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是讨论此事的时候,晚云道:“晚辈方才切脉,殿下内耗极重,不宜操之过急,当以温补为主。医正何不以小盛意汤先养肝脾,再配以冰敷、金针散热。待气血调和,再用养心之方进补。” 她说着,似乎终于又想起了礼数,顿了顿,尽量将语气放得恭顺些:“医正以为如何?” 陈如梅思量片刻,点头道:“不失为妙方。只是此法起效慢。诸位将军战事缠身,怕是等不得。” “无碍。”晚云坚定道:“我亲自看守,定让这法子尽快见效。”说罢,她又补上一句,“当然,得医正同意才是。” 裴潜在榻上听着她说话,神色无奈,只觉好笑。 晚云这么说,陈如梅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便如小郎所言。”他说。 晚云笑了笑,道了个谢,亲自提笔写了方子给陈如梅过目。 而后,她雷厉风行地扎进医帐拣药,待得细细挑选回来,又到伙房里熬制。 一端一倒,正好满满的一碗。晚云手脚麻利,毫不含糊。 待她提着食盒回到,裴渊的jīng神已然好些了,正和医正说话。 只听他说:“……我这义弟性子急,却是善心人,若冲撞了,还望医正多多包涵。” 陈如梅却道:“殿下多虑了。小郎医术jīng进,人也良善。如今医帐正是用人之际,在下巴不得多些这样的年轻才俊到来才是,又怎敢推拒。” 一旁谢攸宁闻言,笑道:“他那点三脚猫功夫,不过一心显摆,帮不上你的忙。” 不料,他话音刚落,却正巧看到晚云进来。 一记白眼飞来,谢攸宁的笑僵在嘴角。 第82章 冬去(六十二) 晚云说要亲自看守,就是半步不离的意思。 这理由名正言顺,她搬了张小塌到chuáng边占着,谁来也不让,谁劝也不走。 楼月很是看不顺眼,低声道:“常晚云,你一个女子,陪着师兄过夜,像什么话。” 晚云无所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是女子?要有人知道了,那便是你说的。你要使坏,我又如何拦得住?” 竟然反过来威胁他。 楼月啧啧两声:“天下第一厚脸皮,佩服。” 晚云笑纳:“承让。” 裴渊喝完药就睡了。 那药有助眠的功效,他一觉睡得极沉,直至天亮才醒。 感觉恍如隔世,兴许因为睁眼看见冬日刺眼的晨光,也兴许因为看见趴在chuáng边睡着的人。 他仔细打量片刻。 小时候在山居时,她因为淋了寒潭水高烧不退,他也曾这么守了她一夜。 她睡相很好,一旦睡着,不吵不闹。如今也是,就是眉眼长开了,退掉了原本的稚气,变成了个貌美的小娘子。 他抬手摸摸她的脑袋,她倏而苏醒,见到裴渊看着自己,朦胧的双眸展开笑意。 “阿兄醒了?”她揉揉眼睛,伸个懒腰,随即起身给裴渊倒水。 但大约是因为久坐腿麻,她差点把自己绊倒。 “当心。”裴渊正要起来,却被晚云按了回去。 “无事。”她傻笑一声,一瘸一拐地给他倒了水,而后,依旧坐在chuáng边。 趁着裴渊喝水的空隙,晚云摸摸他的额头,说:“降下去些了。”然后忙里忙外地倒腾了个新的冰囊。 “阿兄饿么?用些粥糜可好?”她雀跃地问,那jīng神劲像一只早起的huáng鹂鸟。 裴渊笑了笑,不答却问:“你昨夜就这么睡了一夜?” “这有什么,我在仁济堂照料病人,守夜乃家常便饭。”她说罢,继而又问:“阿兄可还头疼?我给阿兄施针?” 裴渊拉住她,让她坐下。 “好多了。”他说,“多谢。” 晚云得了夸奖,双眸放出光来。 她高兴地扬了扬脑袋,道:“阿兄奖励我可好?” 裴渊被她的神色感染,问:“你想要什么?” 她抓住了机会,赶紧问:“阿兄告诉我,早前和谢三郎经过东都,为何不去看我。” 裴渊微微僵住,抬手揉了揉额头,说:“还是头疼,你方才说要替我施针?” 这可谓明晃晃的转移话题。 晚云不上当,坚持道:“我不,阿兄快答我,否则饭不能吃,水不许喝。” 裴渊似笑非笑:“你威胁我?” 晚云眨眨眼:“我非善人,阿兄莫非今日才知道?” 他叹口气:“还是跟公孙叔雅说一声,让他尽早安排。” 晚云随即道:“阿兄少拿公孙先生吓唬我,我可不怕他。” 见她紧张的模样,裴渊暗笑,果真一物降一物。 晚云又催促了两声,却听有人敲门。 她跑去开门,看是谢攸宁和楼月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