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寒磨了磨后槽牙。 “不要磨蹭了。”那人犹然不觉自己很烦人,还凑过来,带着笑,“不是去翠屏山吗,快走,带我一起走!”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翠屏山……还有我为什么要带你走?”江雪寒摸上剑柄,后退两步,“你难道觉得我们关系很好?” “不好。所以快走。”她理所当然道。 江雪寒真的很想问一句:你这个“所以”是怎么来的,前后两句根本搭不上吧? 他脸色黑如锅底:“快离我远些!” “我不。”她伸手抓住他衣袖,“带我一起走啦!我也要去找表兄!” 江雪寒使劲一甩,却没甩掉,低声斥责:“你去干什么?只能添乱!” 她反唇相讥:“那你去干什么?你难道能帮忙?” “我自然有用!” “那我比你更有用。” 江雪寒将剑柄捏得紧紧的。哪怕让他抽出剑来,当场和她来一次堂堂正正的对决,也比在这儿拉拉扯扯更好啊! 可她毕竟是门主表妹,他也不好真的动粗。 两人争执间,却听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谁在那里?出来!” 旋即,锣鼓敲响了。 “——是巡夜弟子!” 这两人异口同声道。 他们对视一眼,再次异口同声:“都怪你!” 江雪寒心一横,倏然拔剑、砍断衣袖,同时身影飘然后退,另一只手在半空划出几道复杂手势,好似莲花绽开。 遁地法术即刻成型,在他身后生成一道狭窄的黑色旋涡。 “你留下和他们解释!我先走……!?” 江雪寒发誓,刚才那一瞬间,他的的确确甩开了商挽琴。 但在他进入法术之门的刹那,他的腰就被一双手臂紧紧抱住。一道强大的力量直冲而来,将他撞得往后栽倒,重重跌进了法术形成的旋涡里。 “……都说让你带我一起走了,你断袖干嘛啊你难道有什么断袖之癖吗!” 这叫什么话!?江雪寒大怒,在心里大吼:你才有断袖之癖! 黑色的旋涡倏然消失,吞噬了他们的身影。 留下紧随而来的巡夜弟子,捏着灯笼,小心翼翼四下探寻,却一无所获。 * 江雪寒从短暂的晕眩中清醒过来,看清了四周的环境。 他正躺在山谷里,身旁不远是一道湍急的河流。两岸高峻,夹着一道星空。 他坐起来,发现商挽琴站在不远处的大石头上,正举目远眺。 “你……!” “锵啷”一声,江雪寒真的抽出了剑,用力对准那道身影:“商挽琴,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都怪你,我的法术偏离位置,现在不知道流落到了何处!” 他再也压不住心底的怒火。 遁地法术并不很难,却对施术者的控制力要求很高。稍有不慎,就容易偏离原来定下的方位。 另外,由于人类的身体承受不了太多时空之力,大部分人都无法连续遁地。强悍如江雪寒,也只能约三天使用一次遁地法术。 江雪寒原本打算紧跟在门主身后,现在计划却泡了汤,让他怎能不急? 他又急又气,真想抛开理智,用剑将那祸害捅个对穿! 她回过头,居高临下看着他,却是一脸淡定。 “江楼主别急。我看过了,这里应该是首丘山。虽然离金陵城有些远,也不在官道上,但从北面出去,再往西走,也能到达翠屏山。” “不信?我给你看证据。”她跳下石头,蹲下去翻包裹。不多时,她拿出一块长方形的令牌。 这面令牌质地彷如贝壳,流光溢彩,却比贝壳更加坚硬。它一面刻着篆体的“玉壶春”三字,另一面刻着一个“舆”字。 她一手抓着令牌,另一手捏成兰花状,又驱动法力,在“舆”字上轻轻一点。 淡淡光芒亮起,投映在令牌上方,竟形成了一张小小的地图。 地图上有一个光点,在原地一动不动。 “看,我带了地图。”她指着光点,“这就是我们现在的位置。你瞧,这里不就是首丘山?” 江雪寒深吸一口气,勉强压回那些燃烧的怒焰,也顺势压回了剑。 他上前两步,低头仔细察看地形,最后点头承认:“不错,此处正是首丘山,离官道不算很远。” “但是,”他话锋一转,眼神阴沉,“你为什么会拿着门中珍藏的‘舆图令’?这分明是门主和各大楼主才有资格持有的宝物!” “哦,我看表兄房里放着多余的,就拿来用了。”她不在意道,“出门在外,没个地图多不方便。” 她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江雪寒怒道:“那是偷!” 她却还是一脸轻松:“表妹借表兄的东西一用,怎么叫偷呢?” 江雪寒再也忍不住心中那股怒气,上下打量她几眼,倏然冷笑:“是,你可是门主表妹,拿门里的东西当然不叫偷。” “你是不是也抱着这样的念头,才从库里拿了二百两银子啊?商挽琴,可真有你的!” 第十章 江雪寒看见她愣了一下,表情倏然淡去。 “看来江楼主是不需要我的舆图,也罢,我们就此别过,各走各路好了!” 她冷笑一声,一翻手将舆图收了起来,再抄起地上的包裹,一抬腰间的乌金刀,大步走开。 江雪寒没想到她说翻脸就翻脸,一愕,很想说一句“我也不想与你同路”。 可他举目看见四方山高水急,横斜的植物好似鬼影,不知前路何方,就不由自主抬腿追了上去。 “……等等!” 她回头:“江楼主还有何见解?” “……我需要用舆图。”江雪寒僵着脸,语气硬邦邦的,“而且,要不是你害我偏离路线,我岂会沦落到这里!你难道不该负责?” “哦,说得很有道理。”她露齿一笑,眼睛却还是冷冷的,“但我就不负责,你能如何?” 说罢,继续往前走。 江雪寒有些憋屈,但实在认不得路,只犹豫很短的时间,就继续跟上。 两人一人在前,一人在后,沉默前行了好一会儿。 江雪寒看见她的背影。她身形高挑,走得极有气势,遇到挡路的藤蔓就劈开藤蔓、遇到湍急的河流,也毫不犹豫地从乱石堆上跳跃过去。 ……倒是下过苦功训练的模样。 他心里那口气慢慢顺了不少,理智重新归位。 “商姑娘。”他出声道。 “干嘛?”她头也没回,似乎还在生气。 “……算我不对,不该出言讥讽。”他耐下性子。虽然从内心而言,他并不觉得自己说错。 “什么讥讽,那是污蔑!”她还是不回头。 “什么?”他没反应过来。 “我要说多少次?我没拿银子。” 她终于停下来,右手拎着刀,回身时气势汹汹,仿佛要顺势砍过来。她当然没真的这么做,仅仅是冷冷地瞧着他。 她说:“干脆这样,我发个毒誓,那二百两银子若真是我拿的,我就武功尽失、法术全无,被天打雷劈成个废人,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