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奇怪地问：“我之前还见到了曼。” 巴尔扎克领主眼皮一跳，森时悄悄在桌子下给愿竖了个大拇指，但愿是真的很疑惑，为什么对方要撒谎，并没有其他意思。 “敢问，你是？”他向愿问。 这个问题让她挺起胸膛：“前几天，在魔鬼之界不是还见面了吗？你以为坐在正席上，一直打瞌睡的魔鬼是谁？” “只能怪会议太无聊。”梅丽娅笑着说，“所以我说了，你需要支付的代价，会很贵。” 巴尔扎克领主的毛发有些竖直了，这小小的烧烤摊，恐怕比坚固的城堡还要难惹。 他叹一口气，看向森时缓缓开口：“说起来，你探索过那个遗迹了吗？曼告诉我了，他的封印被一种暴力手段拆掉了……” 梅丽娅有些惊异：“遗迹？” “探索过了，我亲手拆掉了那个夸张的封印。”喝着酒，森时不急不缓地回话。 “无论如何，你做错了，不该探究那个遗迹的……封印也是一种保护。”他看向远去的厄雾，接着说，“我猜你运气很好，在遗迹里并没有出现厄雾。” “等等，你们说的遗迹，是在地壳之下的文明遗留物吗？”梅丽娅很认真地问。 “嗯，和咱们刚才碰见的厄雾有关系？” “有……目前可以确定的是，有极少数遗迹，正在自主向外涌出厄雾。” 这个内幕，让森时和蒲公英都十分吃惊。 巴尔扎克领主继续追问：“四季者，你在遗迹里发现了什么？请摒弃前嫌，厄雾是整个世界面临的巨大危险，高于国家和民族之间的仇恨。” “没发现什么。” “我需要事实。” 森时犹豫了刹那，又用复杂的口吻对他说：“倒是……发现了些奇妙的科技产物？结构和设计，都和伪学工艺很像呢。” 巴尔扎克领主眼皮又一次跳动，他沉默了。森时将这个反应收入眼中，总觉得背后有很多复杂的内情……说不定，这也是复国所需要的情报。 他哑然几秒，调转了话题。 “回到正题，我是不会保护四季者的，因为那相当于立刻毁约。也许圣棺王国会原谅，但……佩达帝国会以此为借口，再次举兵攻击我的岛屿。” “早知道你的软弱了，我也没指望你能保护她们。” 嗤之以鼻的梅丽娅串好鸡屁股，撒上调料和自己的笑容，一起递给了愿。 又迅速切回了充满气势的外交强调：“就换成俗气但合理的代价吧，刚才我保护的那些贵族，加起来也有几十个吧？每年向你上缴的税，分五成给混沌之土。” “……你知道，这是多大的一笔收入吗？” “七成。”她提高了价码。 “……恶魔女妖之王，我一直认为你是银月城的贵客。” “是啊，所以我出手帮忙了。要不然你去让他们想起，还能享受人生，是因为谁的出手帮忙？如果你不同意，我先让整艘船毁灭在厄雾里吧，虽然厄雾已经走了？ …… （ps，一起放出来了……虽然有点晚了） 第一卷#153·夜晚将尽 这一字一句所构成的，是极为赤裸的威胁，甚至连外交辞令都算不上了。 森时听得有些意外，虽然这种私下的场合里，不一定要追求政治上的那些言辞技巧，可梅丽娅的话，也太过直白了。 她不禁开始觉得，自己这位女儿，实际上不是那种一国最雍容华贵、总是和蔼可亲的女王，而是更像是一位土匪头子……可能在她领导下的混沌之土，就是个混混聚集的地方？ 如森时所想的那样，这毫无礼貌的话，让处于谈判另一方的巴尔扎克领主有些恼火了。即便他并没有明显表现出来，脸色从始至终如石般凝固。 “我给您算笔账吧。” “噢，真贴心，是想把今后要给我的钱算清楚吗？” “登上的夜市号的人，平均下来，家中产业每年都能有近千枚金币的利润。刚才蒙您所救的贵族们则要更高，其中不乏有年利润数千枚金币的大型家族。这些税收，是银月城的真正根基所在。” 梅丽娅冷冷地看着他：“撒谎成习惯的人真可怕啊。” 他继续说：“无论如何，如果给您这么多，银月城会崩溃的——恕我拒绝。。” “那就拿技术来换吧，伪学工艺的一些小技术。” “这……” 巴尔扎克领主的脸色头一次有了变化，脸上隐隐透着愤怒。 梅丽娅转动着手里的木棍，用话家常的语气随口提出要求：“我一直很感兴趣的是，你们的伪学工艺，是如何燃烧精神力结晶的？” “……您为什么想知道这一点？” “你也知道，和厄雾战斗时，火元素很好用。我国有许多的魔法师，精神力结晶堆着用不完，所以我想把库存的精神力结晶当做武器。可惜，一直点不燃。” 巴尔扎克领主的眼神略略和缓了些：“这项技术是伪学工艺的核心之一，但既然是对抗厄雾，好吧，我同意。” “嗯，那就拿两成的税收和这项技术来换。” “最多，只能让一成，而且最多提供三年。” “成交——附加条件是这样的：每次银月城的税收日，把金币交到四季者手里。就这么决定了，你去准备我要的技术吧，回国之前我必须拿到手。” 森时本来正在嚼着涂满辣椒油的烧烤，突然发现梅丽娅指着自己，于是愣了下，固定成了一个颇蠢的姿势。她发现梅丽娅悄悄对自己眯眯笑了一下，样子格外开心。 巴尔扎克领主始终保持着克制，点头接受后，便默默走掉了。 甲板再度归于寂静。 “那笔钱，我们不要。”蒲公英义正言辞地说，“谢谢你的好意。” “也不是给你们的，那还是我的钱呀。因为你们离得近，就先放你们那儿。”梅丽娅噗嗤地笑着。 “噢……”蒲公英的脸立刻涨得通红，头上雪白的绒毛仿佛也要被染红了。森时拍了拍自家公主的肩，宽慰了几句，心里想着还好自己没先说出来。 不过，她倒是有别的问题想问—— “你在打什么小算盘？” 起初，她觉得自家女儿只是在趁火打劫。但见到她并不执著于金钱，又有些拿不准了，梅丽娅应该是有所图谋……如果森时没猜错，关键点是那项技术。 “我很喜欢夜市号，经常会来。”她的声音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什么意思？” “每次都会让丹尼尔在周围护航，我也经常在夜市号里逛逛——我们都很有脑子。”她笑着说，眼神仿佛在期待着森时能自己猜出答案。 而恰好，这些提示已经很足了，森时还真有了点推测。 “我还以为恶魔女妖之王钟情于夜市，只是为了烧烤……” “嗯，不过我更喜欢一边欣赏自己的国家，一边享受烧烤。” “你的厄龙可以载你吧？” “那家伙有洁癖，不喜欢自己的鳞片上有烧烤的油烟。”说完，她耸耸肩，满脸遗憾。 森时没再多问，答案已经显而易见。看来，刚才的交易让她取得了最后的拼图。 她经常来夜市号，应该是为了偷学这种飞空船的工艺技术。而刚刚索要的核心技术，恐怕是最后缺失的一环了。 她想制造同样的飞空船，也许是为了娱乐，也许是为了战争。不过不管怎样，森时一点也不觉得畏惧，因为这是她的女儿，就像蒲公英和愿一样是可以信赖的人。 这时，愿在桌子底下，悄悄打开了魔鬼之界小小通道，打算把实在不忍下口的鸡屁股丢进去，为了确保计划成功，她开口吸引注意力： “小梅丽娅，厄雾又浓重了吗？危险吗？要不要和我做交易，我借你一百个上级炎魔去处理一下？” “没，最近安静了不少。” “……那你要人家的技术做什么？” “为了惩罚不守约定的魔鬼——你尽管丢吧，丢多少我烤多少给你，反正你说过要吃的。” “呜。” …… 夜市号暂时还不能返航回银月城，虽然没了厄雾的威胁，但如果在深夜回去，夜里游荡的那些鬼魂将会成为恐怖的威胁。 身体残缺不全的人接受治疗，重装零部件，而巴尔扎克领主则在船舱里安抚所有人。只有少数人，还能壮着胆子来甲板上度过难熬的夜。 时间一点点流逝——夜市号总算是回到了银月城附近，正绕着圈等待黎明。 整晚，愿都恍恍惚惚的，因为她吃了鸡屁股，而且觉得很好吃……她怀疑自己失去了做魔鬼的资格。 森时很困，确认了自己升了五级，而战利品也的确是想要的【捡尸人的曲谱】后，便在桌子上打起了盹。 只有蒲公英和梅丽娅还精神充足，她俩面对面，一直在互相试探。 表面上一团和气，实际上暗流涌动。 梅丽娅想知道，森时和蒲公英之间的关系到了哪一步？又想旁敲侧击，看看她是否真的愿意卖掉森时。 蒲公英想知道，她俩的关系究竟是不是父女？另外，也希望搞懂森时的大号从何而来。 就在彼此都撑不住，受够了那些来来回回的车轱辘话，想直接挑明了的时候，愿的自言自语传入了她俩耳中。 “……噢，这就是爸爸说过的矿脉。” 她正呆呆看着天边，夜市号正要经过的一朵厚厚白云 第一卷#154·纳音云 她俩都没听漏愿的自言自语，也好奇地向她望的方向看去。反正愿已经吃掉了一串，不会再找借口悄悄丢掉食物。 空中的矿脉吗……蒲公英马上就联想到了一件事。 她的那些毒酒，正是统一被古魔鬼之王给收购走了。而用来买酒的东西，就是位于银月城往东的矿脉的一年开采权。虽然价值的确对等，但蒲公英嫌麻烦再加上最近事情比较多，还没来得及和森时讲呢。 在这个世界，有几种矿产是来自白云，运气好的话还会碰见相当稀有的伴生矿。但这些悬于空中的矿脉，实际上并不多见。既然这里是银月城附近，又有一大坨看起来很软的白云，很大几率就是她的那条矿脉。 “愿，这就是你们和我做交易的那个矿脉吗？”她问。 “我得看看……” 愿取出一条干净的、绣着某种很像猫头鹰图案的手帕，先擦掉手上脏兮兮的油污。这才拿出总是随身的书本，迅速翻看着。 她时而眺望将沉的月亮和星星来分辨方向，这才点头表示肯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