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大是识货之人,不用细估也知道这玉璧的身价,何况以快刀小阎罗这样的独脚盗,每做一笔都是精心筹划的,那林丞相富可敌国,可快刀小阎罗却只取这枚玉璧,这其中定有蹊跷。kanshuqun.com “小兄弟,你是拿老哥我找乐子吧,这玉只有一枚,砸了一人分一半,那就一文不值,你是故意出个难题给我,要么将玉璧留下,要么把别的物件都拿出来,咱们二一添做五。” 贺远皱皱眉,竟然在马背上晃了一下,但还是淡淡一笑,道:“高老大,实不相瞒,我受了重伤,徒儿又小,保不住这个物件,这玉璧乃昔日平田国的镇国之宝,当日将此敬献给皇上,以求皇上莫要出兵攻打他们,没想到却被那奸相从中做梗,将玉璧占为己有,平田国被打得四分五裂,直到十年后前王子复国,便出高额悬红寻回此玉。因而这枚玉璧只要送至平田,便可得万金。小弟已自身难保,不如你们拿去,到平田拿了这笔赏金,如若小弟这次命大不死,你拿了赏金分我一些便是。” 高老大见多识广,只从贺远的气色便知他确实是有伤在身,又带个小徒弟,今日要脱身难于上青天。 而那枚玉璧的出处也说得头头是道,不像是假的,再说,这玉璧一看便知并非寻常之物,更何况即使不去平田,单凭这玉璧的成色,也能卖个好价钱。 “好说好说,老哥与小兄弟也算有缘,这个忙我便帮下了,”说着,他对一名随从道,“老三,你去把那物件拿过来。” 那叫老三的催马过来,贺远从崔小眠手里的蓝绸包包里拿出那枚玉璧,朝着老三扔过去,手上却并没有用力道,老三稳稳接住,而只这样一扔,贺远便似用尽气力,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有些还落在崔小眠头上,骇得她大哭:“师父,你再挺挺,不要死啊,师父!” 贺远在马上已是摇摇欲坠,他还是强撑着对高老大道:“老哥,我怕是撑不到你拿赏金回来了,林相身边有高手,这时怕是要追来了,你带了玉璧快走,这里有我断后,万万不要将玉璧毁坏,否则兄弟的这条命就白白交待了。” 说着,贺远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崔小眠对高老大嘶声道:“大叔,你们快走吧,不要让我师父死不瞑目。” 事已至此,高老大再不疑有他,冲着贺远一抱拳:“小兄弟,你这份情义哥哥我领了,你放心,你的老母就是我的老母,你的徒弟就是我的徒弟,待哥哥拿了赏金回来,定多烧几个美女给你。” 贺远白如金纸,冲他挥挥手,使出全身力气从牙缝里崩出几个字:“快走,不要再说了,我心领了。” 这时,远处似有马蹄声传来,高老大不想再耽搁,又冲贺远抱抱拳,带了众人疾驰而去。 直到他们走出很远,还能听到崔小眠声嘶力竭的哭声。 一一一 ☆、第七十六章 贱狗 天色已近黄昏,晚霞把天边染成一片橙红。 见高老大和他的人走远,崔小眠收住哭声,抓起贺远衣袍一角擦拭溅在脸上的血,低吼:“下次你不许再往我脸上喷,恶心死了。” 贺远没理她,翻身下马,把那块掉落在地的蓝色绸布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抖抖上面的土。这块布便是方才用来包那枚玉璧的,玉璧被他轻轻松松就送出去了,却对这块不起眼的布如珠如宝。 绸布被他叠好后装进自己怀里,崔小眠冷冷地看着他,这才道:“我拼死帮你偷来的东西不是那玉璧,而是这块包玉的绸布。” 贺远动动嘴角,似是想说什么,但却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这一口血结结实实全都喷到崔小眠新买的棉袄上面,她却没有生气,傻傻地张大嘴:“原来你不是装的。” 贺远苦笑:“好徒儿,血是在为师嘴里喷出来的,要如何来装?” 贺远:有个太聪明的徒弟真不是好事,师父口吐鲜血奄奄一息,她却以为他是装的。 崔小眠:人品问题啊,狼来了的故事你没听过吗? 其实贺远的伤是五分真五分假,受了重伤不假,先前在高老大面前喷出的血的确是他用内力逼出来的,但如今这一口却是实实在在的,全没有半丝做假。 刚才听到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崔小眠紧张地向后张望,高老大在时,她并不紧张,虽然贺远戏份做足,但做了多年搭档,他瞒得过谁也瞒不过崔小眠,可是现在,贺远却是真的重伤。他们骗了一个高老大,再来一个李老大王老大,不但保不住那块布,就连两人的性命怕也保不住了。 直到一辆乌篷马车进入她的视线。她才松了口气,赶车的就是见过两次的车把式,贺远一直没有说出他是谁,但崔小眠知道,他和那车里的人,都是贺远的人。 到得近前,车把式跳下马车,对贺远恭恭敬敬地道:“按您的吩咐,阻住了三路人马,只把高老大的人放了过来。” 贺远点头。抱了崔小眠下马,对车把式道:“先到桃花城。” 崔小眠知道,贺远是要先送她回去,从这里可以抄近路直接到达桃花寺,但如果先回桃花城。那就是绕了一个大圈子。 贺远伤势严重,虽不致于像在高老大面前装出的那样,却也极是凶险。 她忙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你先去桃花寺吧,你的伤不能耽误。” 贺远显然对她能说出这番话表示很欣慰,小光头良心未泯。 “路上凶险。为师放心不下,只送你到城门口,不会耽搁。” 乌篷马车里空空如也,没有上次的那个人,也就是抓玫瑰上车的那只手的主人。 进了马车,贺远的神情便萎顿下来。崔小眠原想问问那块布究竟是何物,可是看到贺远这副悲催的模样,她也不好意思再问了。 以往贺远也受过伤,但好似都不如这次严重,天气寒冷。他的额头却渗出了汗珠。 崔小眠用衣袖擦去他脸上的汗水和血水,感觉他的皮肤凉冰冰的,如同一尊冰雕,没有温度,她的心也跟着冷下去。 “你会死吗?” “有可能。” “我还没有长大,你不能死,你说了再养我五年。” “......” 贺远不再说话,半闭着双目靠着车壁,一动不动,崔小眠却没有停下来,她每隔一会儿便贴到他的胸口听听,嗯,还有心跳,暂时不会死。 到了城门口,贺远却忽然睁开眼睛,把崔小眠吓了一跳,尼玛,你这是诈尸啊! “桃花寺的素膳不合为师胃口,你每隔两日便做些饭菜给为师送去,如你执意要尽孝道,每日都送为师也不介意。” ...... 好吧,这人死不了! 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何况是贺远这种牙好胃好的祸害。 崔小眠回到家,肥仔正在等着她,它还只有三个月,小小的一只小毛球,肥嘟嘟的好玩极了。 今天要出去做买卖,提前一天就没有接餐,晚饭是小丫做的,看到小掌柜饿着肚子回来,连忙热了一个玉米饽饽和一碗大米粥,外加两个卤鸡蛋。 崔小眠和贺远一样挑剔,但今天发生的事太多,她又累又饿,风卷残云一般把这些吃的一扫而光。 小丫吓了一跳,话说小掌柜这个吃饭的劲头咋和俺哥一样了呢? 吃饱喝足,崔小眠拍拍小肚皮,这才心满意足地躺到床上,这一躺不要紧,她的身子就像长了弹簧,忽的一下从床上跳到了地上。 地雷! 这地雷不会爆炸,但却臭得熏死狗。 一摊狗屎! “肥仔!” 肥仔狗小鬼大,看到崔小眠发火立刻扭着又圆又胖的小身子不要命地跑。 它在前面跑,崔小眠在后面追,小东西,看我怎么给你立规矩。 肥仔的四只小肥腿儿使劲倒腾,崔小眠的房门和贺远是门对门,贺远的房门原闭紧闭着,肥仔一倒腾竟然弄了一条缝儿,滋溜一下钻进去了。 傻狗,以为是他带你回来就能当你的狗爹了吗?做梦,他不在! 崔小眠把屋门一把推开,也跟着进了屋,屋里一片漆黑,她刚想回去拿烛台,后脖梗子便被人掐住了,然后她的嘴也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捂住。 “贺远呢?”声音压得极低,崔小眠却是说不出的熟悉,她在刹那恍惚之后想起了这个人是谁,浑身的寒毛根根立了起来。 她“唔唔”了两声以示抗议,你丫堵了老娘的嘴,老娘如何坦白从宽。 那人会意,把手从她嘴上拿开,崔小眠大力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嘲讽道:“我师父在时你不敢来,他一走你就来,还好意思问他去哪儿,我师父没出远门儿,他喝酒泡妞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宰了你。” 那人不生气,吃吃地笑着,打着火折子点亮烛台,一张清俊的脸在烛光中呈现出来。 “小鬼头,这张小嘴这么厉害,上次你拿走那么多百年老参,说好做人参炖鸡给我,也没见你给我送过去,贺远就是这样教你为人晚辈的?” 这个鬼鬼祟祟藏在贺远房里的人,就是一两银,几个月不见,他看上去更加出挑了。好看的男人过了青春期,那魅力是嗖嗖地往上涨,这会儿的一两银,既非桃花树下潦倒的流浪汉,也不是客栈里三分像人七分似鬼的病夫,他黑衣黑发,脸蛋虽不如贺远标致,却更多了一分书卷气,她在穿越之前看过一个电视剧,里面的坏蛋男配就是这个气质,当时秒杀了一干大姑娘小媳妇,抢尽男主风头。 “贺远教给你这样直勾勾地看人吗?” 一两银在家里忽然出现,崔小眠原本应该害怕的,可是她从骨子里就不怕一两银,如果把一两银和《弟子规》《女诫》同时摆在一起,崔小眠肯定更怕后者。 别看给她撑腰的贺远不在家,她也没把一两银放在眼里,在悦来客栈,她已完胜! “大叔,你想吃人参炖鸡,好说好说,明日到铺子里,我做给你吃便是。月黑风高,你在个大男人的房里传出去不太好听,就算你真有断袖之癖也要顾忌顾忌,要不你像以往那样,在铺子里将就一晚?” 一两银微笑着看着她,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接着竟哈哈大笑起来。 笑够了,他才道:“亏你还口口声声叫他师父,今日你帮他做了那么大的买卖,他独自跑路避风头,却又把你一个人扔下,外面都传你是他的亲生儿子,这样看来倒是不像。” 挑拨离间!我们师徒相爱相杀好几年,用你主持正义? “师父泡妞当然不能带着我,我看家我愿意,他二十我八岁,就算我师父硬得早,也不会有我这么大的儿子吧,亏你还号称第一杀手,笑死人。” 一两银又笑了,那副开心的样子让崔小眠想给他用上“哭断肠”,可是一两银的鼻子有病,“哭断肠”不知对他有没有用。 一两银笑完了,忽然问道:“你想给我用药,可是又怕那药对我不管用,对吧?” 泥垢,你这条大蛔虫! 可偏偏这时,刚才躲在一边的肥仔跑过来,竟然极下贱地在一两银的裤腿上蹭歪。 她养肥仔才两天,小东西对她的感情并不深,压根儿没把她当成小主人,此时看到一两银的腿更粗些,便抓住时机过来抱大腿,果然是狗! “肥仔,一边去,当心我把你做成狗肉煲。” 崔小眠一声吼,肥仔缩缩脖子却没跑开,小爪子扒着一两银的腿,竟然还想亲亲抱抱。 “肥仔!” 崔小眠气急败坏,一世英明都毁在这条傻狗身上,就在刚才,她还是雄赳赳气昂昂,可是这条贱狗却把她好不容易筑就的气场打破了,你丫的跟我都没这么亲,一两银是你失散已久的亲爹吧! 崔小眠弯腰拎着肥仔的尾巴提起来, 对一两银道:“大叔,我师父爱干净,不喜欢别人进他屋子,您到铺子里洗洗睡吧。” 一一一 ☆、第七十七章 人参炖鸡 烛光下,一两银的脸色忽明忽暗,看不清晰,但听得他低声笑道:“可惜是个儿郎,若是女娃,在下定同贺远抢了来。” 崔小眠撇撇嘴,没见识,贺远就是嫌弃她是女娃才让她常年扮男的。 又听一两银道:“我对你们今日做的案子不感兴趣,对贺远去何处避风头亦不感兴趣,贺远既然没回我,我这便走,改日再吃你的人参炖鸡。 一两银说走便走,出门后便消失在一片夜色之中。 崔小眠一头雾水,她想不明白一两银的所做所为。 竖日, 一两银并无声息,崔小眠放下心,屁颠颠跑到厨房了。 她记挂着贺远,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买了只老母鸡,多亏一两银提醒,她要做人参炖鸡给贺远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