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小白还在?” “是啊,大huáng走了以后,就小白跟我相依为命了。大huáng算是聪明的,小白比大huáng还要通人性,我那次砍柴掉进了猎户挖的捕shòu坑,多亏小白跑到村里带人来救我。” 漪华已经呼哧呼哧往西岭跑去。 西岭是漪华最常来砍柴的地方,小白总觉得,漪华当年从这里离开,也会从这里回来的。 她放弃了修行,化作原身留在花城,每天早上跑到西岭,日落时回项家院子。 这一等,便是十年。 白色的小狗卧在山丘上,这一日的夕阳从红色变成了橙色,正准备藏进层层叠叠的树杈里。如往常一样,这又是一天的失望,但小白仍然会坚持着放弃明天的希望。 它起身,扭头往项家走去,余晖映she处,是她等了十几年的脸,正满面泪痕。 “果果……”漪华低声唤道。 小白高兴地汪汪两声,撒开四只蹄子朝着飞奔过来的漪华奔去。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时隔十年,小白狗终于又变成了那个可爱的扎着双髻的少女。 “漪华!” 夕阳下,两个女子相拥而泣。漪华抱着白果,放声大哭,泪如决堤。 两次失去至亲的痛楚,对伤害玥娘娘的自责,不曾见到娘亲最后一面的愧疚,对饮歌恩将仇报的痛恨,对爹爹不知从何讲起的有苦难言,还有莫名失去的十年光yīn。此刻在白果面前,她终于可以无所顾忌、酣畅淋漓地哭一顿。 “果果,我以为你早就走了……” “我们这个物种是最忠诚的,一生只认一个主人。” “我不是你的主人,是你的姐妹。” 跪在娘亲的坟前,漪华想起了京墨在拈花小筑教她的词: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初学不懂词中意,如今已是词中人。 “漪华,我们回去吧,爹爹会担心你的。”小白与项父相伴十年多,虽然从没有现过人形,心里已经把漪华的爹爹当作自己的爹爹。 “好。”漪华站起身,抱起又化作原型的白果。 人间不值得,苦难实多。有爹爹和白果陪在身边,即便悲痛难忍,她也要好好活着。 漪华想不通,为何魔界天庭呆了三个月,凡间已经过了十年。那如今的魔云宫和九重天,究竟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 是她穿越老槐树dòng时云里雾里的一瞬,六界都已经过了十年。 玥娘娘已经离开了十年,地锦当了十年的魔界少主,紫菀从一个不受人待见的太子妾室即将成为太子侧妃;天尊的经纬罩从冬黎宫撤出,忍冬仙君被放了出来;凡间的皇帝换了两代,邻居于铁柱的孩子已经学会了打酱油。 人间虽有残存的温暖,到底意难平。 长了一脸络腮胡子的于铁柱见到项漪华,心中惊讶:“漪华,你这十年去哪里了?我都老了,你还是这么好看啊,我家娘子跟你一比就是个huáng脸婆,嘿嘿。” 漪华应付地笑笑,没有说话。 “可你的性子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十年前你莫名其妙地失踪,现在又莫名其妙地回来,你到底去哪里了,从哪来回来的?” 项漪华心情烦闷,不愿与她多言,道:“与你无关。” “项漪华,你什么态度啊!”于铁柱怒道。 项漪华扭头到另一边,一句话都不愿跟他说。 无数次午夜梦回,饮歌拿剑架在她的脖子上,玥娘娘拔剑自刎血溅三尺;她还会梦见饮歌把她囚禁起来,紫菀狞笑着对她拳打脚踢, 漪华神色紧张,额头冒着大把虚汗,果果忙跳到chuáng上用爪子轻轻挠她,让她尽快从梦魇里醒来。 “打死妖物!打死妖物!”项漪华刚头昏脑涨地醒来,就听见外面的喧哗声,声音是从家门口传进来的。 她心想:难道是果果露出了马脚? 项父耐着性子跟他们解释:“漪华是我女儿,她怎么会是妖物呢?我自己的女儿怎么可能不认识!” “就是妖物!她都失踪十年了,现在突然回来,样子一点都没变,不是妖物是什么?”于铁柱大喊。 “听说妖怪都长生不老、容颜永驻!” “我早就说她长得妖里妖气的,跟她娘一点都不像,你们还不信我!” “就是就是,我听稳婆说过,项大嫂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死了,我还以为稳婆说傻话呢,现在想想,她一定是把项大嫂的孩子给吃了!” 项漪华对白果安抚道:“他们怀疑我,没有怀疑你,我出去看看,无论发生什么,你千万别突然变成人形,否则更加说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