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为什么要救我

    回到营地，还在喝酒侃大山的几个人见温湛背回来一个昏迷的小姑娘，都吓了一跳，赶紧围过来查看情况。

    顾伽茵和安菲先检查了一下女孩的身体，她的手腕处有几道深深浅浅的刀痕，很明显是割腕的痕迹。但伤口已经愈合，身上没有其他外伤。

    他们初步判断，女孩很有可能是自杀。但她身上没有外伤，便有可能是吃了什么药物才会昏迷。

    这下众人可着急起来，若这女孩当真服用了药物，就得马上进行急救。可他们露营的地方距离市区很远，方圆几百里都没有人烟，恐怕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医院。

    顾伽茵看着面前的女孩，她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的流逝，着急的说，“不行，得马上送她去医院。”

    温湛捏了捏她的肩膀，让她镇定下来，沉稳的对众人说，“这里除了我们，还有很多其他的驴友。我们现在马上分散，挨个去找他们询问，是否有医生护士或者有救护经验的人能够帮忙。安菲去叫救护车，向医院说明情况，请他们准备好急救措施，给我们一个路线，我们双方一起出发，这样就能节省一半的路程。”

    他的声音沉着冷静，有条不紊的下发指令。他的几个下属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表现出十足的信服，他话音刚落，他们便马上按照吩咐各自出发。

    顾伽茵看着温湛，被他身上那种温柔又强大的力量包裹，冰凉的手脚渐渐回温。温湛也看向她，朝她露出了一个安抚的笑容，让她慌乱的心神瞬间安定下来。

    之后，温湛也马上去找人求助，只留下顾伽茵照看女孩。

    女孩看起来年纪很小，背了一个书包，顾伽茵觉得她应该是个学生。她打开女孩的书包，试图寻找她家人的联系方式，但可惜并没有找到手机之类的通讯工具。

    书包里面都是教科书，想来女孩可能是在上学或者放学的途中出走的。另外还找到了女孩的学生证，她叫李萌萌，是S市第四十五中学的学生，今年才16岁。

    这么小的年纪，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才会让她想要用自杀这样绝望又悲伤的方式结束这么年轻的生命？

    顾伽茵看着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的李萌萌，陷入了迷茫的沉思。

    温湛没有让顾伽茵等很久，他很快就带回来一个女医生，手里还帮她提着一个很大的急救医药箱。

    女医生叫林蕙，是一名妇产科医生，碰巧也是S市人。她给李萌萌量了心率血压，进行了催吐，最后判断她是饿晕的。

    随后，林蕙给李萌萌挂了一针营养液，对众人说，“还是得赶紧送医院，这里设备有限，不能做详细的检查。我只能知道她最少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但至于她是否服用过药物，实在无法判断。”

    顾伽茵刚稍稍松了口气，听见林蕙说危险并没有解除，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温湛问，“救护车呢？”

    安菲赶紧回答，“救护车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从距离这里最近的县城过来的，要两个小时的路程。”

    温湛点头，“那我们也出发。”

    语罢，他又看向林蕙，温和礼貌的问，“不知道林医生是否可以跟我们一起过去？这样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林蕙点了点头，义不容辞的说，“当然，我跟你们一起去。”

    温湛冲她笑了笑，笑容和煦美好，像一束柔和的光闪了林蕙的眼。她微微失神，反应过来之后马上微红着双颊转过了头。

    温湛一行人和救护车很快顺利会师，林蕙陪同李萌萌上了救护车，方便和医生沟通她的病情，温湛开车载着顾伽茵跟在后面。

    折腾了半宿，已至深夜，顾伽茵的困意一波又一波的袭来。但她想着温湛应该也很累了，便强打起精神，询问道，“我来开车吧，你歇会儿。”

    温湛看着顾伽茵头脑已经不甚清明却还故作精神奕奕的模样，哑然失笑。这车要是让她开，他真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平安到达医院。

    他摇了摇头，轻笑一声，为她睡眼迷蒙的可爱姿态，也为她睡眼迷蒙时仍记挂着他的关切。

    温湛让顾伽茵休息一会儿，但顾伽茵哪好意思把他当司机，自己却没心没肺的睡觉，便一直强撑着精神跟他聊天。温湛无奈，也只好随她。

    到了医院，李萌萌被送去做检查，顾伽茵和温湛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待结果。

    夜阑人静，医院里也没有多少人，偶有匆匆而过的脚步声，也只是更显出夜晚的寂寥，并不吵人。

    顾伽茵终是支撑不住，脑袋一点一点的昏昏欲睡。温湛偏头看着她小鸡啄米似的动作，心头一片柔软。他轻轻的扶着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肩上，嘴角慢慢爬上了一丝满足的笑意。

    顾伽茵是被一阵凄厉的叫喊声惊醒的。

    许是那袋营养剂起了作用，也许是多项检查太过折腾，李萌萌比众人预料的时间醒的要早。

    她一醒过来，发现自己在医院，立刻变得情绪激动，直接拔了手上的针头，赤着脚从床上跳下来就往窗边跑。医生和护士忙拉住她，生怕她一个冲动就要从窗户上跳下去。

    李萌萌拼命的挣扎，声音凄厉的大喊，“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你们凭什么救我？让我去死，让我去死！”

    她用力用的脖子上都青筋暴起，血红的眼睛里溢出泪花，声音里满含着悲怆和绝望。顾伽茵不忍心看，也不忍心听。

    最后医生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才让她安静下来，昏睡过去。

    顾伽茵精神恹恹的倚在门口，心不在焉的想着李萌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经意间抬眼看见温湛，却猛然发现他的肩头有一块水渍。

    她呆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转过身擦了擦自己的嘴角。果然，她靠在温湛的肩膀上睡得太熟，姿势又不舒服，竟然压得流出口水来，还沾在了他的衣服上。

    顾伽茵顿时面颊滚烫，尴尬的视线飘忽，不敢再看温湛。太丢脸了，她这一生中再没有比这更丢脸的时刻了。

    温湛不明所以，只是见顾伽茵面色泛红，还以为她生病了，正要开口询问，林蕙走了过来。

    林蕙适时的出现缓解了顾伽茵的尴尬，她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李萌萌的病情上来，赶忙走过去询问道，“林医生，检查结果怎么样？”

    林蕙的面色不太自然，顿了顿方才问道，“联系上她的家人了吗？”

    顾伽茵应道，“嗯，已经通过她的学校联系到了她的母亲。她的母亲正从S市赶过来，怎么也得明天早上到了。”

    林蕙叹了口气，顾伽茵的一颗心又提起来，直觉有什么不妥，追问道，“林医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林蕙有些犹豫，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但考虑到顾伽茵和温湛是李萌萌的救命恩人，最后还是慢慢的开口，“刚才主治医师把检查结果给我了，让我通知你们一声。她的胃里含有极少量的安眠药残留，并不致命，她昏倒的主要原因还是营养不良导致的低血糖。另外……”

    林蕙再次顿了顿，蹙起眉头，方才艰难的开口，“另外，李萌萌遭受过非常暴力的性侵犯。”

    “什么？”

    这个消息太过沉重，砸的顾伽茵的大脑空白了几秒钟。她下意识的与温湛对视一眼，却仍是反应不过来林蕙那句话的含义。

    温湛皱着眉头沉声问道，“确定吗？”

    林蕙点头，面色凝重，“因为下体撕裂严重，伤口还未完全愈合。根据伤情判断，应该就是前一个星期左右的事。”

    林蕙话音一落，再没有人说话，几个人都陷入了一阵沉重的静默中。李萌萌才16岁，那么小的孩子，谁会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据林蕙说，医生给李萌萌打的那针安定足够她睡到第二天早上天光大亮。可谁知她的精神力那么顽强，没过两个小时，她就醒过来了。

    顾伽茵走进病房时，李萌萌正坐在病床上。

    她的面色苍白，和雪白的床单如出一辙。目光遥遥的看向窗外，眉目平静，眼神却死寂的无一丝光彩。

    顾伽茵走到床边坐下，轻声问她，“怎么不睡了？不困吗？”

    李萌萌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眼中仍是不起任何波澜。

    她复又看向窗外，轻轻翕动唇角，似喃喃，又似质问，“你为什么要救我呢？你知不知道，这世上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想活。对于有些人来说，活着就是最痛苦的事。你自以为拯救我出苦海，其实只不过是再次将我推入炼狱。”

    李萌萌说的话和她看人的眼神，都成熟的不像一个16岁的孩子。

    那是太过沉重的伤害逼迫着她不得不一夜之间长大，过于快速的成长，会将原本紧缩的灵魂撕裂般放大。那样的成长很快，却也很痛。

    顾伽茵的心中一阵刺痛，为李萌萌不公的遭遇。

    她从小到大没吃过苦，天生一副侠义心肠，见到流浪的小猫小狗惨死都要喊一喊冤，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毁于一旦。

    沉默半晌，顾伽茵直直的看向李萌萌，目光犀利的逼问道，“坏人受到惩罚了吗？”

    李萌萌不说话，以沉默相对。

    其实顾伽茵之前已经打电话回S市查问过，近期并没有未成年少女被性侵的案件。那么显然，李萌萌这件事并没有摆到明面。

    顾伽茵再次开口，语气平淡却狠戾，“如果是我，就算我死，也得拉他一起下地狱。凭什么犯错的是他，受惩罚的却是我？”

    是啊，凭什么？

    李萌萌心中的愤恨不甘被这几个字挑起，她的眼角微动了动，但是很快又再次变得死气沉沉。

    她疲惫的开口，声音里透着满满的绝望和厌倦，“就凭我妈收了那人一百万，选择息事宁人。”

    顾伽茵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难以置信的表情，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裹住了她的全身，冻的她牙齿发颤。

    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