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太顺用洪小波送来的现金,将拖欠的民工工资全发了。 民工们特别高兴,他们知道,这几年给干部们发工资也没有这样爽快,所以干起活来浑身是劲。 孔太顺自己却是无精打采。 从省委党校青干班结业回来时,萧县长连鹿头镇****的位子也不愿给孔太顺,借口孔太顺在青干班学了现代社会的管理办法,让他在几项不痛不痒的临时工作中,选一项作为过渡。 孔太顺为此气得七窍生烟。 只有月芳能给他一些宽慰。 月芳还通过方行长向萧县长的妻子打听了几次。萧县长好像没有恶整孔太顺的意思,而更像是在等待地委领导的指示。方行长还当面劝过孔太顺,搞环保蔬菜是县里最有现代观念的工作,中国的事,要不了多久,便会像美国一样,事事都要先考虑环保,到那时这样的经历就成了一大优势。月芳十分同意方行长的观点。当然,月芳还有夫妻层面的考虑:山上的空气好,没有花花世界的干扰,清心寡欲地过一阵,对孔太顺的心理和生理恢复都有帮助。 孔太顺一想也有道理,便带着十几个民工上了鹿山。 孔太顺以为自己会像发了芽的菜子,见风见雨都能节节提拔,眼看重重心事化解无期,就连月芳往日的百般温柔体贴,也因为难以释放心头重负,而少有时间去怀想。更别说那些来得快去得也快的露水夫妻之事。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几天过去了,还不见汤育林的人影。 这天早上,山上的雾还没散,就有人从防火道上走下来了。 孔太顺以为是汤育林,可是从雾里钻出来的人是章见淮。章见淮要去县里参加森林防火动员与表彰大会,顺便过来强调,秋天到了,山上越来越干燥,不要再烧火粪了,就是烧火做饭也要小心。 说完正事,章见淮压低声音告诉孔太顺,自己专门为他泡了十斤壮阳的药酒,冬至一过就可以喝了。 孔太顺听到这话后心里一热,竟不知如何感谢。 下午临近放工时,王娥媚像妖女一样出现在晚霞里。 王娥媚朝山下看了一眼,便将身子弯成一张弓,像是在地上捡松菇。一个民工刚说快起风,起风了就可以掀开王娥媚的衣服,山上就真的起风了。王娥媚的衣襟轻轻舞动一下,民工们就小声惊叫,说是看见王娥媚的腰了——又圆又细!不知是谁扯起嗓子叫道:王娥媚!别的人也跟着叫:王娥媚!山顶上的王娥媚像是没听见,那弯弯的腰肢一闪,整个人便消失在晚霞里。听着山谷里的回声,孔太顺不禁笑起来,他劝民工们不要再自作多情了,王娥媚根本就没正眼瞧他们。 还没喝上章见淮的药酒,孔太顺就觉得身体好了许多,他很罕见地在中午午睡时梦到了月芳。醒来后,那股冲动还在体内游走。孔太顺起床后,端上一杯凉水,站在门口漱口,忽然听见有人吟了一句诗,声音也很熟悉。 “满目青山夕照明。” “一枝红杏出墙来。” 孔太顺赶紧吐掉漱口水,回应了一句。 果然,从一棵大树后面,闪出汤育林来。 孔太顺高兴地上前与汤育林拥抱了一下,才让他进了屋。 汤育林刚坐定就开口说:“你的情况我才知道,县里对你如此不公平,怎么不早点对我说?” 孔太顺故作轻松地说:“你这口气好像是安如娜的哥哥!” 一只长着彩色羽毛的鸟落在窗台上,紧接着又来了一只。它们丝毫不怕屋里的人,叽叽喳喳地叫了几声,便开始忘情地交嘴。 汤育林看着两鸟不高兴地说:“别提安如娜,她哥哥想害我。” 孔太顺不满地说:“有你害田甜那么重吗?你是来看田甜的吧?我对你说实话,她现在的情况很不好,有精神分裂的前兆。” “你别吓我。田甜若是有问题,在我之前肯定就有了。我也对你说实话,他们要我来给你们当县委书记!” 孔太顺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从桶里抓起一把米要喂那鸟儿。 汤育林伸手拦住他,继续说:“我早就说过,当地委书记也不如在财政厅当处长。我跟他们较了半个月的劲,实在没办法了才先来找你,希望你帮忙参谋一下。” 两只交嘴的鸟儿突然飞走了。窗外吹进来的风中夹着一股狐臭,笼子里圈着的几只鸡,不安地大叫起来。孔太顺走到门口,将一只正在探头探脑的黄鼠狼撵跑了。回过头来,孔太顺还是不知从何说起,他用了很大力气才想起一句话。 孔太顺说:“让你当县委书记,简直是神来之笔。” 汤育林说:“来之前我就想好了,只要你说我可以来,回头我就与他们讨价还价,让你当***,接下来就让你当县长。我抓县委,你抓县政府,别人还想造反?” “我担不起这个重任。”孔太顺像是在掏肝掏肺,“你不知道,我在萧县长面前,从没有将头抬到正常高度。只要他一开口,我会连想都不想,就会百依百顺。” 听了这话,汤育林像是很开心:“你的意思是欢迎我来当书记?” 孔太顺说:“也不能这样理解。我还想,按中国人的性子,朋友和同学甚至夫妻与兄弟,是不能在一起长期干事的。” 汤育林说:“这个问题我也有考虑,我不可能在你们县干很久,最少三年、最多五年,我走的时候一定会将班交给你。” 孔太顺说:“这样说我更要反对了,我不善于当阴谋家。” 汤育林说:“我要你说句实话——我来当县委书记合适吗?” 孔太顺说:“要论你身上那股邪劲,肯定不合适。可你是来工作的,就算合适吧!” 汤育林大笑起来:“痛快!到底是上大学时睡上下铺的兄弟。你再说说,县里新的经济增长点应该放在哪个方面?” 孔太顺说:“你真的只打算在这儿干三五年?” 汤育林说:“现在是什么年代,有三五年时间足够出政绩了。” 孔太顺说:“我知道,这是一把手们的共识。我建议你胆子更大一点,到时候让全县的女人不问老幼都去当小姐。只要两年,县里就会富得流油。” 汤育林说:“好啊,回头让你家月芳带这个头。” 孔太顺说:“月芳不是女人,她是我老婆。” 汤育林说:“别人的老婆就不是老婆?” 孔太顺说:“这话你得问孙萍!” 汤育林突然狂笑起来,之后就转移了话题。 汤育林说,孙萍当了地委宣传部副部长。 汤育林又说,安如娜当了财政厅副厅长。 几句简简单单的话,就将孔太顺惊呆了。 有一段时间里,孔太顺只看见汤育林的嘴巴在动,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等到缓过劲来正好听见汤育林的一段精彩的议论。 “刚开始听到这些消息,我的心也像有三把刀子在同时搅动,昨天早上,我自己开车,从省城出发来看你,一路上还压抑得不得了。昨天夜里,在县政府宾馆悄悄住下,谁也没有惊动,看着县里的干部忙忙碌碌地接待其他人,我才想通了,自己一向是齐天大圣,也该下凡体会到西天取经的八九七十二难。况且,天下女人都是男人的无形资产。别看孙萍和安如娜一个管着意识形态,一个管着经济基础,实际上她们是在为我们做秘书和会计。” “看来我没有别的路可走,只有支持你当县委书记了。” 孔太顺陪着汤育林站在山坡上,将环保蔬菜基地一一看过。 汤育林感慨地说,孔太顺做事有股狠劲,当初找他要钱时,自己还以为那只是个借口,没想到孔太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它弄得有模有样。 孔太顺告诉汤育林,萧县长只给了三万元,若是再有十万,这环保蔬菜基地的样子就更加不一样了。 说着话,太阳光就阴了下来。 汤育林要走,不肯留在山上。 孔太顺也不愿将汤育林来鹿山的行踪过早暴露。 转过身来,汤育林就往山上的防火道走。孔太顺以为他走错了,不料汤育林说他本来就是从鹿尾镇那边上山的。前两年段国庆陪他到鹿山玩时,就是从鹿尾镇上山的,他对山那 边的情况熟一些。而且,自己的车也停在鹿尾镇。 两个人走到山那边章见淮的小屋附近,汤育林突然问:“这屋里住的是什么人?” 听孔太顺说是护林员的家,汤育林摇头表示不相信。 “护林员的家里怎么会有女人用蕾丝文胸?” “老章最近走了桃花运,从人贩子那里买了一个女人做妻子。” “人贩子手里会有穿蕾丝文胸的女人,这倒是很稀奇。” “汤书记的眼光就是深刻,一下子就看见女人的文胸了。我们在山上这么久,也没注意到。” 汤育林笑着同孔太顺握手道别,然后迅速消失在树林里。 剩下一个人时,孔太顺盯着屋檐下晾晒的女人衣物,看了好久,也没看清楚汤育林说的文胸上有没有蕾丝。 这天夜里孔太顺失眠了。 他第一次感觉到山上有那么多的野兽,响彻在夜空的每一声叫唤都不一样。孔太顺将自己从上大学认识汤育林开始,直到在省委党校青干班与汤育林重逢,所了解的汤育林,从头到尾,又从尾到头,细细地想了一遍又一遍,有两次他从床上爬起来,也没拿手电筒,在屋外的黑暗中茫然地走来走去。前一次,孔太顺是在忧国忧民,他倒不是觉得汤育林真有本事,弄得全县打光棍的男人的比例超过GDP的增速,而是担心到时候县财政会被弄得千疮百孔,无人收拾得了。后一次,孔太顺是在担心自己,他觉得地委区书记或许已经知道,汤育林玩弄了缡子,一旦区书记要动手整汤育林,自己要么会被当成工具,要么会被当作宁肯错杀一千之数,统统干掉。如此想了又想,刚刚往好的方向转变的身体,又变得疲惫不堪。 天亮后,山顶一带突然响了两枪。 没过多久,王娥媚清脆的吆喝声,同她家的那只大黑狗的吠叫声一齐响起来。 屋里的人全都爬起来,看着山顶上的王娥媚,一下一下地将两个偷猎者捆在树上。民工们顾不了孔太顺的警告,纷纷往山顶跑去。孔太顺爬上去的时间晚了点。王娥媚带着那条大黑狗正要回家,见孔太顺也来了,她像是有意多停留了一会,还将一双四周尽是黑晕的眼睛深深地看过来。偷猎者猎杀的两只肥硕的石鸡已经到了王娥媚手上。 王娥媚用眼睛对孔太顺说了一句话后,顺着草丛中的小路下山去了。 民工们在背后小声议论,说王娥媚的眼圈黑了,腰也塌了,一定是夜里被特别善战的男人睡了。说话时,还直看孔太顺。因为失眠,孔太顺的脸色也很难看。 偷猎者在山顶上叫了半天,直到太阳偏西,王娥媚才将他们放开。 王娥媚像是做了一件善事,顺着防火道走下来时,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她提着一只沉甸甸的陶罐,在众多目光的护送下,径直走到孔太顺面前,用风一样轻的声音说:“罐子里的汤是用石鸡熬的。”王娥媚顺手揭开陶罐上的盖子,一股香气扑鼻而来。 孔太顺早就听说鹿山上的石鸡比高丽参还滋补,但石鸡像精灵一样,洪小波曾经数次请人专门进山打石鸡,结果全是空手而归。 “这是国家保护的动物,我不能吃。”孔太顺说。 王娥媚笑吟吟地说:“石鸡都死了,你不吃别人也会吃。” 说着,王娥媚拎着陶罐进屋找出一只碗,盛满石鸡汤后送到孔太顺面前。 “老章走之前跟我说了你的事,那药酒我天天都在替你照看着。老章一直在感谢你,去年过年时,不是你到地区去睡水泥地,他就领不到工资。领不到工资,他就没钱将我买下来做老婆。喝吧,喝下去若是身体好了,你家里的人高兴,我也高兴。不是你帮老章,我也不知道被人贩子卖到哪里去了。” 王娥媚说了些让孔太顺很感动的话。 孔太顺端起碗正要喝,忽然又放下了。 王娥媚问:“怎么啦,味道不好?” 孔太顺说:“我问你,昨天是不是有人去了你家?” “昨天上午,有个姓汤的男人路过我家,说是找你的。我就让他到屋里歇了一会。” “他是来找我的。他一来就对我说,你用的是蕾丝文胸。” 王娥媚脸一红。她说:“他以为我是从哪儿下派的**部。我见他看人的眼光色迷迷的,就用红辣椒在茶杯里涮了一下,辣得他再也顾不上别的事情了。” 孔太顺说:“我妻子也是用蕾丝的。” 王娥媚忽然提高音调:“我又不是**部,我不用蕾丝的。” 王娥媚愠怒的样子,让孔太顺一阵阵地脸红。他将头埋在那碗汤里,直到王娥媚走时也没有再抬起来。 那碗汤喝下去,孔太顺明显感到身心轻松了许多。 第二天上午,孔太顺去山那边还陶罐时,王娥媚和大黑狗都不在。他站在门外冲着山谷和山岭喊了一阵,也没听到回答。 孔太顺只好将陶罐放在门前的晒架上。 回到环保蔬菜基地时,猛地看到赵卫东站在那里。 赵卫东专门送来萧县长的口信:姜书记的病没有治好,死在北京了。萧县长已出发前往省城,准备飞往北京处理后事。萧县长让孔太顺火速赶到省城里,在飞机起飞之前见上一面,他有重要事情吩咐。 赵卫东最后才对孔太顺说,肯定是安排他进县委班子。 孔太顺也以为是县委班子要调整了,他匆匆下山,钻进那辆以往是姜书记专车的黑色奥迪。紧赶慢赶总算提前一个小时到了省城郊外的机场。 还在候机的萧县长,见到孔太顺,露出难得一见的笑脸。 萧县长说:“你听说了吗,你的某位同学要来县里当书记!” 孔太顺一瞪眼睛故意问:“是大学同学吗?” 萧县长说:“是你在青干班的同学。” 孔太顺装出更加惊讶的样子:“这不可能!” 萧县长果断地说:“你现在就去打听。飞机在北京降落时,我必须得到确切消息。” 萧县长说完就直奔安检入口而去。留作陪同的王科长将孔太顺拉到一边,仔细解释了一番。萧县长去北京,姜书记去世只是最合适的借口,最重要的是去拜见一位能够与省委组织部说得上话的关键人物。按以往的经验,萧县长必须摸清楚对手的底细,才能有的放矢。 奥迪轿车绕着省城里转了半圈。 在路上,孔太顺给汤育林发了一条短信,将萧县长的意图告诉他,并说自己正在前往省城的路上。 下午四点,孔太顺让王科长他们在省财政厅附近找了一家饭店住下,然后独自溜出饭店,直奔省财政厅而去。 在传达室登记时,孔太顺声称要找安如娜。 对方疑惑地打电话问过,这才让孔太顺上楼去。 孔太顺推开门,也没看清楚什么,随口说道:“安家有女初长成。”孔太顺没想到安如娜的办公室如此之大,听到有人回答:“一枝红杏出墙来。”扫了几眼,才看清安如娜坐在一张特别大的桌子后面。 见到孔太顺,安如娜也吃惊不小。 隔着老远,她让孔太顺在一只大沙发上坐下来。 孔太顺将办公室扫了一眼后说,这些摆设的价值,足够鹿头镇全体干部职工发半年的工资。 安如娜轻轻地用手一指,像是要弹孔太顺的鼻尖,然后嫣然一笑,问孔太顺是不是镇里又没有钱发工资了。孔太顺摇着头说,县里连小小镇委书记都不要他当了,非要他当一名菜农。弄得他天天都在想还不如当一名花匠,天天帮安如娜伺候那所豪宅里的花花草草。安如娜想笑又不敢笑,等孔太顺将自己的近况简单说过,时间已不早了,就叫孔太顺先下楼,在外面等着,自己马上开车来接他。 在离财政厅大门约两百米的一棵法国梧桐下面,孔太顺站了半个小时,安如娜才开着白色“宝马”过来。孔太顺一个人坐在后排。白色“宝马”滑行一段,刚要提速,忽然又慢下来。安如娜吩咐孔太顺将头低下来,随后就停车了。 隔着贴了深色太阳膜的玻璃,孔太顺看见汤育林和一个挺洋气的女人挽着手站在马路边。安如娜将车窗放下小半截之前,孔太顺将自己彻底藏在座椅后面。 安如娜叫了一声汤育林 。 汤育林马上凑过来问安如娜,孔太顺来了,已经约好今晚聚一下,如果安如娜没有别的应酬,最好也能参加一下。安如娜平静地回应说,孔太顺也告诉她了,所以就推掉了别的应酬,她要汤育林选一家好点的酒店,老班长请老同学,要像个样子才行。汤育林说,还是酒吧比较好,并且说了一家酒吧的名字。安如娜同意之后,表示自己要去超市买点东西,等孔太顺到了后,再去住处将他接过来。 安如娜一说完便将车窗完全关上。 白色“宝马”在马路上拐了个弯,孔太顺才直起腰来。 孔太顺说:“你这样子,像是有点巴结汤育林。” 安如娜说:“你真像个菜农,连韬光养晦都不理解。” 孔太顺说:“真是这样,再当三个月菜农,我只怕连安如娜三个字都无法理解了。” 安如娜说:“这三个字你早已忘得干干净净了。我刚确定到财政厅时,就给你发过短信,你一直没有回复。” 孔太顺说:“回头请你去我当菜农的鹿山上去看看,你就会明白,再好的手机,一到山沟里连废铁都不如。” 安如娜说:“我也是这样猜的。那种地方,临时呆一阵,差不多是疗养了,对你的身体也有好处。我在后备箱里放了几瓶茅台,回头你带回家去。” 孔太顺说:“带回家去又能干什么哩!” 安如娜听懂了这话的意思,她忧伤地望了望孔太顺:“难道喝茅台酒也不行了?” 孔太顺很想如实对她说情况还没到如此地步。但他还是用一声长叹,回答了安如娜的询问。 这时,汤育林将电话打到孔太顺的手机上。 汤育林说,他非常高兴能在这时候接待孔太顺,他已经约好了安如娜,晚上为孔太顺接风。 白色“宝马”悄无声息地行驶在一条绿树成荫的街道上。安如娜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越过座椅后背伸向孔太顺。孔太顺将它抓在手里狠狠地握着,另一只手也越过座椅,搂着安如娜的腰。安如娜轻轻地呻吟着。 两人如此享受了一阵,孔太顺才问汤育林身边那个挺洋气的女人是谁。安如娜说,那女人叫江小寒,是汤育林的妻子。孔太顺忍不住说,汤育林太不知足了,有这样的女人养在家里,一个可以顶一百个。安如娜摇摇头说孔太顺还是不了解女人,漂亮女人只注意自己的外表,不把床上功夫当回事。不漂亮的女人正相反。所以,往往丑一点的女人更在男人面前得宠。 调笑几句,安如娜主动提起汤育林工作变动的事。 孔太顺像是从没听说过,冲着安如娜惊叫,天下哪有这样巧的事!他将萧县长借口姜书记死,骗自己来省城,打听青干班学员中谁会去县里当一把手的经过说了一遍。 “千万不要告诉萧县长!等大局已定后再说!” 安如娜要孔太顺先用农业厅一位处长,将萧县长搪塞一下。 “萧县长这个时候往北京跑,肯定是在北京有关系,只要找准了情报,北京那边的人一发话,这儿谁敢不听!别看汤育林与我是同学,其实是身边的定时炸弹。他不走,我就没法开展工作。” 孔太顺又变成憨性子:“汤育林的事,是你在背后安排的?” 安如娜坦白说:“我是希望他走远一些。” 孔太顺不以为然地说:“汤育林对你是定时炸弹,对我就是原子弹了!” 安如娜说:“你说得很对,定时炸弹会要人的命,原子弹只能用来吓唬人。” 在街上转了一个小时,安如娜才将白色“宝马”开到约好的酒吧。临下车时,孔太顺免不了要说人的变化真大,如此大好时光放在先前不知会死去活来多少次。这话一出口,安如娜便声称自己无法下车了,害怕汤育林会从她激动的表情上看出名堂来。 当然,这话有一半是说笑。安如娜的样子很快就恢复正常了。 三人见面后,汤育林不说自己已到县里与孔太顺见过面。 安如娜也不说自己已与孔太顺幽会过。 孔太顺更是只字不提自己与他们之间的关系。 相互间开口说话时,都捡在省委党校青干班时,最容易掀起热潮的话说。 安如娜说:“天长地久有时尽。” 汤育林说:“一枝红杏出墙来。” 汤育林又说:“此恨绵绵无绝期。” 安如娜回答:“一枝红杏出墙来。” 因为只能如此回答,本是绵里藏针的话,反而更加有趣。 加上孔太顺说了一句:“君王掩面救不得。” 安如娜和汤育林抢着回答:“一枝红杏出墙来。” 一时间,三位省委党校青干班的同学都要笑翻了。 等他们笑好了,服务员才将汤育林替他们点的西餐送来。汤育林替自己和孔太顺要的都是七成熟的牛排,还劝孔太顺有机会一定要吃如此带血丝的牛排,只要坚持下去,效果比任何壮阳的药都好。 慢慢地,三个人就说到正题上。 安如娜认为,汤育林这次下去其实是镀金,因为组织原则规定了,今后凡是担任高级领导职务的人,必须有在基层当一把手的经历。 汤育林则说,安如娜这么年轻就升到副厅级,而且又是女性,下一次省里几大家换届,就能有机会递补上去。 孔太顺听着他们的话,全身像散了架一样,尽管拼命喝了几杯咖啡,也仍然直不起腰。 汤育林发现孔太顺无精打采的样子,就问他是不是感冒了。 安如娜不等孔太顺回答,抢在前面说青干班三十八名学员中唯一的遗留问题,看来还得老班长出面来解决。 汤育林很爽快地答应说,一个月后孔太顺是县委第一***。 安如娜马上举起饮料杯,代表青干班全体学员感谢汤育林。 安如娜让孔太顺一起举杯时,孔太顺的动作有些不爽。 安如娜就说他,就冲着汤育林的承诺,也应该好好高兴一下。 这一次孔太顺还是没有说话的机会,汤育林抢在前面解释,孔太顺这是对安如娜不满,要感谢说什么也不能单单停留在口头上。 安如娜拿起笔,在空白酒水单上轻松地写了一行字,然后交给汤育林,让他到行财处,拿上一百万元。 汤育林拿着纸条半天没有往口袋里放,他笑着说:“财政厅卖人这么不值钱了,反而会掉身价。” 安如娜也笑:“现在满街都是处级干部,能卖这个价钱就不错了。” 孔太顺听着他们在那里语带机锋地说话,忍不住心酸起来。 “你们不能这样说话!” 孔太顺的眼窝里盈出一串泪珠来。 “照你们的标准,乡镇干部只能是要饭的!” 安如娜和汤育林没有注意到孔太顺感情上的变化,异口同声地说:“乡镇干部本来就是要饭的。” 孔太顺啪地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原来是这样。谢谢你们的施舍。” 汤育林赶紧说:“你的命决定了你不是乡镇干部,我的位置迟早要让给你。” 孔太顺突然想起区师傅,觉得还是区师傅更能体恤他这一类人的难处。孔太顺决定现在就去会会区师傅,趁安如娜和汤育林没有注意,他装作上厕所,出门后,独自扬长而去。 凌晨两点,孔太顺从夜行客车下来后径直去敲地委党校大门。 一个陌生男人从梦里醒来,说区师傅不在这儿看门了。就在孔太顺非常失望之际,陌生男人忽然问他是不是叫孔太顺。孔太顺点了点头。陌生男人这才告诉他,区师傅走时曾经留下一个电话号码,如果孔太顺来找,就让打这个电话。 同区师傅联系上后,孔太顺当即去了他家。 区师傅独自住着一套两居室的房子,家具和家电基本上配齐了。 孔太顺大惊小怪地说:“你再不找个伴,那就太委屈这个屋子了。” 区师傅说:“我现在是有这个想法。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该赶紧开始新的生活了。可是心急吃不成热豆腐,我也不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在这种事上不敢太开放。” 孔太顺说:“区师傅能将自己与大学生相比,这事就好办多了。” 区师傅说:“你别瞎想,我可没有找女大学生的念头。” 慢慢地两个人说到了正题上。 从上个月开始,区师傅被人介绍到地区纪委开车。 地区纪委那辆捷达轿车使用率太高,买回来才十七个月就破得像拖拉机,还出了三次不明不白的车祸,司机伤得更惨,没办法了才聘用区师傅。 孔太顺心里有数,没有在这方面多说话。 他将自己这次出来的缘由,从头到尾告诉了区师傅。 一如安如娜所说,区师傅就用自己的政治经验来劝告孔太顺,哪怕是让别人看作无能,也不要将汤育林说出来。因为只要时间允许,萧县长完全有可能让对汤育林的任命胎死腹中。 眼见着天快亮了。区师傅六点钟时要出一趟车,他让孔太顺在自己床上好好睡一觉,等自己回来后,再进一步往下聊。 孔太顺倒头就睡。也不知过了多久,客厅里好像有个女人在叫自己。孔太顺睁开眼睛听了听,便赶紧起床打开卧室。他判断得一点也没错,站在眼前的正是缡子。天气已经很凉了,缡子还穿着一条短裙,腿上也不穿丝袜。 缡子说:“你该明白我是怎么知道你来了!” 孔太顺说:“区师傅通知你的!” 缡子说:“你是谁呀,一个小小的乡官还值得通知——是他在电话里无意中说出来的。” 孔太顺不喜欢别人用这种口气说自己是乡官,那张还没洗过的脸顿时变得格外难看。 “你不就是仗着老子是地委书记,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难怪你这样死皮赖脸地缠着二叔,原来你早就知道我们的底细!” 话已说到这一步,孔太顺索性挑明了:“我还知道,是汤育林害得你做人工流产的。” 缡子怔住了。“你还知道什么?” 孔太顺不动声色地说:“你喜欢咬男人的肩膀。” 缡子脸上的皮肤一扭,就变成那个经常在电视上露面的美国女强人。 孔太顺害怕自己这一招做得过头了。汤育林只说过,有的女人在**到来时,喜欢咬男人肩膀,但并没有说那个女人就是缡子。孔太顺猜测只有像缡子这样的女人,才敢如此野蛮地对待男人。他的本意里除了讹诈以外还有一份好奇。 好在缡子终于没有朝孔太顺撒气,而将仇恨全部集中到汤育林身上。 “我知道,这些都是汤育林告诉你的!汤育林是个王八蛋,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孔太顺,我要你替我做内应,让汤育林身败名裂。” “我为什么必须帮你?” “汤育林一旦倒台,你肯定是最大受益者。” 孔太顺将话题略微扭了一下:“你还不知道,你爸爸已经知道汤育林害你的事是我说出去的,我想这种事应该让你家里人知道。” 缡子瞪了孔太顺一眼。 孔太顺继续说:“有一点我不明白,区师傅和区书记明知汤育林害过你,竟然还同意让他来当县委书记。” 缡子说:“我爸他们一直想不拘一格地培养接班人,萧县长这样的人已经被我爸看透了,我爸觉得,如果汤育林只是感情上风流,但工作上出色,是可以两相加减的。” 孔太顺的手机忽然响了。 一看来电显示,孔太顺故意按开免提键。 顿时,萧县长的臭骂扑面而来:“孔太顺,这一整夜你都跑到哪里去了?你要是敢在老子面前长反骨,老子就**的娘!” 孔太顺哪里受得了这种气,他立即回骂起来:“你这个王八蛋是谁?怎么一开口就骂人?” 手机里面的声音仿佛消失了。 孔太顺没有挂机,他装模作样地反复问对方是谁,为什么不说话了。说了好久才听见萧县长在那边自报家门。孔太顺免不了要作检讨,然后主动将安如娜让他说的假消息说了一遍。 萧县长好像没有骂过孔太顺,也没有听见孔太顺骂自己,他语气平和地说,农业厅的那个处长已经被省委组织部否定了,他要孔太顺继续打听此后的情况。好不容易与萧县长说完话,孔太顺脸上和手上的汗将手机周身湿透了。 缡子将一只大拇指伸向孔太顺:“当乡官的敢骂县官,我有些佩服你。” 孔太顺撩起衣襟擦拭着手机:“哪天逮着机会,我连你爸都敢骂。” “你这样说就是吹牛了。”缡子说,“我总算有点明白,二叔当了一辈子检察官,为什么总在爸爸面前推荐你。二叔还预言,只要政局保持目前的特点,十年后,你孔太顺少不了要成为一颗与众不同的****。” 孔太顺不愿表现出自己的受宠若惊。 “你二叔若真的这样说了,我会替他可惜。”见缡子面露不解之色,他接着说,“既然他有这样的胆识,那他就不应该只在幕后做高人。” 缡子嘴唇动了几下后还是冒出一句话来:“二叔是在暗中替我爸助一臂之力。我爸信不过组织部的那些人了,说他们考察干部从前是百分之九十看能力,百分之十看关系,现在是百分之九十看关系,百分之十看能力。让二叔到党校看门和到纪委开车,就是我爸和我二叔商量出来的绝招。” 孔太顺知道只能到此为止了。他看了看手表便向缡子告辞。 缡子看着孔太顺走到门口时,突然说:“汤育林去你那儿当县委书记,你可得将月芳盯紧点!” 孔太顺笑一笑说:“你要是见过我老婆,就不会有这种担心。” 缡子说:“在汤育林面前这种事情的变数太大了,我是跟着爸爸去财政厅玩才认识汤育林的,当时并不在意,没想到他出手就送我一枚南非钻石胸针。不知汤育林对你说过没有,他最喜欢打熟人的主意,因为这会让他身体内的荷尔蒙猛增。” 孔太顺心里打了一个寒噤。 这种感觉让他在返回省城的路上很不好受。 与王科长他们会合后,孔太顺照样有时一个人往外跑,有时也让王科长跟着跑。因为打听不到其他消息,孔太顺就发了一条短信给安如娜,要安如娜照样转发给他。安如娜果然照办。孔太顺就将刚收到的短信给王科长看,那上面说,孙萍的丈夫毛毕是最有可能的县委书记人选。将这条假消息报告给萧县长后,孔太顺只休息了半天,萧县长就打电话给王科长,骂他们是饭桶,只要用屁股想一想就会明白,像毛毕这种书呆子,绝对不可能被派下去当县委书记的。 星期五这天,孔太顺跟着王科长继续在省直机关拜访一些与县里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并且真的从他们那里听到,毛毕有可能下去当县委书记的消息。下午,孔太顺正想再与安如娜联系,安如娜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安如娜说,五点整,省委组织部就会将汤育林任职的批复电传下去。 孔太顺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下午四点三十分了。安如娜不说他也明白,选择在下班前最后一刻将批复电传下去,也是为了避免消息传开后所带来的干扰,到时候,办公室里没有人不说,明后两天是周末假期,更难找到人,等到下周一大家再上班,哪怕是最强势的上层领导,也不方便开口,要省委组织部将已经生效四天的任命书撤销。 在这种万无一失的措施面前,小小的萧县长,显然无法通过后门改变现实。因此,安如娜约了在省城的十几个青干班学员到一起聚聚,一为孔太顺接风,二为汤育林送行。 安如娜刚讲完,汤育林也打来电话,要孔太顺一定去。 汤育林说孔太顺在省城里熟人不多,一定要多找机会与这帮同学接近,将他们套牢,这对孔太顺日后的事业是大有帮助的。 孔太顺随即打电话给萧县长,先前他得到的消息基本正确,只不过不是在农业厅当处长的那位同学,而是在财政厅当副处长的汤育林。汤育林要到县里当书记的消息,让电话那边的萧县长一声不吭。孔太顺几次问萧县长有何吩咐,直到手机里传出信号中断的嘟嘟声,也没听到萧县长说半个字。 孔太顺收起手机,便到饭店门外等安如娜。 那辆白色“宝马”车过来后,安如娜让习惯坐后排的孔太顺坐在前排,毕竟这是公开的同学聚会。 孔太顺上车就说:“天天与汤育林相处,天知道是福还是祸?” 安 如娜说:“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不是还有我吗!” 孔太顺说:“倒也是,一夜夫妻百日恩。” 安如娜说:“谁与你夫妻啦!我可不许你与月芳离婚。” 孔太顺说:“当然,就算你离婚了,我也不会离婚。” 安如娜开心地笑起来,嘴里却责备孔太顺没良心。 两个人并肩走进约好的酒店,孔太顺发现孙萍也来了。 孔萍腆着小腹,十分骄傲地站在人堆中央。这番模样,让安如娜十分羡慕地伸手摸了几下,还夸张地对大家说,这届青干班同学中,收获最大的非孙萍莫属。 趁着同汤育林握手,孔太顺小声问:“是你播的种?” 汤育林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听到孙萍说,汤育林如今也是一方诸侯了,应该赶紧在正宫之外再续几个偏宫。 汤育林正好顺着孙萍的话说:“怀了龙种的女人就是不一样,满脑子想的全是皇宫的事。” 一阵哄笑之后,安如娜便叫上酒上菜。 除了孙萍,其他同学都要求孔太顺往后要好好与汤育林配合,一起弄出一个青干班学员的示范县。孙萍却说,为什么汤育林就不能与孔太顺配合呢,台面上由汤育林主持,台下则由熟悉县里情况的孔太顺暗中主导,这种配合岂不是更加有利。想不到安如娜会开玩笑说,如果将孔太顺与孙萍的位置对换,只怕她所提倡的配合,才会是天衣无缝。 这一次大家笑得更厉害。 几瓶茅台酒喝下去后,大家就开始历数省里几个要害部门的头头,无一例外地有着县委书记的经历。他们说这话时并不是羡慕,而是提醒汤育林,此去基层,心须想尽办法使自己能在三五年内得到提拔,这一点才是下基层的关键。如果三五年还没有提拔,就得赶紧想办法往省城调,否则就得在基层陷一辈子。 男同学们话越多,女同学越爱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孙萍这么快就怀孕了,让安如娜既兴奋又好奇。 她俩交头接耳地说了好久,直到发现孔太顺孤单地坐在那里,安如娜才扭过头来帮他说话,要同学们别太势利,只顾同县委书记说话,将受贬当了菜农的镇委书记冷落一边。安如娜一开口,反而使自己成了大家说笑的对象。就连孙萍都与安如娜开玩笑,要她放心。 “孔太顺这人是内秀,什么事情都会无师自通。” 孔太顺瞅了一眼孙萍的大肚子,憨憨地回答:“只要有必要,就是生孩子的事我也学得会。” 在座的人差一点将牙齿笑掉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安如娜见汤育林他们在私下里安排进一步的活动,就主动提议散席。 汤育林与孔太顺握手时,要他回到县里先替自己造点舆论。孔太顺贴着他的耳朵,问要不要将县里的美女先统计一个名单备用。汤育林眼睛里洋溢着笑意,要孔太顺别操心这事,各人的眼光不一样,是否美女得亲自去欣赏。汤育林还要孔太顺回去后,替他找一套县志,旧版的和新编的都要,从中了解一下当地的民风民情。 汤育林他们走后,孔太顺和孙萍上了安如娜的车,说是先送孙萍回家,再送孔太顺去饭店。 等到孙萍下车后,两个人便直奔安如娜的家。 一路上安如娜都在神秘地笑着。 孔太顺心里却很矛盾,明知自己这样一错再错太对不起月芳,但又忍不住内心深处对安如娜的冲动。且不说男女之欢,仅仅是安如娜如今的地位,和她那强有力的政治背景,就让孔太顺觉得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她。 安如娜屋里几乎没有变化。 与前几次来时一模一样,从进门脱鞋开始,安如娜将孔太顺随身带着的所有东西,全部装进一只整理箱,等到他身上再也没有什么可脱下的,才将整理箱塞进楼上卧室的衣柜里。 一躺进浴缸,安如娜就伸手从旁边的小桌上取过一杯红葡萄酒,自己呷一口,又让孔太顺呷一口。等到孔太顺通体被热水泡得又烧又热时,安如娜又从小桌上拿来一颗药塞进孔太顺的嘴里,然后嘴对嘴地喂了一口酒,让孔太顺将药吞下去。孔太顺问时安如娜笑着说,一会儿他就知道。 洗完澡,躺到久违的德国席梦思上,孔太顺不断地让自己去想发生在这间屋子里的那些动人心魄的时光。安如娜将自己的身子喷过香水后,躺在孔太顺身边什么也不做,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孔太顺正觉得安如娜有些奇怪,突然感到胸膛里的血在往下身涌,肉体内有种东西像鹿山上的泥石流那样汹涌奔腾着。 孔太顺不去想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他翻过身来,将安如娜紧紧地搂在身下。 突然间,门铃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 安如娜迅速地推开孔太顺,一个鲤鱼打挺跳到床前,一边披上浴衣,一边叫孔太顺躲进衣柜里。 孔太顺心里像揣着一团熊熊的炭火,他听到安如娜在楼下叫了一声:“哥哥,这么晚你还来看我呀!” 一个男人用低沉的声音回答说:“你也不要将自己装扮成剩女,不欢迎别人来打扰嘛!” 安如娜撒着娇说:“你每次来,总是不肯先打个电话说一声,就像日本鬼子进村一样。” 安如娜的哥哥说:“随你怎么想,反正你是我妹妹,我得对你负责。” 说着话,楼梯上响起脚步声。孔太顺赶紧将衣柜门掩上。等到脚步声渐渐远去,孔太顺才将衣柜门重新打开一道缝。 兄妹俩在楼下说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家常话,虽然只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话,孔太顺还是能听清楚主要内容。做哥哥的要安如娜主动回老家将丈夫接过来,早点要个孩子,不要再生一些非分之想。孔太顺非常希望安如娜的哥哥能说说青干班的事,他努力地听着,耳朵根都觉酸疼了,所听到的仍然是他们家的一些琐事。好不容易听到安如娜的哥哥提起青干班的事,语气却不大中听。当哥哥的要妹妹谨慎一点,不要有事没事与这届青干班的同学泡在一起。这话说完后,楼下就没动静了。 一会儿,楼梯上又有脚步声。 孔太顺不由自主地将心提到嗓子里。 脚步声停在衣柜外面,随着灯光猛地透进来,衣柜被打开了。 孔太顺正要叫声完了,安如娜在他面前哧哧地笑起来。 惊魂未定的孔太顺被安如娜重新拥到床上,其欢乐又与从前有了极大的不同。孔太顺也没想到这药会如此厉害,虽然被安如娜的哥哥浪费掉一个小时,自己还有精力与安如娜极尽缠绵达一个小时。等到恩爱事毕,孔太顺才体会到极度销魂后的极度疲劳。他听到安如娜在耳边有气无力地说,要不是哥哥干涉,她真想为孔太顺生个孩子。孔太顺连回应的力气都没有,眼皮一搭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孔太顺被安如娜的手机铃声惊醒。 安如娜醒了,一看号码是丈夫打来的就不肯接听。 孔太顺清醒过来,去找自己的手机时顺便提醒她,大周末的,一早就来电话,肯定有什么急事。 安如娜这才拿起手机,回拨过去,不冷不热地说了几句。挂上电话,安如娜便翻身起床,并用省城方言轻轻地骂了一句。然后才告诉孔太顺,她丈夫正在来省城的路上。听完安如娜的解释,孔太顺才明白,这所房子是哥哥送给她的,连她丈夫都不知道。安如娜还有一处房子,那里才是她那人所共知的家。 安如娜要回那个家,接待每年来不了一次的丈夫。 孔太顺找出手机,见有三个未接电话,全是萧县长打过来的。 安如娜将斑痕点点的卧具收拾好,顾不上化妆,就钻进停在自家车库的白色“宝马”。她将孔太顺送回饭店。临分手时,眼睛竟然有些湿润。或许是心里想到了什么,安如娜竟然不顾挡风玻璃可能会走光,扭过头来长长地吻着孔太顺,最后时刻还要说,如果自己也像孙萍那样怀孕了,孔太顺不要不理她。 孔太顺站在饭店门口,惆怅地望着将白色“宝马”淹没的车流,直到想起该给萧县长回电话,这才回过神来。其实,萧县长也没有什么要交代的,他最想说的话是,孔太顺的消息若是早到一个小时就好了,那样,结局就会大不相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