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飞起来一般,朝前方冲去—— 却在下一刻,出现在不远处的人让沈拓错愕地瞪大眼。 是他!那个总是一身白衣出现在他面前的少年! 错愕过后的下一刻,沈拓的车子离身着白衣的人儿已不到五米! 煞车已经来不及,沈拓只能疯狂转动方向盘,朝一边冲去。 过快的车速让车子难以操控地像离弦的箭,飞快冲向高速公路的隔离道—— 他有系上安全带,命大的没有当场毙命。 但,头被撞伤了,血液不断地流到脸上,模糊了沈拓视线。 感觉不到痛,他挣扎着从被撞得变了形的车子里出来。 脚一踩到地面,沈拓才感觉到全身被分裂一样的痛。 头很沉,血不断地涌流,才走不到几步,沈拓再也支撑不下去的倒下—— 视线越来越模糊,但在连最后一缕光芒都要在视线里黯淡前,他仍竭力看向那个一身白衣的人儿所在的方向。 没受到任何损伤的他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倒在地上,血把脸浸染的他。 却在沈拓连意识都消失的那一霎,他笑了! 陷入昏迷前,他的这个笑容,诡秘的,莫名的笑容,深深地烙在了沈拓心中…… 他的这个,高兴的笑容。 「拓……」 「拓……」 轻轻的,柔柔的声音像和风一样,chuī拂而来,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欲望。 意识迷离,半梦半醒间。这个声音虽轻和,却让人印象深刻。 是他么?他的涉在叫他么? 想醒来回应他的,但,眼皮好沉啊!他怎么也张不开…… 「拓,在你心中,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怎么样的人? 在黑暗的心的角落,沈拓轻轻一笑,是一个温柔善良、善解人意的人呵,「——你不知道吧,其实我很自私。」 什么…… 「我妒忌你的工作,我讨厌每一个接近你的人……我恨为了工作不顾一切的你——」 涉…… 「每一次,你为了你的工作受伤时,我就倍受煎熬。我害怕看到躺在病chuáng上奄奄一息的你,我痛恨你即使受伤,却仍要把官司打下去的样子!」 「……表面上,我支援你,但,我无数次在心里诅咒你那该死的工作!不只一次,它让我感受到你会因为它而离开我——」 「拓,你知道吗?知道吗?我好累,当一个你知心的爱人好累——」 「如果可以,我只想对你说,不要你的工作了。我们一起,就两个人住在一个最接近海的地方,相依为伴,看着海上的日落日出,平平静静地过一生。」 「可是不能——面对你时,我只能说,你一定要努力,好好工作。因为,我怕看到你在我与你的工作之间做出的抉择的那一幕——我懦弱地逃避你会为了你所热爱的工作离开我的可能——」 「拓,一点点都不能。我不要离开你,也不要,你离开我。」 「所以,拓,即使以后我还要继续看着你这样躺在病chuáng上奄奄—息的样子,我还会在面对你时,对你说,你一定要加油,为了你的工作,你所热爱的工作……」 涉…… 黑暗中,谁在叹息? 低低沉沉,一声比一声压抑,慢慢凝结成愁。 这次,沈拓所受的伤不是很严重,住院一个星期,确定身上的伤没有什么大碍后,他便出院了。 只是,沈拓额头上被车窗的玻璃割伤的疤痕太深,深到,这个伤会从此伴随他一生。 对于这个约有一寸多长的伤痕,沈拓不怎么去在意,反正他不是女人,这种伤口对他而言不算什么。但程涉不同,无数个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不管是不是他们两个人的独处,他都会不时把目光停留在沈拓额头上的这个伤痕上。 他深色的眼睛,无限幽远,包含没有人能够读懂的情感,当它凝望某一人或某一物时,会释放出一种令人感到压抑的能量。 ——似乎,能够在他凝望的那一刻从他的眼里读出什么,但,望着他只是深远,却没有波动的目光时,读到的,只是一阵迷茫。 涉,你在想什么? 沈拓,一直想问。但问题却从不曾出口。 因为程涉是那种不想说,就绝对不会松口的人啊。 看着我头上的伤,你到底在想什么? 疑问,在他的心里慢慢累积——越积越高—— 涉,其实,我喜欢你能任性一些,就如同你在我昏迷时所说的那样。 告诉我,你想要我待在你身边,坐在海岸上,看着日出,然后等待日落。 突然发现,他们的脾气好像—— 他是刚毅外表下的倔qiáng,他则是柔情行动中的执拗。 涉,你说,这样待在我身边,好累。 那么,除了疲惫,还有什么呢? 是什么让你即使疲惫,却仍旧愿意与我相伴? 是爱么? 我们的爱! 他对他的爱人撒了谎。 在他用含着泪光急切的眼望着他时。他面不改色地对他撒了谎。 「你知道,涉。我这样与莫颖作对,他不会放过我,他,一定会不择手段——我会受伤,极有可能就是被人陷害的——」 他的这个谎言,在他第一次被车撞,在家里被碎开的玻璃割到手,在不久前出车祸时,一直重复。 没有回答,他的谎言过后,望着他的涉,眼睛是没有波涛的深沉。 相信他了吗? 或是不信? 涉啊,告诉我你的想法好不好…… 不要再让我继续猜测你的思想。 你这样。我也好难受。 「沈律师。」 从一大堆文件中抬头,沈拓看到了助手小雷的那张娃娃脸「什么?」 「你那辆车子已经撞到不能再修好了吧?你打算再买一辆车子吗?」 沈拓不是很明显地皱了皱眉。 这个问题,他从来就没想过。 「沈律师,其实我之前就很想说了,你的那辆车子不但破旧,还是那种老式的,为什么你一直不换辆新的呢?」 「为什么不换……」沈拓喃喃。 「拓,那辆车子对你而言,一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吧?你很爱惜它呢!」 还没有为这个问题找到答案前,程涉突然说过的话回dàng在他的脑海。 「沈律师?」 「啊?」沈拓突然回过神,抬头对上小雷一双疑惑的眼。 「啊,那辆车——是我考上大学时,我父亲送我的。」小雷一定奇怪他刚刚为什么会发呆吧? 沈拓一边想着,一边回答。 「原来是这祥,」小雷一脸恍然,「怪不得你那么爱惜那辆车子——对了,沈律师上大学时就是十年前喽。那个时候,买一辆车很贵吧?」 「是啊。」沈拓一直冷静的脸在这时变得柔和,「当初,为了买了这辆车子我父亲花光了他半辈子的积蓄。」 「啊,看得出来,你的父亲一定很爱你。」 「嗯。」他的父亲是典型的中国式的家长,拥有一家之主的严厉,对孩子的疼爱,都放在了循循善诱上。对于他每一次的成功,他的父亲都不吝于给他奖励。 「沈律师,我记得你是独生子。独生子在那个时候很少吧。看来沈律师一定是在父母的关爱下长大的小孩——」 接下来,小雷在说什么,沈拓没有再注意听。 他突地想起了程涉,想起了他的身世。 每一次,他跟程涉谈及这个话题,他都会把眼睛垂下,幽幽地说「拓,你真是个幸运的人。」 他的这个语气,没有羡慕,没有妒忌——有的,只是沈拓从来都不懂的安然。 「沈律师?」 「什么?」沈拓望向一直站在他的办公桌前的小雷。 「你又发呆了。」小雷很简明地陈述。 「是么?」沈拓不自觉地伸出手按压鼻梁。 「沈律师,你是不是工作太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剩下的文件我帮你整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