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马俱已到达极限。但他仍觉不够快。 他知道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更快些。 决定胜负的时刻即将到来,四面看台哗啦啦站起一大片人海,屏息凝视。 张诩在北门外五丈策马游走,神情凝重。他蓄力已久,准备一场缠斗。 谁知顾雪绛艺高人胆大,还有六丈之远,便挥杆击球! 万里碧空下,一道弧线一闪即逝,如流星坠落天际! 众人视线随它飘忽,仿佛穿云破风,又好似只在一瞬。 它砸入球门,溅起一簇烟尘! “南渊得筹——” “啊!——” “南渊得筹!南渊得筹!” 自寂静中爆发出的欢呼,汇成一片奔腾海洋。 这场马球从清晨打到中午,酣畅淋漓,许多人失去理智,声嘶力竭地呼喊。 州府官差扔下盾牌,与南央百姓抱在一起。 督查队忘了维持秩序,挥舞长戟,高呼“南渊南渊!” 比赛结束后的场地,属于胜利者,裁决牵走夜降马,南渊诸骑入场,策马巡游。 南渊大旗随奔马飘扬。 众人却已找不到程千仞与顾雪绛身影。 后来,徐冉转述:“幸好你俩先走了。听说大家聚在一起扔队员,有几个扔上去没接住,掉下来摔断腿,被抬进医馆,还傻呵呵的笑……唉,别是把脑子摔傻了。” 这时顾雪绛半躺在诊室chuáng上,闻言笑了笑: “我原本也想纵马巡场,跑到林鹿那里,就俯身拉他上马,一定特别帅!” 林渡之把碗一摔:“你本事大,拿命不当命,你自己吃!” “哎呀哎呀好疼,你不喂我我连手指都抬不动。快扶我起来。” 徐冉:“你抽烟点火的时候,抬的是别人的手?你这两天太过分了啊,就是欺负鹿老实。” 程千仞靠在顾二平时瘫坐的摇椅上,遥望窗外秋林金huáng的落叶,听他们吵闹。 他起码能坐着,而不是像顾雪绛一样躺着。 那天比赛刚结束,顾雪绛松下一口气,伤痛爆发,程千仞同样脱力,几近晕厥。 徐冉及时叫来担架将两人抬走,林渡之以医师身份启用医馆药柜,与徐冉相熟的女医师都来帮忙。 程千仞多处外伤,与钟天瑾夺杖时左手掌心被杖尖铁皮割裂,血水狂流,后来北澜两人为了突围,更是下了死手。必须及时清洗伤口,止血包扎。 顾雪绛更麻烦,寻常医师看不懂,大家听林鹿指挥,抓药的、熬药的、施针的,有序配合。林渡之探脉,为他拔除金针,输送真元。众人协力奋战十余个时辰,顾雪绛脉象才稳定下来。 期间几次凶险,徐冉险些掉眼泪,林渡之出奇地沉着冷静,一天一夜一步未离。 顾雪绛清醒后,林渡之一句话都不跟他说。 许多南渊学生想来探病程千仞和顾雪绛,尤其是队员们,都被林渡之一张冷脸吓跑了。 感叹“南山榜首果然性情冷漠,厌憎言谈啊。” 两天后,程千仞重新恢复练剑,顾雪绛才能下chuáng扶墙走路,复赛通知已经到了。 第50章 你们开心就好 秋日正午, 徐冉提着食盒进诊室, 顺路带回复赛通知。 “楼下有客人,找顾二的!” 程千仞正在收拾桌子, 招呼大家吃饭, 推窗一望, 只见两位高髻长裙的女官,立在医馆门前。身后是六七名护卫。来往学生纷纷停下脚步, 好奇地打量, 也聚在医馆外不肯走了。 马球比赛前温乐公主曾说,得筹最多者, 将赠一件宝物。 顾雪绛皱了皱眉, 穿上外袍, 整理衣冠:“我去去就回。” 林渡之:“需要我陪你吗?” 顾二揉了一把他:“没事。” 三人趴在窗边看着,两位女官态度很是亲切,顾二行揖礼时侧身避开,一左一右扶起他。不知说些什么, 周围人露出羡慕神色。 不多时, 人回来了, 徐冉抄刀猛拍:“这会儿腿脚利索了?继续装啊!” 顾雪绛立刻往林渡之身后躲:“先吃饭,先吃饭好不好!” 顾二最近过的神仙日子,饭有人送,碗也不用洗。 每天在林渡之搀扶下复健,做点抬胳膊伸腿的小动作。程千仞和徐冉担心他仇家来找麻烦,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诊室。 三人背地里商量等他身体好了, 约个良辰吉日揍他一顿。 可他偏是不好。 吃饱喝足,南渊四傻凑在一起研究复赛规则,闲聊扯淡。 顾二:“其实我以为我们早就错过复赛了。” 徐冉:“一场马球打完,南北两院各有损伤,参赛者联名请愿。学生都堵在执事堂门口,时间不得不推后。” 程千仞笑:“今年居然闹成这样,算不算开先河?” 顾雪绛:“我主课修习‘博物志’,听先生讲过一段院史……十六年前,剑阁出事,学院里师兄师姐们大受打击,无心复赛。还有人申请退学,说修行何用,不如回家种地养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