庄了。”游灿见她虽然呜咽着却不大闹也不跑了,这才松开手,禁不住擦了把额上的汗,哼道,“那伍夫人一个人过来,咱们这儿却是这许多人陪着你呢,你怕什么?她都敢来,你还怕她当着咱们的面吃了你?” 白子华委屈道:“可是她……” “可是她什么?”游灿不耐烦道,“当初你给她丈夫写信落在她手里,她也不过骂了你一顿,留了信不许你再纠缠,可也没宣扬的到处都是!我瞧这伍夫人可比你可靠多了!” 白子华被她骂得不敢还嘴,卓昭节又劝了她几句,道:“那伍夫人想是以为白姐姐如今还记着她夫君呢!且不说她都和屈夫子结缡这许久了,何况,白姐姐如今的夫婿,乃是怀杏书院的学子,前途光明,才貌双全,岂不比个庄子上的夫子胜过许多吗?等见了面,把话说开就好。” 虽然白子华还是不放心,可游灿强按着她在这儿等着,也只能含着泪坐着,过了片刻,就看到平嬷嬷照旧挽了篮子,引着一个布衣妇人进得门来。 游灿与卓昭节都定睛去看那妇人——却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妇人,容貌平平,肌肤倒是细腻白皙,不过这也不希奇,如今世道太平丰饶,江南水土又养人,这边的女子,三十岁下,除非是生病或者特别贫苦,肌肤都坏不到哪里去,再看身段也寻常,只一双眼睛不大不小,却奕奕生辉,显得很是沉稳有主见的模样。 虽然白子华和平嬷嬷都说她是个泼辣的妇人,但就游灿和卓昭节看来却觉得干练更多些。 到了近前,就见这妇人不但穿着粗布衣裙,甚至连纹饰都未加,头上一支已经黯淡了的银簪子,绾的发倒是一丝不苟,虽然看出家境是贫寒的,但收拾得清爽得体,若非白子华的事情,游灿和卓昭节对这妇人的印象实在不坏。 平嬷嬷在台阶下站住,就介绍道:“这位就是伍夫人,附近最好的绣娘便是她。” 显然她方才特意挽了一篮子绣样去找人,也是做好了借口的准备的。 又叫附近的使女,“你们都下去。” 等使女们都被打发了,游灿与卓昭节见那伍夫人神色淡然的站在阶下,而白子华被她随意看了几眼就开始发抖,心下叹息,只得起身下阶迎接,道:“伍夫人请坐罢。” 那伍夫人却道:“山野妇人,不敢耽搁几位女郎的好辰光,还请白娘子发下誓言来,我便带平嬷嬷去取回信笺来。” 没想到她这么直接,游灿就喜欢这样的人,当下就道:“既然如此,表姐,你便与伍夫人说清楚——当年你也是一时糊涂,这些日子为了此事茶饭不思,生生瘦成这个模样!何况如今的表姐夫是极好的人。” 她后头几句话却是说给伍夫人听的,只是伍夫人听见了也不理会,只看着白子华。 白子华就噙着泪,战战兢兢的起身道:“我……我再也不敢了!” 见她如此懦弱,游灿与卓昭节并平嬷嬷心里都直叹息,那伍夫人却紧紧逼迫道:“还请白娘子发誓,此生此世,无论何种地步何等情况,绝不与拙夫沾染半点关系,更不可因此报复,否则此生此世,子孙遭报、永无宁日!” 第三十一章 毒誓了结 此时人们极重誓言,己身不得好下场已经算重誓了,何况祸及子孙!这等毒誓,固然这里没人想叫白子华将来再和屈夫子有什么纠缠,就连白子华也慑于伍夫人,不敢再打屈夫子的主意,可也不敢轻易发下来。 场面一时间僵住,卓昭节和游灿对望了一眼,都觉得有些恼火。 平嬷嬷不由不豫道:“伍娘子,你这话可是过了,不过我家女郎年少糊涂写了那么封信,你当时骂也骂了,吓唬也吓唬过了,你瞧女郎如今成了什么样子?这还是她不几日就要出阁!可见早就后悔得狠了,还要发这样的毒誓做什么?莫非我家女郎如今还会放着好好的夫婿不体贴,再做什么事吗?说起来谁没个不懂事的时候呢?伍娘子长我家女郎数岁,想也晓得人总有行差踏错之际的,是不是?” 听出她语气里的威胁,那伍夫人极轻蔑道:“嬷嬷既然说了往后白娘子不会再与拙夫联络什么,却又为何还要担心应誓?” 游灿气不过,就道:“尊夫也不过一个庄上教导孩童的夫子罢了!我表姐当时年少无知,如今将嫁高门佳婿,胜过尊夫不知凡几,再说我表姐往后也是出阁为妇的人了,甚至不在本城,难道还能特意再跑过来吗?” “既然白娘子不日也要为妇,那么想来更加明白为妇之人发现有高门大户之女觊觎自己夫婿的心情了?”伍夫人神色不动,冷冷回道。 因是白子华自己做下错事被人拿了把柄,游灿顿时也没了话,这伍夫人拿着白子华的软肋,根本不怕几人威胁,卓昭节略作沉吟,轻声慢语的道:“伍夫人,你也看到了,这一回,陪着白姐姐过来,除了平嬷嬷外,就我与表姐两个年少小娘,论年纪,还没白姐姐大,皆是因为我们想着,那封信被伍夫人拿了一年多,也没传出半点风声,方才夫人一来就唤白姐姐为白娘子,显然是早就知道白姐姐的身份的,可见伍夫人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也是存着给白姐姐改过的机会的,是也不是?” 那伍夫人听了她这好言好语的说着,面色才微微缓和了下来,淡淡的道:“这也是我知道自己夫婿对白娘子并无他意的缘故。” “白姐姐也与我们说了,屈夫子从来没有旁的意思,只是白姐姐当时年少,自小在闺阁里也没见过旁的男子,偶然和屈夫子多说了几句话,不免就糊涂了次。”卓昭节柔声道,“她也是极后悔的了,这形销骨立的模样,伍夫人也望在眼里,其实,这世上,谁一辈子没做过几件错事呢?做错了事,事后幡然醒悟过来,没有不懊悔的,只是有的事能改,有的事却只能徒然悔恨,伍夫人既然心存仁念,何不再高抬贵手,原宥白姐姐这一次?” 见伍夫人抿嘴不语,她又道,“我观夫人眉宇之间自有巾帼女雄之气,料想屈夫子也非寻常的夫子,将来未必没有金榜提名的时候,白姐姐就要嫁的夫婿,并白家,将来总也有人要走仕途的,夫人年岁比白姐姐长几岁,权当宽恕了不懂事的妹妹一回——以后屈夫子与白姐姐的夫婿,指不定还会同朝为官,也免得届时尴尬呀!” 伍夫人听着,看她一眼,淡笑着道:“这位小娘话说的倒是好听!只是你道我当初留了那封信,仅仅是为了不叫白娘子继续去寻拙夫吗?”她哼了一声,“我与拙夫,不过寻常之人,怎敌白家家大业大,想要我夫妻身死,不费吹灰之力!固然拙夫对白娘子无意,可白家又不可能把白娘子许给他,若是发现,定然反怪拙夫勾引白娘子!这样的事情,世上也不是没有,这种飞来横祸,我岂能不多留一手?” 卓昭节听了,也有些尴尬,但随即道:“夫人所虑自有道理,正如如今我们想跟夫人寻回旧信一样,毕竟这一年多来,夫人从未利用那信损害白姐姐的闺誉,但不寻回来,白姐姐也好,白家上下也罢,都是没法安心叫白姐姐出阁的,只是纵然如此,我们还是相信夫人,所以平嬷嬷取信被拒后,仍旧按着夫人的要求,白姐姐亲自过了来,若是要加害夫人,但看白姐姐见了夫人这惧怕的模样,我们又怎么会还叫她见到夫人呢?” 伍夫人淡然道:“小娘很会说话,只是我还是那句话——白娘子不拿子嗣身家发誓,我是不放心的。” 游灿性.子急,又觉得若不应誓,发了也没什么,就对白子华道:“她既然一定不放心,你就发个誓好了!”说着又狠狠瞪了眼伍夫人,啐道,“四表姐的夫婿不知道比个夫子强了多少……”话还没说完,就被卓昭节瞪了一眼,这才住了口。 就听伍夫人也不恼,淡淡道:“若是如此,那就最好了,拙夫虽然出身寒微,却是我之良人,我也很不愿意旁人总是来觊觎他的,几位都是女子,现在不能明白,将来也总有感同身受的时候。” “我……我往后若、若是再纠缠屈夫子,或者因此报复你们,我……我……”白子华被游灿催促,鼓起了勇气,结结巴巴的按着伍夫人的要求发誓道,“我便子孙都不得好!” 平嬷嬷皱紧了眉,到底誓言已发,也不能说什么,只琢磨着回去如何与吕老夫人交代,就见伍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含笑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彼此之间再无瓜葛。但望白娘子记得这次的教训,往后也莫要再犯了!我也在这里祝你出阁之后与夫君琴瑟和谐、恩爱不疑!” 说着,就要离开。 卓昭节、游灿并平嬷嬷都叫了起来:“信呢?” 就见伍夫人回头一笑,道:“嬷嬷你走的那日,我就把那信包了,藏到这别院门外左起第三块石头下了,我想白娘子若是要来见我,自然没有亲自到屈家庄的道理,自然是到这离屈家庄最近的白家长媳的陪嫁别院来!” 见她这般料事无差,几人都是苦笑不已,平嬷嬷赶上去道:“夫人慢走,老身送你一送……” 游灿对卓昭节道:“咱们去……” “咱们去翻石头?”卓昭节道,“平嬷嬷不是送伍夫人去了吗?那封信嬷嬷自会取回来的。” 过了盏茶功夫,果然见平嬷嬷急步转回,趁着使女还没被召回来的光景,从袖子里取出一个油纸包,递给白子华道:“四娘快看看!是不是这封信!” 白子华匆匆擦去了泪水,接过仔细一看,又是难过又是释然的点头道:“正是这封!” “是这封就好!”平嬷嬷松了口气,当下就进屋去取了个火折子出来,直接当着三人的面把信点燃,剩一个角时丢在地上,看着连角都烧没了,用力跺了几脚,拿帕子拂到下头花丛里,这才庆幸道:“谢天谢地!如今可算是一颗心放进肚子里了!四娘,如今你出阁在即,嬷嬷也不说你了——你就好生调养罢,别事情都解决了,还在出阁因着身子虚弱出事,大喜的日子可是不好的!” 白子华含着泪道:“我晓得了!” 见她神色之间虽然有伤心,但更多的还是劫后余生,加上方才也发下了那等誓言,游灿与卓昭节也松了口气,心想屈夫子这件事情可算是了结了。 因此重新叫了使女进来伺候,白子华没了顾忌,卓昭节心里却还有件事,拉着平嬷嬷到旁边,小声道:“嬷嬷你方才跟上那伍夫人……可是……” 平嬷嬷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就笑了:“卓小娘是担心什么?老夫人给老身那些人也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不然不说四娘喜事在即,就是咱们白家也不是那等随意草菅人命的……” 卓昭节就尴尬道:“对不住……我却是误会了。” “小娘这个年纪,都是格外心慈手软的。”平嬷嬷含笑道,“老身追上去却是想给那伍娘子些财帛,那屈夫子不过一个秀才功名,还没中举的,家中甚是清贫,不过那伍娘子不肯要,也只得罢了,就这么取了信回来。” 说话之间平嬷嬷也有些唏嘘,“这伍娘子倒是一副好骨气,原本老夫人准老身凭她要千金也是肯给的,没想到她竟是分文不取。” 卓昭节听出白家没有怀恨报复的意思,也暗松了口气,她到底年岁还小,私心里又觉得这事无论屈夫子还是伍夫人都冤枉得很,无非是白子华自己动错了心,若是因此被白家害了——当初却是自己坚持要告诉白家长辈的,到底自己也担一份责任。 此刻听见平嬷嬷这么说,就放下了心。 便听见那边游灿劝说白子华:“咱们出来说的是要散散心,如今才隔了一日就回去,旁人岂能不猜疑?如今你也没什么急事了,婚礼诸事,自有长辈并大表嫂操心,你又何必一定要立刻回去呢?” 白子华道:“我就是觉得……离她远点好!” “那伍夫人又不在这里住,她在屈家庄,离这里也有一里多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