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贞本不愿这时候出去,可事关陆蔻的父亲,她得去看看陆蔻。 梦里,会在去年年末出这事,是被曹万立发觉朝廷查证,他先跑了,朝廷不得不提前收网,如今,朝廷妥当收网,侯府大爷之死,也有了交代。 总归令人唏嘘。 只是,她刚要出门,云宝珠冲过来,拦着云贞:“她们不让我出去,你也不能出去!” 陆旭拿云宝珠生事之后,云宝珠被姜香玉下了禁足令,云贞却没有。 云贞皱了皱眉。 秋蝉和云宝珠身边的丫鬟,却是知道云贞和大房要好,连忙拉住云宝珠。 秋蝉还说:“宝珠姑娘,这事和贞姑娘没有关系。” 云宝珠挣扎着:“那我也要出去!大公子明明是心悦我的!” 秋 丽嘉 蝉沉默了。 若秋蝉与她关系还好,势必会提点几句,云贞也是如此。 可如今,那新丫鬟不够机灵,二房个个人精,就算猜到陆旭不是为云宝珠,也告诉云宝珠,不然会惹陆旭不快。 云宝珠闹腾得越厉害,陆旭越乐见。 所以,没人点醒云宝珠,云宝珠一叶障目,竟真以为陆旭非她不可。 趁着秋蝉拉住云宝珠,云贞对她点头示意道谢,与小翠一起,提着一个小箱笼,往乘月阁去。 小翠还奇怪:“姑娘,小箱子里是什么啊?” 云贞打开箱子,白猫儿从里头跳到她怀里,她稳稳抱住了。 她如今养着霏霏,是瞒着云宝珠的,还好,刚刚把它装箱笼里了,不然云宝珠看到,不定又要发火。 小翠也喜欢霏霏,一边逗霏霏的下巴,一边说:“姑娘带小猫,是要给大姑娘玩吗?” 云贞愣了愣。 她轻捏霏霏的爪子。 其实,她是想到陆崇。 作者有话说: 活用宝珠(bushi) 第三十九章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乘月阁很是清静。 陆蔻着一身淡雅的素白上衣, 鬓发干干净净,没有朱钗, 脸上也没任何妆, 但她眼圈红红的,大抵是在人后哭过几次。 “我娘虽从未对我说过什么,却是最想我爹的,不曾想, 我爹是出了这等事走的, 我娘这两日就病倒了。” 当年, 仵作什么也没查出来, 而陆岭身子那几年一直不好, 没人察觉异样。 但陆崇发觉了,只苦于没有证据, 未免叫家人悲上加悲,便压下此事。 云贞听着陆蔻的忧愁, 觉察出难过。 她父亲不详, 自幼见到的男人, 是云来顺、云耀宗那样的, 从陆蔻对父亲的怀念,可以想象, 陆岭应当也是个极好的人。 他是侯府大爷,本该承侯府爵位,如今却因官场祸端,早早撒手人寰。 真令人唏嘘。 陆蔻握着她的手,笑着说:“也是你好心, 还肯从二房来看我, 我听说二房……嗨, 只愿家宅安宁,莫要再生事了。” 云贞抿唇一笑。 她也不能说什么,原来,除了三房的陆芙过来,陆莹和陆蓓都没来看陆蔻。 陆蔻体谅二房近日不安生,但过来乘月阁,也就几步路的距离。 随着各位姑娘郎君长成,大家都懂事了,大房二房关系中的生硬,便叫明眼人一眼瞧出来。 又待了会儿,陆蔻要为母亲侍疾,先去更衣,云贞提着箱笼要走,方出门,就听到雨山跟南枝说话的声。 她脚步一顿,微微抬头。 叠云亭中,立着一道清俊的身影。 陆崇今日也穿着颜色浅淡的白袍,一抹玉色腰带,收出他的窄腰,简单的衣着,更显荦荦大端。 他微微昂起头,抬着手,袖子下滑,露出他光洁修长的手臂,他手指在转弄挂在亭角的一个玲珑玉球。 似乎发觉她的目光,他低头,看了过来。 那双眼清清冷冷,倒是寻常。 云贞心中,却忽的如水波荡漾开的波纹。 陆岭得以安息,是陆崇成功换了那副前朝野客的秋海棠图,此事至关重要,可是,朝廷传来的消息中,他却匿迹了。 或许是避嫌,又或者应该说,他不以此事为政绩。 这是他要为长兄做的。 如今,云贞目光不再拘泥于二房那些事,自是看到更多的东西,便也知道,按侯爷那调性,只爱莳花弄草,不爱管事,很难教出陆崇这样的人。 陆崇今日之所以是他,是有老侯爷与长兄。 长兄比他大十几岁,早已如兄亦如父。 老侯爷听从天命而走,长兄却死于非命,这是陆崇的心结。 他也会伤心的。云贞想。虽然他看起来,和这两个字,好像没有关系。 但她还记得梦里,陆蔻去世后,陆崇无声的悲恸。 他也是人。 她垂下眼睛,慢慢走到叠云亭那,略微一顿,便抬起脚步,走进亭子中,小声道:“七爷。” 陆崇目光微微一敛。 亭下,雨山方要走上来添茶,忽的看看陆崇,又看看云贞,忙噤声,走到亭子外一旁。 云贞背对着他,不知道他这点小动作,陆崇却看到了。 只是,他一反常态,没说什么。 云贞有点紧张,她握握手心,将手中箱笼放在桌上,掰着卡扣,一边说:“上回七爷问到霏,一杯,我想,七爷许是想它了,所以……” 她有些语无伦次。 也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她心底懊恼,终于,卡扣打开,猫大爷正蹲在里头,揣手手,怡然自得,霎时,云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摸摸霏霏,抱起来,放在桌上,挠它下巴,霏霏舒服地眯起眼睛。 想了想,这到底不是她的猫,她那点笑意也散了,低声说:“要不,七爷今天把它抱回去吧。” 陆崇微微倾身,眼神不知是定在霏霏上,还是哪处。 他问:“腻了?” 云贞忙抬头:“不会。” 这一眼,撞进陆崇双眸之中,却吓得云贞睫羽一压,又垂下脖颈。 露出一截修长而白皙的脖颈。 她不知道,自己每次这么一躲,越柔软质弱,越能叫人心念翻涌。 陆崇又看向了猫。 云贞逗弄着猫咪,她想找话,问:“七爷,它为何叫一杯?” 其实,第一次知道它叫一杯,云贞还觉得,这名字有些许生硬,一杯什么,一杯茶?一杯酒? 不管如何,都和猫儿联系不起来。 所以,这时候问出来,算是了却自己一桩疑惑。 只听陆崇说:“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这是香山居士的诗。 云贞睁大眼睛,这一句,她近来读诗集时,就很喜欢。 所以,一杯之所以叫一杯,便是这身雪一般的毛发。 但除此之外,云贞克制不住地想,陆崇想请谁共饮一杯呢?他最是严谨自持,实则,高处也不胜寒。 那一瞬,云贞心中一软。 她嘴角噙着笑意,说:“原来是这样,那七爷知道我为什么叫它霏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