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穿的,还有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仪态,都是成功人士的自信。 要压制住一个还在上学的年轻姑娘,理应很简单。 上次他责备员工,对方还是名牌大学出身的天之骄子呢,被他教训时直接就淌眼泪,这一辈的年轻人脸皮薄,太经不起敲打了。说来也是好笑,妈生病了就想请假?直系亲属死了就会有丧假,何必提前支取,而大哥居然因为这种小事跟他说教,真是岂有此理。 多半是想借题发挥给自己在公司立威。 然而,事情并不往顾二叔设想的方向发展。 盛骄笑了:“你侄子,他是我的未来合伙人,你在讨论家事,我来找他谈公事,私事该为公事让步,对吧?时遇。” 她挑过去一抹眸光,向顾时遇确认。 对方毫不犹豫地点头了。 冲这盲从的劲儿,盛骄就觉得自己没挑错人。 做她的手下,可以笨一点,迟钝一点,最重要得听话,听她的话。 “很好,” 盛骄和顾二叔说话时,依然是带着笑的——这笑就像人们抬脚走路喝水吃饭,只是普通的一个动作,不带有任何情绪,它的基调冰冷疏离,高高在上:“他听我的,我谈公事的时候不喜欢有外人在旁边,麻烦你们出去……对了,你对我的慰问品很关心?” 她从水果篮里摘下一根香蕉,扎到顾二叔身上。 位置之jīng准,恰好是他躲不开的,不想被砸到只能接下。 “赏你的。” 盛骄走到病chuáng边,再回头看向愣住的两人,挑眉:“还不滚吗?上一个不听我话的,还在医院里躺着。不过你还挺会挑地方,挨完打立刻就能住上院了,是有点小聪明的。” 句句挖苦的话,把顾二叔说得脸色铁青。 他身边养尊处优的妇人脸上也是一阵青一阵白的。 可是能怎么办? 这个女的,看着弱质纤纤,昨夜却货真价实地将十来个男人打进了医院。不知道她哪来的一身怪力! 僵持了三秒,在盛骄耐心即将告罄的时候,顾二叔才瞪侄子一眼:“我们走了,你好自为之。”说罢,便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放着最狠的话,摆足姿态,可给顾时遇的感觉却跟落荒而逃没分别。 他很早就出国念书,堂弟又敌视他,他跟二叔家感情不深,却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láng狈。 “我二叔平时很要面子的。”顾时遇说。 “看出来了,不过要面子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我不仅不想给他,还要把他面子丢地上踩,”盛骄如法pào制,给他掰开一个苹果吃。她亲手掰的苹果,这是家人才有的待遇,终归是自家养的:“可惜他忍住了,没对我动手,我刚才说得那么难听,还以为他会忍不住呢。” 病房里有监控。 他要是想扇她巴掌,她顺势借力将他摔到地上,也不能怪她。 “他不敢动手的。” “的确。” 这一点,两人倒是想到一块去了。 盛骄很清楚,像顾承才这种颇有点成就的男人,一般是不会亲自动手打外人的,一来是有损地位,二来是很可能打不过,脚步虚浮成什么样子了,海狗丸跟蓝色小药丸碾成粉冲水天天吃中西合壁套餐都救不回来的虚。 顾时遇看她给自己掰了苹果后,又拉开房间的窗帘,将外面的阳光倾泻进来。 也许人真该多晒晒阳光,他感觉自己藏在心中的郁气散去不少。 盛骄站在chuáng前,光落在她身上,连浓密长翘的睫毛也缀着金色。 他心中一阵悸动,却不是来自异性的吸引力,而是一种更加深层次,jīng神层面上的向往和吸引,他跌入谷底时的神明……顾时遇忍不住了,他掏出护士给他的纸笔,开始写画了起来。他一动笔,便画得飞快,当盛骄反应过来他又开始画画时,已经有了个大概的轮廓雏形。 纸上速写出了医院病房的大概背景和家具,盛骄这回不再粗胳臂粗腿了,但头上却堆积了佛祖独有的“疙瘩”,也就是梵名乌瑟腻沙的肉髻,是一种尊贵的象征。 在他笔下,美艳五官变成了慈眉善目。 许是想表达佛也有凶恶的一面,但又不会画一人两面的人体结构,顾时遇在旁边凭空加了张脸,画上凶巴巴的表情。 盛骄:“请问这是表情包吗?” 顾时遇:“这是佛教里的怒目金刚,《太平广记》有云,‘金刚怒目,所以降伏四魔;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 盛骄看看他,再看看画,很觉得他该向佛教道歉。 但她穿越过那么多世界,唱过歌也跳过舞更弹过琴,就是画画跟写作的技能点空着,从外行人的角度来看,也不好多说什么,她只能给出一个来自观者的主观评价:“丑,非常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