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吗？！”涂勇走进客厅喊道。

    林右和甘云意也跟着走了进去。这屋子是套二的房子，有一处小客厅，两个卧室，但是空间不大，房间也很脏旧了。

    这房子是北向的，外加是二楼，楼层低，因此采光很差。屋里计算没有拉窗帘，也像是傍晚一样暗沉沉的。

    客厅的东西放得乱七八糟，桌上摊着不少残羹冷炙。天气越来越热，这些剩饭剩菜已经开始发霉招蚊虫了。

    林右看了一眼，颇觉恶心。

    “人在这里。”涂勇先推开了一间卧室看了看，瞧见床上躺着一个人。

    林右和甘云意也跟着走了进去。

    只见卧室比客厅还乱，脏衣服成堆，但是最让林右他们受不了的是哪一股如腐烂尸体一般的臭味。

    而这股臭味正是床上这个人发出来的。

    林右打开卧室里的灯，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这人确实是桑千玉没错，然而他现在已经瘦得脱了相，只剩下一把骨头的样子。脸颊凹陷，皮肤失去了弹性，干枯老化，像是个七八十岁的老人。

    如果不是光照亮起的时候，床上的桑千玉微微睁开了眼睛，林右会以为他已经成了一具腐尸。

    “桑千玉？”涂勇也相当吃惊，不怎么相信地上前低声问道：“你是桑千玉吗？”

    半晌后，桑千玉才艰难地开口问道：“你们……是谁？”

    “我们是曲媛的朋友。”林右抢先说道。

    听到“曲媛”这个名字，桑千玉脸上出现了一种异样的神色，不知是喜还是怒。

    他将毫无生气的眼珠转向天花板，费力地说道：“我和她……已经没关系了。”

    林右转了转心思，故意叹道：“怎么能没关系呢？你们的事，我

    们都知道了。”

    桑千玉微微动了动嘴角，似乎是想苦笑，然而这样一个表情，他做得都很费力：“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们也算…两清了。”

    “怎么能说是两清了呢？你知道么？你的孩子死了。”林右深深叹了口气，说道。

    甘云意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撒这个谎有什么意义。虽然上次和曲媛见面的时候，林右还特意私下里问了她“是否和桑千玉有亲密关系”这种私密话题。

    桑千玉听了这话似乎有些诧异，片刻后，他说道：“我没有孩子。”

    你是说曲媛的……？她怀的不是我的孩子……”

    “那你就错了。曲媛怀的就是你的孩子。只是你们双方父母不同意你们俩结婚，她没办法才嫁给了村长的儿子。但是那时候，她已经怀孕了。”林右用一种相当肯定的语气说道。

    甘云意在一旁听着，有些嗤之以鼻。她觉得林右可能是想打感情牌，忽悠桑千玉提供线索。但是这种事可不好糊弄，万一不成呢？

    其实林右问起来曲媛这件事，也是为了确定她怀孕的时间。曲媛明确告诉了他时间，但也同样明确告诉他，这孩子确实不是桑千玉的。

    可是，曲媛确实在结婚前就怀孕了，而那个时间是很微妙的，林右认为，就算自己说这孩子是桑千玉的，他也会相信。

    一则是桑千玉对曲媛的执念太深。同样，这种深刻也很微妙。芸芸众生里，似乎有很多痴情的人，非要执着于某一个人，始终不肯放弃。而这种现象的存在，一方面确实是因为感情基础深厚，但其实还有另一方面原因：投入太多，明知道对方已经不属于自己，却还是舍不得放手。也正如现在，就算桑千玉潜意识里有所

    怀疑，但是他也会自己说服自己，相信林右这个谎言。

    果然，桑千玉将眼睛慢慢睁大：“你说——什么？”

    林右用一种惋惜的语气继续说道：“我说，曲媛之前怀了你的孩子，可惜不知为什么流产了。那之后她身体也很差，也就没能和我们一起来看你。”

    甘云意冷眼旁观林右编故事，心想这种蹩脚的三流伦理狗血言情桥段谁信谁脑残。

    结果没多久，她吃惊地发现桑千玉听了林右的话开始落泪，之后便是嚎啕大哭。

    甘云意顿时无语：这特么也信了？

    涂勇也惊呆了。林右添油加醋地将他让曲媛写的一封假情假意的信交给桑千玉看。

    这封信自然是故意编造的谎话，比如诉说曲媛对桑千玉的念念不忘之情。起初曲媛并不想写，她知道了自己的孩子是桑千玉害死的之后，愤怒悲伤之余，倒也比较冷静。

    因为她也知道是自己先辜负了桑千玉，所以既然邪术破了，起初并未打算追究。但林右告诉她，桑千玉可能为了赚钱而和贩卖器官的地下组织有关的之后，曲媛这才同意帮林右，试图让桑千玉有悔过自新的机会。

    林右展开信放在他眼前，让桑千玉看。他看了半晌，哭得更凶了。甘云意完全没想到林右有这个套路，也没想到桑千玉就这么上当了。

    等桑千玉平静些之后，林右开始鸡汤洗脑模式：“死去的人不会再复活了。但是为了往生的孩子，你是不是不应该继续自暴自弃下去。”

    桑千玉这才慢慢挪了挪身子。林右将他扶起来靠着床头。

    桑千玉神色黯然：“那也没用了，孩子死了。我也没什么活下去的意思了。”

    “你的术法，已经破除了。可能以后

    你还是会死，但剩下最后的时间，难道你要这么不死不活下去吗？”林右见他有了些精神，心想大概是“心结”解开，身体也轻松了些。

    “你的意思是？不过，你和曲媛是什么关系？”桑千玉继续问道。

    “我们其实是去你老家的时候遇到曲媛，慢慢熟悉起来的。要说关系，只是朋友。我们懂点儿术法，所以看出曲媛家有问题，这才提醒她。然后从她那知道了来龙去脉。朋友一场，我也不好看你们抱憾终身不是。”林右诚恳地说，他那张漂亮的脸外加诚恳的神色，似乎特别容易取信于别人。

    桑千玉确信无疑了似的叹了口气：“就算不想这么活着，但我也知道——我时日无多了。我能做什么呢？”

    “冤魂难以往生，尤其是婴儿。为了不让你的孩子白白丧命——你是不是告诉我们，为什么要取人的心脏？”林右问道。

    桑千玉一愣，来回看着他们几个：“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件事？”

    涂勇此时亮出警察证件：“他们是曲媛的朋友没错，但我是警察。我在查沈安的案子，还有那几个孤儿院的孩子——莫名死亡事件。你在孤儿院工作过，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件事。”

    桑千玉的神色黯淡下来。半晌后，他说道：“反正我也没多少时日了，我就告诉你们吧。我确实用鲁班术取走了孩子们的心脏，而且放了木雕的心脏在身体里面。其实我不可能给孩子们开膛破肚将心脏放里面。取走心脏的另有其人，我只是做了一种障眼法，让他的刀口看不出来而已。术法里有一种办法是用鸡血，符水混合草木灰涂抹在伤口上，这样就会让人的肉眼看不到伤痕。还有木雕的心脏也是为了应付验尸。”

    “

    那你做这一切是为了赚钱么？”涂勇问道。

    “是为了赚钱，本来是赚钱想和曲媛结婚，但现在我是后悔了。且不说能不能结婚，单是每次想起那些枉死的孩子，我就很是愧疚。”桑千玉感叹道，“我知道按照普通查案的办法，不可能定我的罪，但其实我已经没多少时日可活了。”

    “这些事不可能是你自己做的吧，你应该有上线的吧？”涂勇问道。

    “对，我的上线你们怕是也想不到，是一个医生。这医生很厉害，他很有名气，但是只给有钱人治病。”桑千玉说道。

    “是叫岑海伦么？”林右突然问道。

    桑千玉一愣：“你知道他？”

    “果然是他。我只是随便猜一下，没想到真的是。那么沈安是怎么回事？你和岑海伦怎么认识的？”林右问道。

    “也是阴差阳错认识的。他这个人这种损阴德的事儿做多了，家宅不安，就到处找人镇宅，后来辗转找到我。”桑千玉说到这里，忍不住咳嗽起来。

    甘云意见了，想给他倒点儿水喝，但是她看了看屋子的杯子，实在有点儿作呕，便说道：“我出去买点水。”说着，甘云意便出门去了。

    桑千玉继续说道：“就这样，他见我有些本事，便问我是否会用这种办法取人的心脏。我那时候很需要钱，也就同意了。”

    涂勇听到这里，长出一口气：“你有他的证据么？”

    “有。”桑千玉指了指一旁桌子上的手机，“每次他打电话我都录了音，他的秘密我也知道不少。你可以拿去当证据。其他的，我实在没办法帮了。”

    “知道这些就可以了。”涂勇说道：“好好保重，等我们抓住这变态黑心医生。”

    桑千玉点了点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