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见清后退一步离开秦越,在她已经泛起波纹的目光下,伸手拨开垂在身前的卷发,接着放缓动作,一点一点,勾起左边掉落的长裙肩带。 “来。” 沈见清踢开高跟鞋,赤脚往客厅走。 秦越靠在墙边站了一会儿,没有和从前一样,帮沈见清把鞋子摆正,她抬脚跨过去,换上拖鞋,慢慢吞吞走到客厅。 沈见清正站在桌边开红酒。 见秦越过来,沈见清用下巴指指沙发说:“去坐。” 秦越没动,“你昨天刚喝过酒。” 沈见清垂眼轻笑,“不喝酒,有些事说不出口。” “你可以抽烟。” “你闻不了。” 沈见清扔下开瓶器,一手拎着酒瓶,一手勾着酒杯,踢着长及地的裙摆往过走。 沈见清坐到沙发上,靠着一边扶手,小腿提上来,捋一捋裙摆,抬头看向还站着的秦越,揶揄道:“要罚站也是罚我,你站那儿干嘛。” 秦越没吭声,越过沈见清,坐到离她小半米的地方。 沈见清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小口抿着。 客厅里寂静无声,已经被沈见清训得不敢捣乱的布偶至今没有露面。 过了差不多两分钟,沈见清才在一片静默中开口,“秦越,我一整个14岁都是在校园霸凌中度过的。” 秦越迅速转头看向沈见清,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惊愕神色。 沈见清不想让秦越看到自己摆脱不了恐惧的样子,偏头躲开她的注视,说:“原因很简单,我喜欢女孩儿。那本来是我一个人的秘密,但不小心被那个女孩儿发现,她想方设法接近我,对我好,等我忍不住亲口向她表白了,再告诉我她只是戏弄我,不止不喜欢我,还厌恶同性恋,然后抢走我说喜欢她的日记,拿着里面用来表白的玫瑰花瓣书签,把年级第一,看谁都不服的沈见清是同性恋这件事昭告天下。我那时候……” 沈见清抬手蹭蹭额角,笑了一声说:“还是不太敢仔细回忆,大致就是,刚刚萌芽的爱情被伤得体无完肤,同学嘲笑,老师不管,走哪儿被欺负到哪儿吧,挺难受的。” “沈老师……” “唉,你别打断我啊,好不容易才敢跟你开这个口。” 沈见清笑道。 秦越心像刀割。 她在沈见清13岁的时候遇见了她,她14岁就遭遇了这些。 难怪后来再也等不到她去福利院。 她那时候可能已经自身难保了,还哪儿来的精力去福利院做义工,帮助别人。 也难怪她会在她们的关系里一面沉迷、一面清醒、一面温柔、一面冰冷,她爱人的勇气被绑架在了14岁。 秦越眼眸沉暗,一动不动地望着沈见清。 沉默和窒闷在空气里蔓延。 “我对玫瑰敏感,是因为那件事,和你相处这么久,也挺融洽,却不和你有多余的接触,也是因为那件事。” 沈见清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嗓音含混,“你没见过,不知道人人喊打是什么处境,我亲身经历,就不太想你有一天会变得和我一样。” “我不会。”秦越还是忍不住打断。 沈见清转头看她一眼,瞳孔里波涛汹涌情绪几乎压制不住,但她还是极力克制着,笑道:“好——已经知道你不好惹了,以前不是没有发现么。” 秦越不语,放在腿上的手死死握住。 枉她自以为算无遗漏,竟然一开始就错了。 她处处挑逗的是沈见清想保护她的心。 这颗心已经在爱情上受到了欺骗,到她这儿却又再来一次,即使她的欺骗是出于爱她,和那个女孩儿的戏弄截然相反。 她私心送沈见清一束玫瑰,却成了剖开她旧伤疤的剑。 而她不止没有及时收手,还自以为是的认为她对玫瑰的敏感是因为拥有过爱情。 她吃醋、嫉妒,放她一个人回忆着那些狰狞丑陋的画面,整日整夜睡不着觉。 秦越。 你嫌她别扭,迟迟不肯向你开口。 你呢? 你爱她也不过是建立在自己的贪欲之上,并没有为她考虑周到。 秦越紧抿着嘴,后悔了。 沈见清没有发现秦越的情绪变化,她缓了几秒,继续说:“我以前的性格其实挺好的,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不会乱发脾气,也不会敏感怕事,摇摆不定,但那会儿毕竟才14岁,事情遇到了就开始害怕了,尤其后来……” 沈见清竭力压着的嗓音忽然剧烈颤抖。 她说不下去,埋头在膝头上大口喘息。 秦越漆黑的目光在一瞬间冰封。 后来一定还有更恶毒的事! 秦越一个字都不想听了,她拿走沈见清手里的酒杯,用力抓住她一边手腕。 她的手也在抖。 终于克制不住了,抬头看着秦越说:“秦师傅,吻一吻我呗,就用你那种能让我感到窒息的方式来吻。” 窒息的时候,脑子是停转的,她就不会再想起那些她拼命拒绝的东西。 秦越立即就要起身,被沈见清抬手压住肩膀,身体一转,跪坐在她腿上。 “今天想在S面。” 秦越不说话,手顺着沈见清冷冰冰的胳膊移上来,拇指蹭一蹭下颌,就握着她脖颈吻了上去,蛮横、强硬,没有给她一点喘息的机会。 沈见清被动承受着,逐渐在忙乱的压迫感中得到平静。 “秦越,我不爱玫瑰。” “以后再不送你了。” “我想起来了一些事,如果不能和之前一样忘掉,以后可能会经常莫名其妙地发脾气。” “我受得了。” “我现在一睡着就会做噩梦,可能需要你睡我很多很多次才能好。” “我求之不得。” 沈见清笑了,她坐起来一些,望住秦越的眼睛说:“秦越,你听清楚了,我想利用你来治愈我。” 秦越还是那几个字,“我求之不得。” 沈见清一愣,笑得停不下来,“我好着的时候,你爱睡我,我能理解,现在都这样了,你确信?” 秦越说:“确认。” 沈见清看着她,笑沉下来,“我可能会霸占你很久。” 秦越说:“我们之前已经约好了要一直睡下去,现在依然有效。” 秦越不假思索的话一声声落在沈见清心上,她又想哭了。 她真的,超过20年没有被这么坚定干脆的选择和认可过了。 在眼泪掉下来之前,沈见清搂住秦越的脖子,趴在她肩上,说:“秦越,你再应我一句,这样的我,你真的还要吗?” 秦越毫不迟疑,“要。” “那好。”沈见清偏头过来,亲吻秦越的脖子,“作为回报,我以后会尽我所能对你好,让你觉得值。” 秦越说:“现在已经值了。” 你能把你的伤疤剖开一部分给我看,还让我陪在你身边治愈你。 这对一直在想方设法追求“对等关系”的我来说,不会再有更值。 我要和你对等的职业,对等的社会地位,对等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