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冰走后,夏安盘点库存的饮品,准备到下关市进货。 来了一对年轻情侣,小王给他们进行登记。 夏安觉得男人的声音有些熟悉,于是抬起头,她愣了一下,然后快速离开吧台,上楼回自己的房间。 想了想,夏安给冷子因打电话。 “什么,郑煜城带女人住进你的客栈!?”冷子因的声音很大,夏安只能让手机离耳朵远一些,“夏安,你打算怎么办?” “我哪知道怎么办,我要知道怎么就不会打电话给你了。” “夏安,还放不下郑煜城,是吧?” “说些什么,快帮我想如何办!?”夏安恼怒地说。 “他发现你没有?” “好像……可能没有。” “那你收拾行李回北京,整好帮我见个人。” 夏安惊叫,“子因,你以为我在石家庄啊,想走就走!这可是大理,离北京3000多里地儿呢!” “那好,你捯饰捯饰迎面而上,给郑煜城来个措手不及坏他好事!”冷子因出馊主意。 “你……尽馊主意!”夏安吼叫。 冷子因这样教训她,“夏安,念旧是一件灰常灰常糟糕的事,她会让你沉迷往事,看不清现实。让你变成不可药救钻牛角尖的死心眼,在情感的阳光大道上不断错过,不断蹉跎。” 夏安本想到露台上呆会儿,三年来,每当烦躁时,到露台上呆会儿,看看咫尺处的洱海微波,远处白雪覆盖的苍山,情绪很快恢复如常,于是便成了习惯。 露台成了她的圣地。 这一次,夏安没有去露台寻求庇护。因为她清晰地听到郑煜城女友在他们房间的露台上发出欢快的尖叫,“耶!煜城,这露台可爱死了!” 夏安给小梅和小王分别打了电话,说自己要离开几天,要他们好好照管客栈。 小梅没有多问,夏安是她的恩人,如果不是夏安在夜店门口出手相救,并将她带回客栈,她早就沦落了。所以,她敬重夏安,固执地认为夏安所有的想法和行为都是正确的。 小王大学刚毕业一年,脸上还有一丝青涩,这次是利用工休假到大理旅行。到客栈一个多月来,很有分寸。夏安刚才匆匆离开吧台以及不当面交待让他觉是有些蹊翘,可是他在电话中却并没有显露疑惑,而是让夏安放心,他和小梅会好好照管客栈。 夏安提着个包下楼来,正在院子里和隔壁邻居的猫玩耍的乖乖看出她要出门的样子,走到她身边蹭着她的裤脚哼哼。 “乖,别闹,好好听小梅和小王的话,我很快就回来。”说完,夏安就往外走。 夏安的脚刚迈出客栈,身后传来了喊声:“夏安,是你吗!?” 不用回头,夏安也知道是郑煜城在叫自己。 “他到底发现了自己!” 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夏安杵在那里。 郑煜城快步走到夏安面前,十分的激动,“夏安,我找了你两年,总算找到你了!”。 夏安的心里有些酸楚,她有点好笑,郑煜城明明是带女友来旅游的,却偏偏说“总算找到你了。”这样的话。 郑煜城激动地要来拉夏安,乖乖却冲他咆哮。 “乖,别闹,我们回去。”夏安伏身摸摸乖乖,带着它返回院里。 郑煜城跟在她身后,喋喋不休地地问她三年前为何突然失踪让他痛不欲生。 夏安没理他,示意乖乖好好呆着,自己旁若无人地上楼回自己的房间。 郑煜城紧跟上去,夏安回身盯着他,他只好作罢。 两个人的情形让小王一头雾水,不过,他只呆愣了片刻便埋头干活。 夏安回房间放好包,然后到走廊拿上牵引绳。 走是走不成了,她决定带乖乖沿海边遛遛。经过吧台时,夏安听到郑煜城向小王要求再订一个房间,小王抱歉地告诉他没有空房间了。 夏安牵着乖乖沿小巷子往海边走,一路上,有无数只狗凑过来和乖乖亲热。 这种时候,夏这便停留片刻,让乖乖和老朋友续续旧,然后再往前走。 有认识不认识的人和夏安打招呼,“夏姑娘,过几天我女儿满周岁,你来我们家吃饭吧。”“遛遛?”。 祥和,亲近,夏安喜欢这里的生活。 夏安沿着漫长的罗莳曲慢慢往前走,任任凭海风轻柔地吹拂着脸颊,脑子里翻滚着郑煜城的身影。 三年了,夏安以为自己再遇到郑煜城会十分平静心如止水,可现在发现那只是想像而已。而且,郑煜城不是一个人,他带着现任女友! 夏安的内心失却了往日的宁静,一片兵荒马乱。 不知不觉间走着,夏安将房屋和人群抛在了身后,已走到空旷无人的地方,前方一堵陡峭的山崖伫立着。 乖乖冲山崖狂吠,它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夏安抬头一看,才发现山崖上有人在攀岩。 客栈开张后,夏安慢慢熟悉了双廊一切,包括这堵被一个叫美国人开辟的攀岩路线的山崖。好多次带着乖乖散步,乖乖总会仰头冲山崖狂吠,告诉她有人在攀岩。 夏安对这种危险的运动有抵触,从不驻足观望,总是拉起乖乖转身就走。而这一次,乖乖不像以前那样听话地跟着她,冲着山岩一个劲地叫唤不止。 夏安细看,发现攀岩的人正是梁冰,乖乖认出他了。 “别嚷嚷!”夏安阻止乖乖,她怕梁冰受到惊扰从山崖上摔下来。 梁冰发现了夏安,停下来气喘嘘嘘地和她打招呼,“嗨!” “嗨!”夏安冲他挥挥手,“小心点!”说完,拉起乖乖转身就走。 “嗨!你等等!”梁冰大声叫喊,夏安回头一看,发现他放弃向上攀登往地面移动。动作并不利落,身体时不时撞在山崖上。 夏安替他着急,“你慢点!别磕着碰着!” “没事。”梁冰哧溜一下落到了地面。 也许是攀岩装备看上去有些怪异,乖乖突然间大声狂吠着向梁冰扑过去,一副要以他决斗的样子。 “乖,听话,不许乱叫!”夏安训斥道。 梁冰动手解身上的装备。 夏安没吭声,乖乖是金毛,这个品种的狗性格十分温顺,它从满月的小不点长成大狗,没有侵犯过任何人。来客栈的旅客数以万计,天南地北,还有非洲黑皮肤朋友,乖乖和他们都十分友好,他们中的许多人带它到洱海边玩耍,还带它坐皮划艇。走的时候,还依依不舍地和它合影留念。 梁冰从包里拿出火腿肠,用瑞士军刀剥开,然后递给乖乖。 眼前的美味让乖乖狗性大发,停止了吠叫,不过,它并没有去接,而是望着夏安。夏安有些好笑,示意它,“吃吧。” 乖乖依言照办,三口两口将火腿肠吞下肚,然后向梁冰伸出左手。 “它干嘛?”梁冰不解地问。 “它要和你握手呢。”夏安笑着说。 “嘿嘿,这家伙很不错嘛。”梁冰呵呵笑着和乖乖握手,乖乖还舔舔他的手背表示感谢。 “你找到住处了吗,实在是报歉……”夏安问。 “客栈都满了,没事,我有帐篷。”梁冰指指登山包。 “这哪行啊。” “没事,在哈巴雪山我都是住在帐篷里,这里很安全,气候也不错。”梁冰指指洱海,“夜里的洱海更美,还有苍山,还有满天的星星做伴,多美啊。” “那你吃什么?”夏安这样问,问过后又有些后悔,觉得自己问得太多了。 梁冰望望她,“吃压缩饼干和火腿肠呗。” “你……可以到客栈搭伙。”话才出口夏安又后悔了,人家与自己何干,操这份心。 “真的啊?那太好了!”梁冰一副惊喜的样子,他拍拍乖乖的脑袋,乖乖蹭蹭他回应着。 夏安想了想又问,“你想在双廊呆多久?” “这个……”梁冰挠挠头,“我也搞不准,一个星期,半个月……兴许还会像你一样干脆不走了。” 夏安没吭声,但凡喜欢双廊的人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也是受工作挤压的白领吧。”她这样揣度。 这样的想法让她抬起头去看梁冰,发现梁冰正注视着自己。她脑子一阵恍惚,她觉得在哪里见过梁冰。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夏安终于认出自己来了,这让梁冰感到欣喜,他脱口而出,“两年前,你在飞机上拾到我的身份证……” “原来是你啊。”夏安想起来了。 “是我。”梁冰笑容满面地回答。 夏安和梁冰回到客栈已是午饭时分。 见夏安和梁冰一起回来,小梅和小王都有些诧异。不过,他们没有说什么,多添了副碗筷给梁冰。 饭吃到一半,楼上传来争吵声让夏安想起郑煜城来。 就在这时,郑煜城从楼下拎着行李箱下来,说要退房,女友在身后不满地大声嚷嚷:“郑煜城,刚来就走,你神经病啊!?” 郑煜城没理会女朋友,冷着个脸要小王办理退房手续。小王拿眼睛向夏安请示,夏安面目无表情地说,“去办。” 郑煜城女友恼怒地冲上前拦住他,“你给我说清楚,发的哪门子神经!?”郑煜城瞪她一眼没吭声。 女友见状更加恼怒,“你不说双廊是天堂吗?没来前像中了魔怔,一天到晚嘴里全是双廊双廊,还拿网上那么多双廊的照片诱惑我,说先来看看,如果满意就到这里度蜜月……” 郑煜城大声打断了女友,“住嘴!” 女友不甘意示弱,上前夺过行李箱:“要走你走,我不走!” “爱走不走,不走拉倒!”郑煜城说完独自冲出客栈。 女友慌了,请求小王帮自己截回郑煜城。小王摇摇头,将房费如数递到她手里,她只好悻悻地地拎着笨重的箱子追出去。 “这俩发神经啊。”已经吃好饭的梁冰揉弄着乖乖的耳朵说。 夏安没接话,问,“他们走了就有空房间了,你要住不住?” 梁冰迭声回答,“要要要,当然要!”。 然后,他冲乖乖说,“嘿嘿,老兄,咱是不是得感谢那一对活宝?” 这时,夏安的手机晌了,是冷子因打来的。夏安知道她是想知道这边的情况,于是上楼回自己房间,将刚才发生的一幕告诉了她。 “他哪是无地自容无法面对你!夏安,走了就走了,别为这事伤神!”听完夏安的讲述冷子因这样说。顿了顿又说,“哎,我说夏安,都三年了,你也别总还单着,不然真成了外贸尾单了。” 夏安笑了,不屑地,“切,你身为爱情教母都还单着呢,还涮起我来了。你早上说让我回北京帮你见一个人,你又换人了?” “嗨,人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不,认识了一个做风投的,人长得不赖,没有硬伤,没结过婚没女友,是个钻石王老五。”冷子因愈说愈兴奋。 “带来双廊见识见识?”夏安戏谑道。 “带就带,你给我准备好房间,让你眼见为识,到时候别眼馋!”冷子因豪迈地说。 放下电话,夏安想起什么来,她问小梅杂物间里面东西多不多,能不能支下一张床。小梅说东西不多,就是有点乱,收拾收拾完全可以住人。 因为郑煜城只订了两个天房,所以,梁冰住两晚上后又没房间了。 “杂物间你住不住?”夏安问梁冰。梁冰愣了一下,夏安微笑着说,“现在腾出来的房间你只能住两天,后面让人家预订了。” 梁冰一听急忙说,,“住住住,不过价格便宜点。” 夏安瞪他一眼,“还讨价还价,我是看你可怜收留你,免费!” 梁冰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这……那我帮你遛狗,负责乖乖一日三餐,给他洗澡梳毛,还有……给小王打下手,行不?” 夏安的神色有些淡,“随便。” 戴维带着马利来了。 一进客栈,乖乖和马利便凑在一起亲热。而戴维像回到家里一样自如地在院子里游来荡去,然后从吧台的酒柜里拿出自己存的据说是已有80年年份的法国红酒,又拿了两个高脚杯,“安,来一杯?” 夏安点点头,于是,两个人呆在一楼临海的露台上,享受着轻柔的海风,享用着品质红酒。谁也不说话,十分的默契。 这样的场景不知有过多少次。 因为距离,所以坦诚。夏安觉得和戴维相处十分轻松。 其间,夏安无意中发现,梁冰长时间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和戴维。 吃晚饭的时候,夏安又发现梁冰在暗中观察她和戴维。 “这人是不是有偷窥癖啊。”夏安心里嘀咕。 而戴维好像也在观察梁冰,这让夏安感到有些费解,不明白这两个男人在搞些什么明堂。 戴维磨蹭到很晚才走,夏安看到,戴维牵着马利跨出客栈大门时,梁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梁冰为何有如此表现? 夏安平静的心被扰乱了。 好在,几天后,梁冰接到一个电话后,一脸焦虑地向夏安告辞后离开了双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