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严锦在四奶奶家,也凑过来拉家常,喊严锦“细妹子”。 严锦真心想结交她,回称“兰芳大姐”。 三人家长里短,相谈甚欢。中午一起吃了烤地瓜。 气氛正好,来了个煞风景的王水娣。 穿一身杏色裙子,罩件茶花大褙子,袅袅婷婷从坝上摇曳过来。口中嗑着瓜子儿。 到了地方,没骨头地往树上一靠,一张嘴就找抽:“哟,今儿大美人咋跑鸡屎坑里来了,不嫌臭啊?” 四奶奶气得直摇头,指着她说:“你啊,二十老几啦,好好做人吧,不要弄得自己比鸡屎还臭。你也算是苦瓜命,你看看谁可怜你!” 王水娣扭刮着下巴说:“我要哪个可怜!哪个比我过得好!要吃有吃,要穿有穿!” 张兰芳蹲在地上挑荠菜,板着脸说:“你没事死这边来干啥了?刚刚不是两个恩客往你家去了吗?” “啥恩客不恩客,我家又不是窑子,嘴里别放屁。”她吐掉瓜子壳儿,斜着眼说,“人家现在都看不上咱啰,有新想头啦。” 她的眼尾勾着严锦,充满暗示意味地贱笑着。 似乎生怕大家不明白,又干脆挑明了说:“自从阿泰家的来了村里,哈,整个村的男人夜里都困不好觉了!刚刚元庆和李俊还跟我说呢,那个周泰的艳福连皇帝老子也比不上,快嫉妒死他们了!” 严锦气得直哆嗦,不客气地说:“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抓一把鸡屎塞你嘴里!” 她脸红通通的,口吻强硬,目光却狠不起来。 明显没跟人吵过架,像一个想横又横不起来的孩子。 张兰芳和四奶奶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悍气全开帮她的腔,“没错。这张粪坑臭嘴就是要拿鸡屎填住,看她喷不喷得出来!” 王寡妇满脸不买帐,扭着水蛇颈子说:“哼,三个人欺负我一个,算啥本事!不要装,大家都是一样的,谁离了男人也不能活!” 她忽然露出一种阴狠又得意的表情,瞥着严锦说,“等着瞧吧,别看你现在像个烈妇,迟早有一天叫你来接我的班!” 正可谓人至贱则无敌,脑子有病! 严锦整个人都失语了。 张兰芳被气着了,跳起来骂:“好个丢人现眼的骚狐狸精!” 她的手在地上一摸,抓起一把鸡屎就冲过去,把王水娣往树上一摁,满脖子满脸糊了上去。 王水娣发出杀猪似的尖叫。浓妆艳抹的脸转眼变得屎迹斑斑。 严锦被兰芳大姐的孔武惊呆了。“咦!” “咦个屁!”四奶奶骂她,“你个软瓜,还不上去打!” 她也撸把鸡屎,冲上去把王水娣摁在地上,死命地糊她。 生猛的场面让严锦心口怦怦狂跳。 她想,“是为了我,不能袖手旁观呐!” 可是,就是下不了手抓鸡屎。脑袋都空白了——最后抓了一把树叶子,往寡妇嘴里掯! 王水娣干不过她们仨,被糊得要断气了,最后哭着逃走。 张兰芳追出老远,大获全胜地归来,教训严锦说:“你啊,太软!下回谁泼你脏水,就扑上去往死里打!撕烂她为止!几次下来看哪个不正经的敢来挑你!” “是啊,要放得开!对付这种骚狐狸就要下辣手把她打怕!”四奶奶也说。 严锦佩服得五体投地,如醍醐灌顶,两眼放光。 张兰芳和四奶奶瞧她这模样,同时笑了起来,前俯后仰,“嘎拉嘎拉”。笑声恣肆地飘在河面上。 严锦也格格地笑了。 她在四奶奶家赖到傍晚,帮着打扫了家里,屋前屋后干了一点活,还用荠菜帮她包了顿饺子。 四奶奶满嘴夸她好乖,喜欢得眼泪汪汪的。非要给她两匹布料回去做衣裳。 严锦推辞不肯,含羞道:“阿泰说等两天去赶集给我买。” 四奶奶说:“我不给你也没人可送。收下收下。”死活放进了她的柳篮子里。 到了太阳西斜时,阿泰终于回来了。 伟岸的身躯逆光站在坝头上,屹立如一座小山。瞧着她,招了招手。 严锦起身告辞,向四奶奶说:“多谢您啦。我回家了。” 四奶奶语气有点可怜地说:“常来哦。” “好。四奶奶也去我家玩。早点吃了饺子休息吧。” 她提起篮子,上了坝头。 四奶奶站在树下,望着她走到男人跟前,把额头抵在他的胸膛上,害羞地一笑。他伸出大手,抚住她的后脑勺。 然后,夫妻俩牵着手走了。 四奶奶的眼泪滚了下来。 一路从村上徜徉而过,到家时,天已黑了。 严锦先到东屋,看了一眼粮食。确认原样完好,才进厨房煮开水,准备下饺子吃——都是在四奶奶家提前包好的。 烧火时,阿泰无所事事走了过来,从兜里掏出一把野枣儿给她。 他以悠闲的姿态单腿跪着,依然比她高出不少。 凝定的目光沉静如水。 严锦捏了一颗放嘴里。酸酸甜甜的汁液渗到味蕾间,有着惊人的美味。“真好吃!你也尝尝。” 她捏一颗,想放他嘴里。阿泰避开了,却把头凑近了些,带着一点克制亲住了她的唇。 严锦没有动。两秒后,配合地张开了嘴。 火光在灶膛里跳跃,照耀着初吻中的两个人。玉米秆子发出“哔卜哔卜”的声音。彼此交融的呼吸里,温暖的心意在静静绽放着。 分开时,他用双手捧住她的脸,低声说:“我今晚想要。” 态度依然是冷静的。目光直直望进她的瞳眸深处。好像有点抱歉,又好像志在必得。 严锦感觉心里都化开了…… 一夜温馨缠绵,恩深意重,自不必赘述…… 至于粮食的事,自然又无功而返了。 只是严锦已知道,答案就藏在某个秘道里,不日会被破案的县官老爷揭示,她的心里也就不再梗得慌了。 凌晨,天还未亮,两人已经醒了,懒在被窝儿里说话。 阿泰告诉她,村里彻底没了辙,打算请神问卜。 “请四奶奶吗?” “请外头的。” “哥,你信这种事吗?”她从他胸膛上抬起脑袋。 他望着她如花似玉的脸,“不信。” “你对粮食这事儿究竟怎么看的,心里有数吗?” 阿泰沉默着,片刻后才低沉地说:“我的眼睛在夜里能看七八里远,耳力能听到十里外。但是对偷粮食的家伙毫无所觉。这不是简单的毛贼,也不是简单的阴谋。” 说起他的能力,严锦的兴趣立刻发生了转移,往上趴了趴,问道,“你除了这些,还会控制温度,还能跟动物交流!是吗?” 他垂下眼皮,“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又补充道,“还有力量。我的力量很大,总有用不光的力气,现在……更是如此了。” 严锦怔怔的,简直入了迷,良久又轻声问,“你还……识字呢,是吧?” 语气好像他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