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来将榜单装裱好,明天正午就要张贴放榜了,时间还是很紧张的。” “好啊好啊,大家都出把力。那些落榜的答卷也要归类收好,若有考生不服闹事,到时还能翻出答卷来,有理有据地化解他们的不服气。” …… 贞文二十年,辛丑年二月十六。 chūn闱会试后的第五天,会试榜单即chūn榜,在中午阳光和煦时、三声鼓响后,被张贴了出来。 第62章 自从有了科举放榜后,官差衙役不再上门报喜的规矩之后,考生们就要亲自去或派人去看榜了。 参考会试的考生有七八千之数,再加上比考生几乎只多不少的陪考人员,以及看热闹的人,在贡院外大街上一眼看过去,那真是一片人山人海! 时辰一到,鼓响三声。 贡院大门打开,会试的三位主考官,一人手持榜单、两人持答卷卷轴,走出贡院大门。 看榜人群艰难地让出两条道后,三位主考官将榜单和答卷,分别张挂到方向相对的高大公示栏中。 张挂完毕,三位主考官也没多说,直接就退出了人群。 然后,就仿佛开闸泄洪一般,看榜人群‘哗‘地一下,就向张挂着榜单和答卷的公示栏涌了上去! 贡院外人实在太多,虽有士兵在场维持秩序,场面也还是有些混乱。 黎棋觉得黎池和黎湖是读书人,他们钻到人群里去推挤着看榜的话,有rǔ斯文,不大体面。于是他叮嘱两人站在原地不要动,他挤进去看榜! 黎池能懂他爹急切的心情,他爹身体还很健朗,也就让他去了。或者他挤不进去也没关系,等人散去一些后再去看也是一样的,不急在这一刻。 于是黎池和黎湖就站在人群外,等着黎棋去看榜。 这时有挤到榜前看热闹的闲人,大声地开始读榜。也不像黎池前世看过的一些颁奖晚会,还设置悬念,将重量级的奖项放在后面。 他是从榜首开始往后读的,读的第一个就是位列榜首的,此次会试的第一名亦即是会元: “第一名会元!黎池!江淮行省临淮府浯阳县黎水村人!” “第一名会元!黎池!江淮行省临淮府浯阳县黎水村人!” “第一名会元!黎池!江淮行省临淮府浯阳县黎水村人!” 高声连报三遍后,才继续去报下一个名字。 读榜的那人,有一副高亢的好嗓子,声音极具穿透力!报过三遍后,站在人群外的黎池和黎湖也都听到了。 黎池听清之后,脸上一贯不深不浅的温雅笑容,在这一瞬之间开始加深、加大,笑容灿烂得仿佛此刻天空中的正午阳光…… 会元,这个名头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和周!你中会元了!!!”黎湖此刻已经激动得顾不上自己身为兄长和童生的身份形象了!一手‘啪啪‘地拍着黎池的肩膀,整个人像个小孩子似的,上下直蹦跶! 黎池正欲和黎湖分享这份喜悦时,一个熟悉的有声场面,再次重现: “小池子啊!你中了!小池子!你考中会元了!会元啊!!!” “小池子!你中会元了!” 这是何其熟悉的一幕啊,曾经与黎池一同参考过府试和院试的,如钟离书和明晟他们这些人,一听黎棋这把声音,和很有特色的‘小池子‘这个小名,就能寻着声音找过去。 还没挤到榜单前的黎棋,听到读榜内容后,就又逆着人流奋力往外挤!一边往外挤,嘴里还一边喊着: “小池子!你中会元了!” 等黎棋终于从人群中挤出来时,也已经吸引到不少人的注意了。 终于来到自家儿子身边时,黎棋才意识到他在这么多人面前,又叫儿子的小名了,以后儿子怕是要被人取笑的。“和周,爹又叫你小名了……” 黎池本就不在意小名儿大名儿这些的,他理解他爹刚才欣喜若狂,本能地就叫出了他‘小池子‘这个小名儿。 黎池笑得露出了八颗整齐的白牙,笑容灿烂地摇摇头:“爹,没事的,小名大名都是叫的我。儿子中会元了,爹您高兴激动也是正常。” “是啊,爹高兴!爹的乖儿子中会元了,或许再过不久就是……” “爹,虽说有人帮忙读榜,但等人少些之后,我们再亲自去看看。” 黎池赶忙截住他爹的话。他爹想说的应该是‘或许再过不久就是状元了‘,虽然这话很有道理,但却不好明面上说出来。 黎池已连中五元,最后一场殿试若得了状元,就是‘六元及第‘。而且只要黎池正常发挥,不出什么意外的话,这状元就是稳稳的了。 只因科举取士以来八九百年间,历史上只有两个‘六元及第‘者。如今在位的贞文帝,为了彰显他在‘文治‘上的功绩,也会点黎池为状元让他‘六元及第‘。 因此,黎池这个会元的意义尤其重大。有了这个会元,只要之后殿试不出意外,他就已经锁定状元了。 对于儿子黎池打断他的话,黎棋在看到周围外人众多时,也就明白了,这种场合说话是要格外注意。“和周,你说得很对,待会儿我们再去亲眼瞧瞧那榜单!” 正在这时,闲人的读榜内容里,出现了一个黎池很熟悉的名字。 “第二十四名,钟离书!江淮行省临淮府浯yīn县衙前坊人!” 然后紧接着,又是一个黎池很熟悉的名字。 “第二十五名,明晟!江淮行省临淮府浯yīn县衙前坊人!” “唉呀,是钟离家和明家的公子!他们也考上了!真是太好了!”黎棋惊喜地说道。 因为钟离书于黎池算是有救命之恩,乡试时又与钟离家和明家的人同住一个小院,相处过后,黎棋就很喜欢两人。现在听到两人也通过会试考取了贡士,他也是由衷地感到高兴。 也正巧,钟离书和明晟循着黎棋的‘小池子考中会元‘的声音,找了过来。见到黎池后就拱手道喜:“恭喜恭喜!和周会试再下一城!” “和周,恭喜你喜中会元。”哪怕平日里有些面瘫、看着还有点冷酷的钟离书,在这种情形下也无法再冷酷,脸上也带了微笑。 黎池也拱手道喜,“同喜同喜!和周也在此恭喜冠三和竹帛榜上有名,喜中贡士。” 三个年轻人间互相道过喜之后,这才与对方身边的人打招呼。 “黎伯父好,黎三哥好。”钟离书和明晟向黎棋和黎湖问好。黎棋和黎湖则也热情地回应了两人的问好。 “您四位安好。”黎池和黎湖也向跟过来的,钟离书和明晟的族人问过好。 自去年八月乡试结束后,黎池就就没再与两人见过面,可此刻见面后倒也不显生疏。互相道喜问过好之后,就自然地开始聊了起来,聊此次会试、聊乡试之后各自的情况,总归是不缺话题的。 而黎棋则与钟离家和明家的那四位族人聊到一起去了,毕竟乡试时同住一个小院里,算是熟人了,同样不缺话题。况且,就算没话题,也还能chuī自家的孩子呢! 只有黎湖一个人,感觉他两边都有些融入不进去。 黎湖看看与人侃侃而谈的堂弟黎池,再看看满面红光的三叔黎棋,然后想想自家还没个正行的亲弟黎海,以及自家面朝huáng土背朝天地在家劳作的爹娘…… 黎湖第一次感觉到了身上的担子,身为男人、人子和长兄的担子。 堂弟中了会元,且还是‘连中五元‘,黎湖高兴是真正的高兴。但感觉到身上的担子之后,他心里的滋味就在高兴之外,还添了些落寞。 心里滋味复杂的情况下,黎湖将视线移到了周围人身上去。 周围有专注地在围观他们的人,也有只是目光不时扫过这边的人,可他们的眼神中无疑都有着艳羡,以及落寞…… 黎湖想一想,这些人定然也艳羡小池子考中会元,可又因为自己或亲近之人没有考中,或名次不如而感到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