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郾城民众越发人心惶惶,甚至有流言蔓延。流言一传十十传百,众口铄金,说得仿佛跟真的一样。 连一直操劳着的郎中们,也犹豫着互相转达这条听说是来自小女皇的口信…… “屠城?” 李袖春摇摇头,不可置信地趴在门板上,听外面的师傅说着这些冰冷的字眼。 “怎么可能?女皇难道不知道现在郾城的人口有多少吗?”先不提患病的,这里没患病的人口又有多少,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说屠城…… 外面师傅叹了口气,“女皇这样下达指令也是很正常的,比起放出这种不明疫病,不如……”她的话没说完,但是李袖春显然能理解她的意思。 可是这才六日……就这样放弃? 天花就算有可能痊愈也至少要四十天啊…… 这段对话最后不了了之,师傅不愿去揣度上位者的心思,投身于治疗中。而李袖春是不愿去想,她总觉得这些太沉重,身在其中,她只能尽心尽力地多挽救一下。 即便很可能是徒劳。 * 当然,听到这流言的不只是郎中们,流言如此闹得沸沸扬扬,几乎所有郾城民众都在口耳相传这条消息。连里间的病人,也得知了。 于是,比起可怕的传言,郾城民众激烈的反抗显得更为恐怖。 就像是压抑了很久的人,垂死挣扎一般,暴动发生了。 最先发生冲突的地方,首当其冲就是李袖春这边。 “……袖春,我还不想死!” 李袖春停下为说话之人治疗的手,她皱起眉头久久不语。 这人正是之前感染的女郎中,名字叫芷兰。如此好听文雅的名字,她本来也应该是这样的人,却被病痛折磨的身形瘦削,面目狰狞。 芷兰见李袖春不回答,绝望蔓延在她的眼里,狠狠抓住了李袖春的手臂,“我本来该与家人团圆的,若不是揭了这皇榜……” 她的话刺激到了周围的病人,一个两个都随之叫嚣了起来。 李袖春被握得生疼,暗道糟糕,国家的做法已经引起了民众的反弹! 表面上努力镇定,她怕自己露怯便不能压制住这些病患,“放心,会没事的。” “没事没事,这句话……你已重复了六天!如果我们真的没事,为什么不放我们出去?!你们是不是打算把我们得病的都杀死?!”一人缩在最角落的病床里,发出呐喊。 “对!放我们出去!!” “我要出去!我要见我的家人!!” “你们凭什么把我们关在这里?” 她的话立刻得到了大家的呼应,一时间众人的情绪再也遏制不住,爆发了。 偏偏这时外间的郎中大多都已出去治疗了,没人得知里面的暴动。面对着众人扭曲的脸,李袖春的话堵在喉咙里无法吐出。 ……安慰和劝解在一条条生命面前,显得这么苍白无力。 花顾白要上前掰开芷兰的手,芷兰的情绪正在最急躁的时候,怎么会允许一个男子来制止她?见她挥手就要打下来,李袖春立刻用另一只手接了下来,转头对花顾白道:“你在做什么!快到我身后来!” 第一次被李袖春呵斥的花顾白怔了怔,眼前的女子已经站在了他身前,替他挡住了前面所有的咄咄逼人。 “芷兰,你居然对男子动手?你也是郎中,难道你不知道这时候最应该做的不是怨天尤人么!”最先挑事的居然是她,简直太让人觉得可笑了,得病前后落差就算再大,作为郎中也不该在这种时候煽风点火。 芷兰不说话了,抿着唇目光游弋。 “别跟她废话!”旁侧的床铺上,一个病人用沙哑的声音恶狠狠道,“他们可是打算杀了我们啊……” 芷兰听罢,再度狠下心,推了一把李袖春。李袖春没料到她这般动作,后面又有愣住的花顾白,只好咬牙稍稍侧过身子避开花顾白,跌在了一边。 膝盖摩擦在地板上,手臂底下也被磨破,疼得李袖春额角冒出了冷汗。这些病人……本来都已经很虚弱了,却因为求生意识而又强大了起来吗? 可能是因为有人开了先河,导火索被点燃,在李袖春没站起来的时候,已经有病人蹦下来抓住她的肩膀,一股脑的恶意殴打着她。 “滚开!” 花顾白要上前的动作被一人撞开。 听到拳打脚踢的声音,看不到李袖春的身影,她几乎被挡得严严实实。花顾白只觉眼前发黑,急促的呼吸也无法平复他的愤怒,他大叫:“停下!” 可他的话却没能传入众人的耳朵里,大家都疯狂了,谁还在意一个不起眼的男子? 直到一人的血溅在围成一圈的众人身上,他们才惊叫一声,停下了动作。 有人摸了摸自己眼皮上沾的鲜血,“死……死人了……” 众人后怕地退后一步,看着那个男子把抹过别人脖子的剑甩了甩。暴躁的人们都屏住呼吸,一言不发,那男子有着什么眼神啊…… 冰冷得毫无温度。 芷兰恐怕就算到死,也不明白最后从背后偷袭自己的,会是个男子吧。 此时她的血源源不断从喉咙的创口涌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从她嘴里发出,再也说不出话来。 在众人看来,他们不过是要狠揍一顿李袖春,发泄怒气再逃出去,却没想有人更狠。 眼前的男子在众人退却的脚步下,他快步跑到李袖春面前,蹲下来低声唤道:“妻主……” 背在他身后的剑还在滴血,滴答滴答敲打着众人的心。 声音低柔,配合着他动作所垂下来的发丝显得更加清魅了,可再也没有人敢小看他……这个男子,在众人心里宛如玉颜罗刹。 ☆、第59章 却怪情多春又老 谁都以为李袖春只是被殴打过度脑部受伤而造成了短暂的昏迷, 包括后来赶来救出两人的郎中师傅也是这么诊断的,但是她阖眸躺在床上好几日都没醒, 俨然是与郎中说的不符。 花顾白的惶恐不安几乎流露在面上,他看到她这幅样子, 就会想到之前她一声不吭消失的时候。 她应该是最担心外面闹事的百姓吧,怎么还一直睡着不醒呢? 来来往往的郎中们没精力把李袖春时时刻刻照顾,她们还有更多的病人要去管, 还要帮忙平复暴|乱。 本来花顾白厌烦极了外面的人,他们伤了李袖春,他怎么可能去插手去管他们的死活?只是一日清晨, 他靠坐在李袖春的床边,又一次被外面的争执吵醒,才握紧了手冷冷踏了出去。 萧雅连忙跟上, 自那次被花顾白关在门外后, 她就长了心眼儿, 生怕又被主子给丢下了。 “我来与里面的人谈。”他的眸子漆黑,有隐隐约约的森冷。 被他目光所感染, 郎中们静默了一会儿, 想起之前看到里面拖出来血淋淋的芷兰, 曾经的同伴,便没有人第一时间站出来反对他。 人, 总是对表里不一的东西有所提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