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契不是都已经给你们了?”她有些不耐烦道,“拿了自己的身契,你们就是自由之身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从此以后,你们就各自自谋生路去。” 柳惜惜一听,急了:“自由之身?别人不知,孟都知还不知吗?虽然身契是回到我们了手里,但我们依旧属于最下等的贱籍,无论走到哪里都改变不了自己的身份,我们这样的人出了武陵chūn苑的大门,不能嫁良民,不能做人妾,只能做个最卑贱的奴婢,任人打骂,稍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这外面,哪里有属于我们的生路啊。” 姑娘们十分赞同地跟着狂点头。 柳惜惜说的倒是事实,天/朝良贱分明,贱籍不能嫁良人,良人不能取贱妾,贱籍只能与贱籍通婚,生出来的孩子也是世世代代为贱籍,永远只能为奴为婢为娼。 这就是命。 她管不了,也改变不了,因为连她自己都还身在泥沼里出不来。 “这是你们的事情,跟我无关。”冷冷说完,孟娉婷毫不犹豫地转身回屋了。 映月忙忙地跟了进去,快速将门阖上。 片刻后,外面的姑娘们渐渐散去了,沉重的脚步踩得地板咯吱响,一步步就像是踩在了孟娉婷的心口上。 孟娉婷提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 半晌后,她看着正在替她叠衣的映月,心下微微一动,随口问道:“映月,你想好了要去何处?” 映月摇头:“这天大地大,并无奴婢容身之处,奴婢不知道还能去哪里。” 孟娉婷垂眸沉默了片刻,叹道:“既不知道去哪里,那就跟着我吧。” 她已经在牙行里觅得一间十分隐秘的小宅子,就在南城一带,住她和映月还是绰绰有余的,她准备的银钱也够她和映月过活,待她将沈齐佑的夺嫡大计彻底破坏了之后,她就带着映月离开长安城,回余杭做个小本生意,了此残生。 “真的吗?”映月欣喜若狂地站了起来,竟激动地不知如何是好,“奴婢这就出去买些吃食,以备途中用。” “不必了,我们手里没有过所,出不来长安城。”就算有过所,也不能出长安城,一旦过城门勘验时,立即会被沈齐佑察觉。 映月很快明白孟娉婷留在长安还有事要处理,又道:“那奴婢去马厩喂马,好准备离开用,这些日子弄得人心惶惶的,马厩里的马都没人管,想必都饿的没力气了。” 孟娉婷颔首:“去吧。” 听着映月欢快离开的脚步声,孟娉婷心头稍稍松快了一些,正要继续收拾衣物时,听见门外的脚步声去而复返了。 “怎么又回来了?”孟娉婷笑着转过身。 忽地又僵住,杏目急剧圆睁,“你?” 话还未出口,脖根骤然吃痛,意识瞬间归于混冥。 - 厚厚的积雪照亮了窗外的黑夜,孟娉婷坐在窗下的坐榻上,正一针一线地绣着亵衣上的金龙。 “咯吱咯吱……” 院子里响起一阵清脆的踏雪脚步声。 孟娉婷一喜,放下绣了一半的亵衣,起身下榻靸鞋,急急忙忙地去开门,雀跃的声音早已忍不住从喉咙里蹦了出来。 “佑郎……” 那满腔的喜悦在看见外面立着的一排杀气腾腾的千牛卫时,顿时冻住了。 不是说,即日封妃的旨意便会送来? 就算沈齐佑不亲自来,也该派殿中监送才是,怎会来了一帮……贴身侍卫? 她站在门内戒备地问:“何事?” 千牛卫统领杨兴道:“传圣人口谕,孟氏接旨。” 果然是封妃的旨意。 孟娉婷松了一口气,提起裙裾步履轻盈地迈出了门,下阶来到庭院中央的雪地上,满心期待地撩衣跪下。 便听那杨兴义正言辞地宣道: “罪妇孟氏,乃逆贼沈烬温之姬妾,逆贼流放琼州后,贼心不死,暗令孟氏留于都中打探各方情报,意欲里应外合,图谋不轨,现令孟氏就地伏诛。” 刹那间,孟娉婷只觉得全身的血液瞬间被地上厚厚的积雪凝住了似的,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一名千牛卫端来一黑漆托盘,上置毒酒,匕首,白绫,来到她面前。 杨兴yīn沉沉的声音再次灌入耳膜里。 “孟氏,圣人念旧,特允你自选一样上路。” 话未落,北风乍起,院子里的桂花树跟着哗啦哗啦地摇晃起来。孟娉婷的头发被卷的乱飞,后背像开了个大窟窿,不停地倒灌着冷风。 她纤细的手撑在雪地里,支着快要失去知觉的双腿缓缓站了起来,双眸死死盯着那托盘里的东西摇头,晃着身子往后退。 “我不信,他不会这么对我的,他说了,要接我入宫,封我为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