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不到恩人和他一样,神识也在梦境里,恩人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耳边的两声鸟叫使越潜醒来,他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眼睛,眼角瞥见枕边一个模模糊糊的小身影,正是凤鸟。 身处林中,房子附近日夜都有鸟叫声,但越潜立即就辨认出凤鸟略显独特的鸣音。 五彩的羽冠微微泛光,它正仰起鸟头往上看,像在端详枕上的人。说它是鸟,有时举止确实挺像人。 越潜垂下眼帘,假装仍在睡,暗地里观察。 鸟儿跳上越潜的肩膀,再从肩膀跳到他头上,动作轻盈,两只小爪子踩住越潜的眉毛,发出雀跃的叫声。 昭灵不只发出叫声,还在人家脸上蹦跳,用鸟语激动道:“啾啾啾唧啾啾啾啾……” 说得是:恩人,快醒醒,是我来啦! 越潜的手掌落在鸟儿身上,一把抓住鸟儿不放,昭灵停止骚扰,欢喜地想:恩人终于醒来了。 恩人的手劲有点大,捏得自己翅膀疼,昭灵低头啄恩人的手,越潜稍稍松开,保持不捏伤鸟儿,又不让鸟儿挣脱的力道。 凤鸟在手,越潜从chuáng上坐起,把鸟儿抓到跟前,他低头打量鸟儿,多日不见,再见时恍惚如梦。 摸着它柔暖的身子,触碰它发光的五彩羽冠。 真是凤鸟,它还真来了。 越潜在梦境里刚刚撕碎一只山雀,连血带肉吞噬,填饱饥饿的肚皮,此时见到这只投怀送抱的凤鸟,竟有种不真实感。 本以为它再不会出现,却在多日后又回来。 在失踪的那些日子里它去往何处? 时隔多日,又是为什么突然来到他这间草屋,来到他身边? 凤鸟不喜欢被人抓住不放,再次轻啄越潜的手指,啼叫抗议,越潜用下巴蹭了蹭鸟头,仍没有将鸟放开的意思。 亲昵的举动,使得鸟儿不再挣扎。 鸟儿啾唧不停,像似在说话,昭灵确实是在说话,只是越潜听不懂鸟语。 昭灵说了一堆鸟语,表示再次见到恩人很开心,还有他好几天没来,是因为夜里睡太沉,没能做变成鸟儿的梦。 他今晚变成鸟儿,就来找恩人了。 鸟语越潜一句也听不懂,他抚摸鸟儿的羽冠,听它絮叨。 “阿潜,是不是有只鸟闯进屋里来?吵闹不休,你把门打开放它出去。”听到越潜的动静与及不绝于耳的鸟叫声,卧在角落里的常父醒来,他睡意正浓,困乏不想动弹。 越潜爬下chuáng,回道:“是有只鸟,我去开门。” 他手中抓着昭灵不放,把鸟儿按在胸口,用另一只手开房屋的后门。 听到同屋男子说话的声音,昭灵立马闭嘴,他光顾跟恩人说话,没意识到自己会将男子吵醒。听不懂恩人和同屋男子的对话,昭灵猜想屋中男子大概是讨厌自己啾啾叫,恼人清梦。 昭灵以为越潜是要开门带他出去,毫无察觉,温顺地贴住越潜的胸口。 恩人的心脏在有序跳动,年轻而有力。 此时已经是半夜,昭灵也想回家了,他想下次再来拜访。 越潜打开后门,带着鸟儿出屋,又随手将门关上,借着月色,他弯身从屋后的柴草堆里头取出一只鸟笼。 他不动声色地把鸟儿塞进笼中,笼门拉下,立即落闩。 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般,越潜手不颤气不喘,冷静到可怕。 昭灵还没能反应过来,已经身处鸟笼,它被恩人做出的这番举动惊得目瞪口呆。 越潜提着鸟笼,不慌不忙朝屋后的梧桐树走去。 任由笼中的鸟儿拼命的扑腾,发出激烈的叫声,越潜不为所动。 越潜来到梧桐树下,他举起鸟笼察看,见挣扎一路的鸟儿此时已经不再做抗争,也停止啼叫,而是把浑身的羽毛蓬起,整只鸟像颗球般,做出面对敌人时的警惕姿态。 鸟儿明显受到不小的惊吓,保持着炸毛的样子,一双鸟眼睁得滚圆,不可置信地看向越潜,像似在质问为什么。 它通人性,也许在问:为什么你受伤时,我辛苦带桑葚给你吃,你却这样对我;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我长着翅膀,本该自由翱翔。 越潜没有给予回答,他提上鸟笼,麻利地爬上梧桐树。 双脚踩住粗实的树杈,越潜的手向上攀,把鸟笼挂在树杈一根分枝上,他没有立即下地,而是坐在上头,与凤鸟相伴。 在激烈的抗争无果后,凤鸟像似呆傻了,始终把头缩在蓬松的羽毛里,缩成一团,一动不动。 越潜抚摸鸟笼,像似在抚摸鸟儿,他看着笼中鸟不言不语。 茂密的枝叶遮挡住月光,黑漆的树盖下,唯有鸟儿的羽冠微微发光,越潜看着那团微光,微光仿佛就点亮在他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