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为这就已是结果,却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头。我还没来得及庆幸,他突然舀起一勺药含在了口中,随后又搁下了药碗。我看着他的动作,眼睛立时睁大,嘴巴也跟着不可置信地微微张开,没想到他一向大方,今天怎么这样节省? 没想到的还在更后面。他探过身,捏住我的下巴,四唇相贴的那一刻我终于反应过来,但我还没来得及闭上嘴巴,就已经有一股苦味顺着舌尖蔓延开来。 ……” 我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秦敛已经退了回去,又重新拈起药碗,慢条斯理道:继续?” 他的嘴角还留有一点淡褐色的药痕,微微偏着头,侧脸平静得过分,也好看得过分。我一阵手软脚软,连带声音也一并发软,颤悠悠地道:不,不了……” 秦敛于是重新把药匙端到我嘴边,我这回连眉头都不敢再皱,毫不犹豫地大口咽了下去。 我有史以来第一次喝药喝得这样快,连半盏茶都不到的功夫药碗就已经见了底。 太医的药当晚没有见效,我在秦敛离开去书房后仍旧咳嗽不止,最后一边咳嗽一边努力睡过去。然而我的眼皮刚刚合上,就觉得身边柔软的chuáng铺下陷,勉qiáng睁开眼,果然是秦敛。 吵醒你了?”他悠悠地道,正好往里靠一靠,我被你挤得只剩下chuáng沿了。” 我揉揉眼睛道:你不是要在书房睡么?怎么跑回来了?” 秦敛道:我什么时候说要在书房睡了?” 我道:阿寂没有跟你讲?一般来说,我半夜会咳嗽得很厉害啊,到时候肯定会吵醒你的。你最近不是很忙吗,还是去书房睡吧。” 秦敛看我一眼,道:书房不如这里暖和。” 我翻个身面朝里,含混不清地道:那就让人给你多添一些火。” 我的身后一时没了动静。过了片刻突然觉得周围比刚刚更暗了几分,睁眼一看,秦敛已经把帷帐解了下来,烛火半明半暗地隐在双重帐子外,秦敛跟着躺下来,双臂一环一拢,两个人便贴得极近,偌大的chuáng面顿时就腾出了多半的空余。 他的嘴唇贴近我的耳朵,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你可真是体贴啊。” 我咳嗽了两声,道:殿下谬赞了,这不过是身为太子妃的责任。” 他的手心捂在我的心口上,隔着布料熨帖着皮肤,比锦被还要温暖几分,我的咳嗽竟也跟着渐渐好了一些。随后听他低声道:如果只是风寒,怎么会在半夜里闹咳嗽?” 庸医嘛。我都说了我是旧疾,周太医还硬要以风寒诊治。”我打了个呵欠,闭着眼道,俗话说的好,世上本无病,庸医自扰之……” 秦敛顿了一下,打断我的话:既然是旧疾,你在苏国的时候,找到了合适的药方没有?” 自然是没有的。苏国也是庸医的天下,不比南朝好到哪里去。医生诊断就像是和尚抬水,一个医生有水喝,两个医生抬水喝,三个医生就没了水喝。据阿寂说我小的时候病情初犯,太医们聚集在一起曾郑重其事地商议过治疗方案。然而商议来商议去,最后的结果却是没有结果。因为他们各执一词,又不能在我身上做无头实验,与此同时又找不到和我同样病症的人,所以到头来只好采取最温和的治疗方式,于是十几年来最难受的还是有且仅有我一个。 秦敛一时间沉默不语。我趁机道:太子殿下,我们商量一件事好不好?” 哦?”秦敛懒懒地道,你要讲什么?除了跟喝药有关的,其他的说说看。” ……”我怒道,那个周太医本来就诊错了,我为什么还要继续喝药?” 秦敛压根不理会我的话,兀自道:也就是说,你从出生开始,一直到前两年,基本每年冬天都得这样咳嗽?” 我啊”了一声,道:所以你现在是不是很失望很想退婚啊?” 他咦”了一声,很有兴致地问:怎么说?” 你肯定会觉得我很麻烦啊。就像是本来买了个很顺眼的绣花枕头,结果回家拆开一看,才发现里面是麦麸不是棉花,是麦麸就算了,还是陈年老麦麸,粘得满地都是,连枕头皮都不能要了。你肯定失望透了。”我接着道,其实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我本来真的以为我的病已经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