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上下皆是大惊。道士便设坛做法。 此时二芍已回到肉身,傻少爷正坐在祠堂里玩拨làng鼓。道士摄魂铃响起,灵台上容翠牌位轰然倒下,傻少爷也抱着头呜咽大哭。 众人听到动静,连忙赶来。周家太太搂住阿芍,更是信了道士的话。 道士见状,咒语催得更紧,并抖开道袍,要捉那鬼。二芍与阿容皆给这咒念得痛苦不堪,阿容不忍二芍与他一起受苦,便挣扎着爬出牌位,欲自投罗网。 “阿容站住!”傻少爷哭叫起来。 周家太太连忙捂住他嘴,哄道:“孩儿乖,不叫,不叫。” “阿容站住!”这回出声的,却是白芍。 阿容怔住,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急道:“你要作甚!回你身体里去!” 白影已自肉身上飘出。 “吾早知你是冒牌顶替。”白芍回眸一笑,衣袂飘飘。 白影就这么飞入道泡。道士察觉,手起袍落,已将道袍团起封好。白芍在袍里挣扎一下,不动了。 阿容两眼发红,却给日光刺得动弹不得。周芍猛地挣脱母亲怀抱,扑向那道士:“哥!” 袍里已无动静。道士将周芍推开,周家下人赶紧上来拉住少爷。 “多谢!多谢道长!”周老爷欣喜若狂,大步上前,往道士手里塞了大把银子。 “好说好说。”道长一捋胡须,收拾法器潇洒离去。 周芍给好几个下人抓着,大声呼号,眼睁睁看着那道士走了。 周府上下都把周芍盯得死死的,怕他再犯病,偷偷溜出府去。 阿容的牌位那日裂了,周家人当然不肯再把它供在祠堂。周芍把它拿到自己房里,谁也不许碰。 当晚,周芍亲手把它砸了。 “说!你到底是谁!” 阿容重伤未愈,虚弱地躺在地上,冷笑道:“你听到那道士说了,我是孤魂野鬼。” 周芍两眼通红。狠狠踩上牌位,吼道:“为何冒充阿容!为何要骗我们!” 阿容低哼一声,嘲道:“你说的‘阿容’,是容翠,还是容翠之兄?” 周芍脚下用力。阿容猛地蜷起身子,死死咬住嘴唇,脸上露出无法克制的痛苦之色。 周芍忽然将牌位踢开,冷冷道:“原来这真是你的牌位。” 阿容缓过气来,嘲笑道:“是又如何?我非但不是容翠,连容家人都不是!你可知容家兄妹早就投胎去了,那坟里连个魄都不剩!我不过捡个牌位来受香火,哪知你们兄弟……一个……”他忽然有些哽咽,艰难地撑起身子,咬牙道,“哪知你们一个比一个蠢!你连我是假的都看不出!而他竟替冒牌货去死!” 周芍勾起一个绝望的笑容:“他不是死。魂飞魄散罢了。我如今只后悔,那竟是我第一次叫他哥哥。” 阿容的眼泪流下来了。 周芍俯下身,将牌位捡起来,擦了擦上面的灰。漠然道:“他不仅是为你,也是为我。那日的情形,总有一个要牺牲。” 阿容吼道:“就算要牺牲那也不该是——”话未说完,他神色一痛,不再说下去。 周芍皱眉:“你想说什么?” 阿容深吸一口气。胡乱抹去眼泪,平静下来:“你可知他早就能控制身体,只是不舍得你孤单寂寞,所以装疯卖傻至今。若非为了你,他本可以好好做人的。” 周芍浑身一震。 “好好珍惜吧,你哥的身子。”阿容将那破碎的牌位抱在怀中,摇摇晃晃站起,“我走了。” 周芍猛然抬头:“别走!” “别走!”门外一个声音同时响起。 周芍与阿容皆是一惊——那是白芍的声音! 只见门扉被推开,一位白衣男子双手捧着颗种子,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种子在他掌心滚来滚去,异常躁动。 “冷静,冷静。”白衣男子喘着气抬起头,“我乃蓬莱散仙,下凡来寻……” 周芍:“滚出去。” 散仙:“……” 散仙手中那种子忽然安静下来。然后里面传出白芍柔柔的笑声。 “阿赤吾弟,对为兄的身子可还满意?” 夜深了。 “……就这样,我把那位哥哥还回去了。”城外白云观,散仙坐在皇帝榻前,打着哈欠汇报。 皇帝已换了浅龙纹丝绸睡衣,坐在chuáng上问:“为何不将二芍收回?” 散仙叹道:“两个加起来才四魂十魄,拿回来有什么用?还不如让他们小俩口……不是,三口……呃,三鬼,到处逍遥,游戏人间。” 皇帝点头道:“那位兄长倒是有情有义。” “你有所不知……”散仙扶额,“他可是个厉害角色。随随便便撕了一半魂魄留给弟弟不说,仅靠着一魂三魄就把白云观道士打得哭爹喊娘。幸好那道士跑来找我,不然可真要出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