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雅忍无可忍:船长,我的船长,我们险恶的航程已经告终,我们的船安渡过惊涛骇làng,我们寻求的奖赏已赢得手中。” 啊,原来是这样,你都背得?后面呢,后面是什么?” 又不理了。估计是看出了他的招数。 你也不记得后边的?” 激将法也不吃了。 那这首等我看了再讨论。你那个诗集在哪里买的,里边的诗真好,我也想买一本。” 不理。 每首我都喜欢,你喜欢哪首呢?” 还是不理。 我觉得德国诗人贝恩的那首《郁闷之事》很有意思。”少年滔滔不绝,开始念诗,《郁闷之事》——贝恩‘比如不懂英语, 却听说有一本不错的侦探小说, 没译成德语。 比如大热天看见一杯啤酒, 却买不了。’” 少年和少妇隔着一人的距离,一冷一热,并肩走在晨曦初照的青石巷,她穿着水粉色的旗袍,他一身蓝色的校服,她不言不语,他轻轻念诵,念到半路,卡了壳: ‘极其郁闷的事:——’ 是——” 是什么? 他好像忘了。 他抓耳挠腮,皱眉苦想:是——” ‘极其郁闷的事:’”她淡淡地接过,说, ‘受邀做客, 可自家房间更安静, 自家咖啡更香醇, 你也无意谈天说地。 最郁闷的事:没——’” 没想,周洛突然打断:最郁闷的事:想挽回一段友情却搞砸一切,给她道歉而没得到原谅,悔不当初又不能逆转时间。” 千防万防,还是让他得逞。 南雅默然。 周洛偷偷看她。 她半垂着眼,几缕碎发被晨风抚到额边,被阳光晕成金色。 她转眸看他,正好撞见他紧张而期盼的眼神,满满都是歉疚,少年的脸gān净又清新,像清晨山里的空气。 南雅继续往前走。 心里叹了口气,毕竟是个孩子。 到分叉口,南雅轻声说:再不走,上学要迟到了。” 一听她语气,就知和好了。周洛心中郁闷一扫而空,问:小师姐,有几首诗我是真的不懂,下次能跟你讨论么?” 南雅无言半刻,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周洛猴子似的一跳老高,脸上挂了大大的笑容:那我去上学啦!” 说完了还不走,两只眼睛亮晶晶盯着南雅,一脸灿烂地等待批准。 南雅无奈,拿他没办法:去吧。” 小师姐再见!” 少年飞奔进巷子,一边奔跑一边不时地回头倒着跑,冲她大声喊叫: ‘最郁闷的事:没死在夏天, 当一切都明亮, 铲子挖土也轻松。’ 德国的贝恩,我谢谢你!” 第12章 周洛头上冒汗,脸通红,一甩手把校服搭在肩膀上。他狠狠吸一口烟,烟雾没下喉咙,陈钧抢走他手里的半截烟屁股:该我了。” 陈钧吸得有些猛,差点没呛着,手一抖,烟灰弹出去,飞到周洛的校服上。 周洛抖抖衣服,把烟灰弹gān净。 秋天的傍晚有点凉,但最后一节体育课刚打过球,身上都是汗。烟灰站在湿漉漉的手指上,捻都捻不开。 怕你妈检查?”陈钧故意埋汰。 周洛斜他一眼,粗粗的眉毛微微挑起:你有种,现在去你妈面前抽。” 陈钧嘿嘿一笑:你都不敢我哪敢?” 周洛把额前的碎发抹到头顶,露出饱满的额头。 陈钧搭上周洛的肩膀,把烟还给他:该你了。” 他手臂黏糊糊全是汗,周洛嫌弃地打开:都给你。” 陈钧乐得其所,抽着最后几口,眉毛飞了飞:诶,你听说那件事没?杨小川和史佳丽——那个那个了。” 周洛眼神挪到他脸上:哪个?” 你说哪个?发生关系了,睡觉了,搞上了。” 周洛一愣:他们敢——?” 是嘞,胆子够肥的。”陈钧咂舌,杨小川gān了这事儿后在我们面前都不一样了,拽得二五八万。” 一群放学的同校学生追赶着经过,陈钧赶紧扔了烟,闭了嘴。 山风有些凉,周洛重新穿上校服,书包甩在肩上,沿着台阶往山下走。路过一片荷塘,秋风chuī来枯败的荷叶香,周洛心里有不小的激dàng,泛泛之jiāo,他们这年纪的孩子只敢幻想却不敢做的事。他无法想象和他坐一个教室的同学做了那种事,他在凤凰花树的木窗外看到的那种事。一想到同龄的少男少女已经突破禁忌做到那种程度,周洛就觉全身一阵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