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德夙兴难以忘怀,根本不敢忘记曾经答应的事。yueduye.com真人若是有什么吩咐,请尽管明说,夙兴决不推辞。” 姜夙兴虽然这般说,其他弟子却是一个个如临大敌的模样。的确,这次无论是天柱峰十二通道的开放,还是海底闸门的开启,东阳真人都功不可没。他早已隐居千年,更是南城修士之首,对于这一切,他本可以袖手旁观、甚至落井下石。但是他说服十一峰主、前往北海神宫面见龙神,这都不是什么轻而易举之事,弄不好还会里外不是人。即便是办好了,他也不见得能有什么好处。而他唯一的好处,便是当时姜夙兴答应他的那三件事。 现在东阳真人要开始让姜夙兴兑现承诺了,那会是什么要求呢?众人心中都有些担忧,且都不约而同的担忧地看向顾白棠。 果然,顾白棠就面沉如水,一双黑眸幽幽地盯着东阳真人,仿佛要看看他到底要提什么要求。 姜夙兴亦是神色严肃,颇有些赴死的悲壮之感。他早已打定了主意,若东阳真人提什么对西城不利的要求,那他只能辞去掌教一职。再不济,让御宿将自己关进锁魔宫,不能去做任何坏事也就是了。 “我要你帮我做的第一件事……” 在众人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中,东阳真人开口道:“在落霞峰陪我七日。” “啊?” 众人恍然,姜夙兴也一脸的不确定。顾白棠往前一步,沉声道:“掌教,弟子请命随同。” 东阳真人却道:“不行,只能你我二人单独相处。” 姜夙兴最后道:“既然如此,我便去落霞峰住七日。正好我也有一些事情要向真人请教。” “那好,你便随我来吧。”东阳真人说着便转身去往落霞峰,而姜夙兴对着顾白棠一步三回头,面带笑容,也跟着去了。 珊瑚当时就在一旁迎接东阳真人,她可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那个顾白棠一脸焦急却又只能站在原地无能为力的模样,当真是气急败坏。让她看了十分舒爽解气。 不过,一转眼想到了顾白棠曾经做的事情,珊瑚就又觉得此人实在可恶,她若不能将他挫骨扬灰,难消深仇大恨。 但是她功力卑微,如何杀得了顾白棠?瞧着那顾白棠十分紧张这个小掌教,珊瑚的眼睛红了红,但是……看师尊对姜夙兴的态度,是决然不可能让她对姜夙兴做什么的。 此刻,那浮云渊中白云蔽日,仙境悠然。姜夙兴一身紫衫白衣,轻抚长琴。他面带笑意,细眼长眉,端的是一副翩翩公子的俊俏模样。而一身雪衣的真人立在对面,吹奏竖笛,一双眼睛深深地凝视着姜夙兴。却又往往在姜夙兴看过来时别过眼去,仿佛不敢与他对视。 末了,琴音停罢。紧接着,笛声也停下了。东阳真人望着对面正襟危坐的青年,不由有些局促地捏紧了手中的笛子。 姜夙兴将这一些看在眼里,他缓了缓,开口唤道:“雪垢。” 东阳真人,不,是雪垢。雪垢浑身颤抖了一下,抬起头来,惊诧地望着姜夙兴。 姜夙兴越发犹疑,不知是否该问这些话,但他心中实在疑惑。迟疑了许久,正要问时,却听对面的人首先开了口。 “你是不是要问我,「妖僧雪垢」的事情?” 雪垢轻声说道。 姜夙兴浑身紧绷,他道:“我从未向任何人打听过真人的事情,也没有去查过你的资料,因为我不相信你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妖僧」。” “若我真是呢?”雪垢抬起头来,银色面具下的双眸小心翼翼地望向姜夙兴,“如果,我真的是一个妖修呢?” “那也不是你的错。”姜夙兴却这么说道。 这一回,换雪垢惊讶地望着他。 姜夙兴低下头,他想起了自己的师父,也想起了顾白棠。 “人们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也无法选择自己究竟是人是妖是魔还是鬼,这不该你们的错。只要一心向正道,鬼修亦可以做仙首掌教,雪垢也可以是东阳真人,与那些普通修士,并没有什么差别。” 只要有恒心,魔王之种应该也可以被净化。姜夙兴在心中这般奢望。 雪垢望着他良久,最后叹息一声,语带轻笑:“你真的与他不同。” 姜夙兴知道雪垢所说的这个「他」,应该就是姜家的老祖宗姜太平。 “一千年的时间可以令沧海变成桑田,也可以改变许多人的观念。”姜夙兴说道,“或许当年老祖祖对雪垢有一些成见,但是我相信,今时今日,这一切早就已经放下。” 雪垢的声音很飘忽:“如果他早已放下,就不会直到现在也不肯见我一面。” 姜夙兴道:“老祖祖把自己关在石窟中一千年,雪垢又何尝不是把自己藏在这浮云渊里一千年?或许老祖祖也与雪垢一般,早就有心化解,只是迟迟不敢踏出那第一步。” “是吗?他真的是这么想的吗?”雪垢望向姜夙兴,满怀希冀的问道。 姜夙兴道:“他是否这般想,如果你不去问,又怎能知晓?” 雪垢想了想,突然道:“不如你去帮我问吧?这是第二件事情!你帮我去做!” 姜夙兴看着他这坐立不安的模样,突然有些哭笑不得,“你真的要我去问?我好歹是西城的掌教,要让我办三件事好歹也得有些重大价值的吧?” 原来人们还在担心答应雪垢这三件事是否会对姜夙兴或者西城造成重大危害,不想雪垢的第一件事是陪他在浮云渊上弹琴饮酒赋诗七日,第二件事则是让姜夙兴去当和事老,调解当年师兄弟之间的心结。 “不如你现在就出发吧。”雪垢站起身来,抬手就招来自己的黑鹰,对姜夙兴道:“这是大鹏鸟,你坐上它一个时辰就能飞回玉屏。” “然后我问了老祖祖话立马又一个时辰飞回来,再把你接过去?或者是我让老祖祖直接过来?”姜夙兴笑着问道。 他本是开玩笑,但见雪垢低着头犹疑的模样,立刻就道:“我开玩笑的!而且我现在不能回玉屏。” “为什么?”雪狗偏着头问道,这个动作有几分动物的蠢样,姜夙兴突然好奇眼前这人到底是什么妖。 姜夙兴顿了顿,道:“我现在正在闭关期间,虽然之前为了西城紧急出关,但是也只能在西城行走。眼下西城泄洪完成,我马上就得回云鼎宗门闭关了。” “那你闭关要几年?”雪垢认真地问道。 姜夙兴道:“我之前发誓,不破元婴不出宗门。我现在是金丹期的修为,依照我的资历,再加上云鼎宗门的修行圣地,至少也得两三百年。” 听他这么说,雪垢就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姜夙兴心想,这下雪垢就应该不会找他麻烦了吧。雪垢之前说过,不会为难自己。虽说自己不好意思直接拒绝他,但是拿西城的规章制度说话,雪垢总该识大体。 不想雪垢道:“两三百年也太久了,这样吧,我教你一个法子,可助你快速突破元婴,要不了那么长时间,至多三十年也就够了。” 姜夙兴睁大了眼睛,“五十年之内的元婴期修士?!听都没听说过。你可别逗我了!况且修行过快不是什么好事,很容易夭折而亡!当年周辉七百年化神,就走火入魔,堕入魔道了。我是堂堂正正姜氏家主、西城掌教,不能走那样的路子。” 纵观修真界上下五千年,修为再逆天的人也得按照修行基本法来吧?两百年元婴就是基本法,除非是像顾白棠这种天纵奇才、且体藏魔王之种的奇人,才能做到四十岁破元婴。那的确是修真界第一人。姜夙兴不认为自己会是这个第一人,况且他前世已经有了走捷径、登封神台的惨痛惊艳,为保这得之不易的二次生命,他还是决定这一世要老老实实脚踏实地的修行。是以对于雪垢的建议,他听都不听,直接拒绝。 “五十年元婴的修士并非没有,你是少见多怪,你面前就有一个。”雪垢不死心地说道,“我当年十八岁金丹,四十五岁就到了元婴,九百年化神。姜太平就是不服气我比他厉害,他三十岁才结丹,九十八岁才突破元婴,到现在一千零三十岁也仍旧是个元婴后期。他是没脸见我,才躲着不出来。” 这人变脸比翻书还快,前一刻还在期期艾艾地担忧姜太平是不是真的不介意他是妖修,后一刻就立马讥讽人家的修为比不上自己。 姜夙兴叹为观止,道:“反正我不会用你说的法子,现在西城的善后工作也有御宿师伯主持大局,我答应你的七日陪伴今日也到了期限,明天我就回云鼎宗门去闭关了。” 雪垢瞪着他,急道:“你答应我的要帮我办事,怎么说话不算话?” 姜夙兴道:“你也曾说过不让我为难,如果你要让我破坏西城规则去帮你做事,那我只好辞去西城掌教一职,便是个自由身,你让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雪垢被他气的不轻,颇有些咬牙切齿,道:“哼,你这伶牙俐齿推卸责任的本领倒是与他如出一辙,不愧为姜太平的后人。” 姜夙兴低眉一笑,“多谢真人夸奖。” 他突然觉得这个雪垢活了一千多年,估计也没长多少机灵,恐怕以前被老祖祖这么欺负了不少。也不知到底是什么动物这么笨,才会被人三言两语哄的团团转。着急了也只能跺跺四肢,慌里慌张地不知所措。 这时浮云渊下传来动静,两人转头一看,只见那空地上,珊瑚正在跟一个青年修士大打出手。 珊瑚主火,一把扇子扇出的上九真火十分霸道,可是她好像也就只有这么一个长处; 顾白棠这次学了乖,不知从何处找来一把白骨做成的扇子,恰好能克制那上九真火。珊瑚扇来的上九真火,他只需轻轻一扬手,那白骨扇子直接便扇出一道寒烟,将之扑灭。 珊瑚见此招无用,便用法术攻击;先是一招「化春雷」迎面扑来,再是一记「移形换影」将顾白棠围住,从四面八方发出攻击。 顾白棠先是以那白骨扇子直接斩掉那迎面而来的惊雷闪电,再是一套「玄风剑法」舞出来,便将四面八方那些虚影统统化破,最后直指本体珊瑚,冷笑道:“十年过去,没想到你还是那么弱小。” 珊瑚直接愣住,整个人无法动弹。顾白棠的剑抵在她下颚处,眼神冰冷,面带讥诮: “真不知道你这十年都用来干了什么?你就没有想过,在你在这落霞峰上悠闲度日混吃等死的时候,你的仇人可是在拼命修行。就凭你这个样子,也配谈报仇?” 珊瑚的眼睛里直接一颗颗泪珠滚滚而落,她突然双目通红,脖子和额头皆青筋暴露,突然她仰天长啸,尖叫起来。 这一阵尖叫十分尖锐,也很是有冲击力。直令得四周山林的鸟儿扑簌簌从林中飞出,顾白棠也提着剑倒退飞出一丈远。只见那珊瑚站在空地上,身形似乎在开始膨胀,隐约有红色的角在她鬓角显现。 “珊瑚!” 雪垢径直飞下去,凌空飞去一个咒印,径直打在珊瑚的额头上。 珊瑚受了这一印,跪在地上,浑身一阵剧烈的颤抖,翻白眼,口吐白沫。 “她,她是羊角风犯了吗?”姜夙兴踩着一把剑东摇西晃的飞下来落在顾白棠旁边,这点距离太近,他若是招伏羲天龙,还不够运功的。 “不知道。”顾白棠把剑插回剑鞘里,“可能是受刺激了吧。” “你刺激她了?”姜夙兴歪头皱眉看他,颇有些指责。 顾白棠一下背脊打直,突然想起姜夙兴好像对这些女子有莫名的怜惜之心,便不想与他在这个话题争论。转而一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顿时有了底气,质问道:“还说呢,你在这里七天七夜,都做了些什么?我在这七天里可是满西城到处跑,疏导洪水,抢救物资,一刻也没歇息过。” 姜夙兴被他问道这个,轻咳了一声,摸摸鼻子,道:“这个嘛,饮酒作诗,弹琴下棋咯。” 这时雪垢也已经帮珊瑚稳住了状态,珊瑚恹恹地跪坐在地上,头埋在雪垢的怀里,就像一只受了伤的脆弱的小动物。 姜夙兴于心不忍,立马走过去,关切的问道:“珊瑚姑娘这是怎么了?” 他凑近正要细看,忽然珊瑚猛地抬起头来。 尖牙利齿,眼睛猩红,头上两只锋利笔直的尖角差点戳到姜夙兴脸上。 姜夙兴哇地一声倒退两步,刚好撞倒身后的顾白棠。 “原来是只山羊精,果然是妖修。”顾白棠冷冷地说道。 雪垢抬起头来,眼神不善地看向顾白棠。 姜夙兴也立刻转过头去,挡住雪垢锐利的视线。他身高比顾白棠矮半个头,微仰着头对顾白棠道:“你怎么这么讨厌?莫非也是那般迂腐之人?” 顾白棠站的笔直,用鼻尖怼着姜夙兴的怒气,一脸正气道:“我不是迂腐。妖修毕竟非我族类,掌教还是不要太过信任的好。” 姜夙兴眼神复杂的看着顾白棠。 就是这种想法吧。对于正道中人来说,怀揣着这样的想法才是正确的吧。如果向上一世姜夙兴孑然一身,他定然也会对此深信不疑。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小心提防,戒备戒备。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这一世他得知了太多的事情。自己的师父明正竟然是鬼修,是冥界的鬼君。师父对自己有再造之恩,自爆元婴回归正位,从千万里之外的西城赶来长乐,从李青衣的手中抢救了自己的性命,在小灵山中悉心陪伴照顾自己数个月;最后魂归正位之际,还留下遗命把自己扶上西城掌教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