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苏孜又提起“活纸人”,余姓扎纸匠当即脸色一变,转身就要离开。 好在苏孜反应也不慢,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了他。 “余老弟,事关性命之忧,还请你多思量啊。况且你也不愿,好端端的大闺女,年纪轻轻就守寡吧。” 苏孜说着指了指一旁的苏佩儿,而苏佩儿也极为配合地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泫然欲泣。 “唉,好吧,你们随我进来。” 良久,余姓扎纸匠叹了口气,背着手朝院里走去。我们几个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 才迈进院门,我就看到了一大片的纸人、纸马等等。它们被整齐的排列在一起,密密麻麻的,好似阴兵借道。 “几位,这边请。” 余姓扎纸匠说着,把我们引进了院中间最大的那间瓦房。 落座,他又冲我们一拱手道:“各位先稍坐片刻,待我余匠去泡壶茶来。” 余匠说完,也不给我们几人推辞的机会,直接快步走进后院。不一会儿,他就端着一个茶盘回来了,上面俨然是五杯清亮的...水? 杯中清茶,可这也太清了吧?我在心里暗自嘀咕。 “呵呵,小兄弟,此乃冥茶,是我们扎纸匠一途最常饮用的茶饮。” 余匠瞧着苏菲和苏佩儿中间的空位,笑呵呵地解释道。 “这冥茶啊味道重的很,也只有滤而又滤,把里面的茶叶都挑出去,才堪堪能饮。” 苏孜怕我们还不明白,不由补充道。 闻言,我们三人都迫不及待的举杯轻抿,果然,入嘴的味道很浓且很怪,类似于湿抹布发霉后的味道,但里面却又透着一股淡淡的清甜,说不清也道不明。 不过等茶水入肚,一种温热夹着清凉的美妙感觉,直击灵魂深处,让人舒爽的无法言说。 “余老弟,关于‘活纸人’的事,你看?” 正当我们都沉浸在冥茶的奇异之中时,苏孜又开口提起“活纸人”的事情。 “唉,苏老哥,不是我不帮,只是我手里真的没有‘活纸人’了。” 余匠为难地说着,而苏孜听闻则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可是苏孜话音未落,苏佩儿就一脸苦涩地抓住余匠的衣袖,可怜巴巴地说道: “余叔叔,你就帮帮叶子好不好,你看他现在这样子,我...” “唉,苏姑娘啊,不是我不管,实在是...罢了,罢了,你们且听我讲一个故事。” 四十五年前,在一个叫做偶家堡的地方,出生了两个小男孩。先出来的叫余匠,后出来的则叫余工。因为是双胞胎,二人可以说是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只有余匠清楚,和弟弟相比,他的耳垂处有一个细不可查的钩状胎记。 听到这,我不禁看向了余匠,而有所察觉的他,也朝我望了过来,轻轻地点了点头。随后我没再出言,而他则继续说了下去。 他们的出生,无疑给家里添了不少欢乐,至少余家夫妻俩看着这两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是这么认为的。 那时的偶家堡,余家算是大户人家,但作为一个扎纸世家,他们却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扎纸匠人,同世无双’。 眼看兄弟俩越长越大,转眼就到了承家业的年龄,可是家规难为,兄弟俩必须要诀出个雌雄。于是,在父母的哭喊中,两个十八岁的孩子被带走了,临行前,一人给了他们一本书,一套工具。 直到半个月后,其中一个回来了,而在他手里俨然多了一样东西——一个与他等高的青灰色纸人。 说是纸人,但它比纸韧,比绢还滑,整个摸上去透着一股寒凉。回来的那个孩子,此刻已经消瘦的不成人样,深陷的眼窝里满是不安与恐慌,身上更是红一块青一块的,有些竟像撕咬出的痕迹。 而这时,出来见到他的余姓夫妻俩,当即泪如面洗,尤其是妻子,哭着哭着就背过气,晕迷了。 对于哥哥来说,他是幸运的。因为在这件事之后没多久,哥哥就成功承秉了家业,成了一名真正的扎纸匠,而他这辈子最杰出的作品,就是他带回来的那个“活纸人”。 余匠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一双眼睛接连从我们身上扫过。不知为何,已经没了身体的我,在被余匠的眼神瞟过时,一股寒意陡然爬满了脊背。 当下,我扭头看了看苏佩儿等人,发现她们也都芒刺在背,神情很不自然。 半晌,还是见多识广的苏孜蓦然开口:“余老弟,那‘活纸人’难道是用你弟弟的...” 苏孜的话还没说下去,就听一旁的余匠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 他正要开口,我却惊呼出声:“你不是余匠,你是余工!” 听闻我的的话,苏菲和苏孜父女俩都一脸疑惑的看着我,想知道我在说什么傻话。 但是我并没有理会他们询问的神色,而是依旧直直地盯着余匠,一字一句道:“你说余匠的耳垂上有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细不可查的钩状胎记,所以如果你真是余匠,你会为了遮掩这点不同而把自己的耳垂弄伤。” “哈哈,既然小兄弟你这么说了,那你看我这里不正是有残缺的吗?所以呢,我就是余匠。” 余匠听了我的话,旋即把头一侧,将他的右耳展示给了我们。我们借机看过去,确实,他的耳垂偏下的地方,有一处不是很明显的豁口。 但我接下来的话,却让余匠变了脸色:“没错,如你所言,你的耳垂那里确实有伤疤,但是那个弟弟当时也是这么想的。” “唉,我是余匠不假,但,我也是余工。” 听着余匠不明不白的话,我们一时间都愣住了。良久,余匠这才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其实我就是余匠,只不过因为母亲思念成疾,错把我当成了余工,所以我为了母亲,在她仍在世的时候自称为余工。” 我听完余匠的话一阵愕然,这时只听苏佩儿突然开口道:“叶子,你想啊,难道那显微的特征真的会只有余匠自己知道吗?为人父母,又怎么会不注意到这细微的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