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安并未就那话题继续下去。 他起身,调整面色后道:“秦兄何以还穿着骑射服?这骑射服于狩猎时穿,倒是便于行动,倘若穿着睡觉,只怕是极为难受的了。” 子陵知秦望舒不喜别人碰她,因为并未帮她退下那骑射服。 秦望舒面露尴尬,轻声道:“偶尔这般,也没什么的吧。” “骑射服乃是皮甲,穿着入睡对骨骼关节只怕不好,朕帮秦兄褪去吧。”慕容安倒也毛遂自荐,话说完,已然附身去解开骑射服肩甲。 秦望舒心惊,这骑射服下,她便只穿了单衣,那单衣极为轻薄,几可透视。倘若被皇上脱去骑射服,身份当即便会暴露! “皇上!不可!”她惊骇道,只是在酒精作用下,这声呼喝不若想象中响亮。 “你我都是男人,秦兄何必羞涩。”慕容安缓缓解开那绑缚骑射服胸甲绳索。 而此间秦望舒心几要自口中跳出。 营帐的帐帘儿被猛然掀开。 慕容安自然中止动作,转身望向来者。 “皇上,醒酒茶已然送过来了。”来者是楚曦和,他面色不善,冷声道:“此间皇上该休息了,何以会在丞相营帐中逗留?” 慕容安如被当场捉了的盗贼,面色涨红,不知如何是好,生硬答道:“朕只丞相醉的厉害,因而前来查看。” “天下人皆知丞相喜好男色,如今醉酒在榻,皇上却屏退左右,只身留在丞相营帐之内,倘若此事流传到民间去,不知会编制出如何肮脏的谣言来!皇上乃是国之支柱,断不能有此污点!”楚曦和此番话,几可用疾言厉色来形容。 秦望舒躺着也中枪,他就算是再劝谏皇上,又何须特意指出她喜好男色来?看来这王爷喜讽刺她,已然是一种惯性了。 楚曦和虽暴虐,但很少有如此疾言厉色之时,更多只是冷笑或者冷言讥讽,如这般愤怒,秦望舒倒还是第一次见。 一番话,怼得慕容安无话可说。 “朕未想要久留,此番正要走,王爷无需如此义愤填膺吧。”他无奈,嘴角笑意略带苦涩。 “那便请皇上立刻离开此营帐。”楚曦和字字锋芒,丝毫没有给慕容安台阶。 慕容安面色已然极为难看,微微颔首,方才离开营帐。 在秦望舒看来,皇上已然动了雷霆之怒,只是当着楚曦和面儿,他发作不出。 毕竟楚曦和手中握着兵权,掌握朝廷命脉,慕容安纵再愤怒,也要权衡利弊,以大局为重。只是心中对楚曦和恼恨,更加深了一层罢了。 但不管如何,此番得算是楚曦和救了她。 倘若当真被皇上发现她身份,便是满门抄斩。 死倒是其次,但却辱没了世代忠良的秦家名声,秦望舒自然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亡夫。 慕容安离开,楚曦和面色却稍缓和下来。 他走至床榻,见秦望舒胸甲半开,皱眉道:“丞相感觉如何?” “比上次在燕王府醉酒,更要难受。”她拉了拉薄被,盖住身子,只露出面庞来。 这楚曦和也并非什么省油的灯,还是要提防些才好。 楚曦和嘴角倾斜抬起道:“上次在燕王府,与丞相所喝的乃是西域进贡美酒,虽然醉人,却不至令人难过,哪里是此处这些浊酒所能比拟的。” “如此说来,经过此次,微臣再去燕王府品酒,便不至于醉的太快?”喝了浊酒的人,再品美酒,自然是另外一番滋味了。秦望舒此番开口,自是调侃味道。 “大概如此,丞相是个记仇之人,经过上次之事,只怕是再也不肯于燕王府中与本王对饮了吧。”楚曦和如此说,双眸中竟是带着一丝失落。 不知为何,秦望舒在与楚曦和对话时,那种醉酒感觉似乎清淡了不少,人也清醒了许多,甚至连力气也恢复了些。 “于公来说,微臣自然要以大局为重。可若王爷肯弃官不做,微臣自不会再对王爷有所提防,说不得也会再度前往燕王府与王爷对饮几杯。”此番是秦望舒心里话。 纵然她也曾犹豫,若楚曦和辞官不做,她到底能否与他成为朋友,且在心中尚未为自己给出答案,但此刻还是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 楚曦和怔然,片刻方才道:“本王手中若无兵权,只怕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人在朝堂之上,只怕许多事都是身不由己,此种道理,丞相应当比任何人都清楚。” 秦望舒知王爷所说不错。 燕王南征北战,与天下各国都有所交战,且胜多败少,大梁国才有今日之繁茂,也正如此,楚曦和成为各国之公敌,甚有许多国家重金收买刺客,只为拔出楚曦和这根眼中钉肉中刺;而对内来说,楚曦和身为外戚党羽首魁,又被非外戚党羽官员视为毒瘤,恨不得能除之而后快,秦望舒自然也属于此列,慕容安更是如此。 在此情形下,倘若楚曦和真的没了兵权,只怕立刻会死无葬身之地。 “子陵已然再为丞相煮茶,丞相服下醒酒茶,便不会那般难受了。本王还有事在身,便不久留了,告辞。”楚曦和说得此番话,当即转身,离开营帐。 在他转身瞬间,她竟有想要叫住他冲动,好在及时将那种冲动压制下来,否则只怕是窘迫。 片刻后,子陵端茶水进来。 秦望舒服了茶,果然舒适了许多。 “子陵,可是你知会王爷,让他来本相营帐的?”秦望舒侧目望子陵,轻声问道。 子陵微微颔首,抿了朱唇道:“子陵见皇上不肯离去,只怕……” 后面话他未说。 “楚曦和也并非什么善类。”秦望舒木然道:“子陵这般做,难道不怕是引狼入室的么?” “比起皇上,至少丞相对王爷并无厌恶排斥之情。”子陵盈盈开口,虽只是简单一句话,便也将其中厉害道了出来。 秦望舒怔然,她不知何时表现的如此明显,竟而也让子陵看了出来,不由得心惊,惶惶然喝茶,心思杂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