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不能动,便只能指望自家傅相赶紧回来。 但傅陵今日不止去了延庆坊的百宝阁。 小傅大人有数件朝中要紧事找他,暗卫丙赶到百宝阁,根本未寻到人。 暗卫丙只得联系其他暗卫,在外头急得一脑门子汗。 他这厢急,书铺中,钱大人依旧不紧不慢地与苏遥东拉西扯,还数次三番地提及皇亲国戚。 苏遥很有分寸,相关话题一律不接口。 不得不说,钱大人很会问。 但苏遥敏感度很高,且惯会打太极的。 来往数次后,钱大人明显有些薄怒,敛去笑意:“闲谈而已,苏老板如此敷衍,是不想与本官聊天?” 苏遥温和笑笑:“事及贵人,非我一介草民可议论。” “说两句能如何?天高皇帝远,还能有谁把苏老板怎么样不成?”钱大人抬眸一笑。 苏遥也笑:“大人说得是,自然不能如何。但我素来少出门,于君上国事,所知实在不多,只怕聊不得什么。” 钱大人自他口中撬不出半个字,眼下苏遥又搬出“一问三不知”,钱大人眸中yīn沉明显一闪而过。 苏遥只当未看见。 钱大人瞧见他一副心平气和的温雅面容,便满肚子暗火。 他顿了顿,勾起一抹笑意:“聊这么久,我也渴了。苏老板家的茶饮既好,再给我倒一杯吧。” 他随手一指:“就那个,甜牛rǔ茶。” 甜牛rǔ茶前店已没了,得去后厨倒。 苏遥客气地应一声。 钱大人伸手将瓷盏递过来。 苏遥伸手去接,成安正瞧出不好,尚未来得及托住,这瓷盏就赶在苏遥堪堪碰到之前,“哐啷”一声,于地上摔得粉碎。 余下茶水都溅苏遥一袍角。 成安就很想溅这人一身血。 钱大人装模作样地笑笑:“呦,杯子摔了。” 苏遥不动声色:“惊着大人了,我给大人换一杯。” 他转身要去再倒一杯茶,钱大人身后的老仆却开口:“苏老板,碎瓷盏还在地上呢。” 这老仆低声顺眼,语气也恭顺,但话一出口,就是讨人厌。 成安压下一肚子火,忙上前一步,笑笑:“我这就给大人收拾gān净了。” 钱大人瞧他一眼:“我还等着茶缓缓口渴。” 成安心内一怒。 方才见此人专来找茬,苏遥便让齐伯回后院了。 眼下只有苏遥和成安在,这人又拦着成安不让动。 怎么着,溅我家苏老板一身茶水,还想我家苏老板给你收拾碎瓷片? 我们家傅相都捧在心尖上的人,就凭你也敢欺负? 不就是仗着身在校对司,我家苏老板不能得罪你么? 成安越想越窝火,又不得发作,只能qiáng压住火气笑笑:“我马上给大人收拾gān净,再给您倒一杯热热的茶来。” 钱大人却只不答话。 那老仆低眉顺眼:“苏老板家的下人很是没规矩。主子还在这站着,哪有一个下人插话的道理?” 宰相门房还七品官,从前即便在京中,敢给成安脸色瞧的人也不多。 成安暗怒,苏遥只得与他悄悄使个眼色,让他离开。 这人专门来找茬,怕是不好打发。 校对司卡着刊物出版,书纲过不过,左右全凭校对司一句话。这若是结梁子,苏氏书铺真没法做生意了。 苏遥只得先忍下。 不过收拾打扫,又不是要命之事。 苏遥便吩咐成安去倒茶,兀自蹲下整理碎瓷片。 成安自然担心,但那钱大人又开口:“你不去倒茶,还杵在这儿做什么?” 成安:苏老板要有一点事,你就死了。 他担忧地瞧了瞧收拾的苏遥,忿忿不平地离开了。 钱大人想是惯会做这种于旁人家中砸杯子之事。 好好的一个瓷盏摔得粉碎粉碎。 苏遥低头小心捡一会子,还没捡gān净。 钱大人居高临下地瞧他一眼,又笑笑:“近来有位三江先生很有名气,听说他的话本只在苏老板店中卖?” 苏遥客气:“大人说得是《海棠绮梦传》?” “正是呢,就叫这个名儿。” 钱大人再瞧他一眼,吩咐身后老仆,“去给我拿一本看看。” 这老仆应一声。 书铺中宽敞得很,这人却非要从蹲着的苏遥身边过。 苏遥忙让开,却仍是让这人撞了下。 有个大瓷片,不知为何,正出现在苏遥手边,刷一下划个大口子。 苏遥一蹙眉,左手上便渗出一道鲜红血迹。 钱大人顿一下:“呀,家仆年迈眼花,不小心撞着苏老板了。” 这口子还有些深。 苏遥微微皱眉,有点疼。 成安飞一般地去倒茶,飞一般地跑回来,到底还是瞧见苏遥手上一个大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