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会说,除了你,近来我没有得罪其他人。” 她听得气闷,什么意思?我又没有打电话向你要债,是你自己……” 我怎么?” 你……”想来想去,居然挑不出错误,刚刚涨过头顶的气焰立刻降半截,反正都要怪你。” 好。”无论她如何无理取闹,他都照单全收,但意外地抛出重磅问题,为什么突然打电话来?” 想打就打,我打电话还要找你汇报吗?”话出口才觉懊恼,已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去好好说话”之功能,只剩下蛮不讲理以及乱发脾气。 肖劲呼吸沉稳,等她说完。 沉默压在头顶,她顶不住,从实招认,我看见花车□□出事……” 所以呢?” 所以打电话给你。” 担心我?” 才没有!”她绞尽脑汁想理由,我是怕你受伤住院,等我回去谁接谁送?又要拿工钱又不做事,我……我家才不要白养人。”咽了咽口水,再补一句,鬼才担心你!我……我在多伦多一次都没有想起过你!” 可怜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的心事都已经放在太阳下bào晒,他却仍当没事发生,从来男男女女游戏不讲输赢,只欠火候。 他还未到燃点。 她憋出内伤,我还有事。” 肖劲说:玩得开心。” 楚楚的视线聚焦在方女士单薄背影,呐呐应了一声好”。 许如双已经瘫坐在沙发,回过头看她,故意玩笑,女大不中留哦……” 反正不用你来留。” 许如双摊开双手,表哥关心你嘛……” 方女士侠义出手,对阿楚的朋友都比对莫枢用心,如双,你究竟打算几时结婚?” 一提婚姻,许如双分分钟丢盔弃甲,乖乖呈上投降书,怪我多事,请女士们换好衣服,我们去唐人街看舞狮表演。” 楚楚却说:等我五分钟,还有一个电话要打。” 不要说五分钟,五十分钟都等。”他站起身理了理袖口褶皱,计划上楼去加多一件外套。 她拨通中安养老院总机,接1108号房间,江如澜老先生。 她听见护工向江老解释来电的是谁谁谁,但接起电话,江老依然故我。 阿贞,你去上海好多天,打算几时回?我都包好饺子在家等,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你出现……” 她长长叹一口气,爷爷,过年了,中安有没有组织活动?吃到福禄菜没有?” 江如澜声线不稳,仍旧自行絮叨,阿贞,你不回来家里冷冷清清还过什么年?不要跟我赌气啦,我脾气差我该死,你就看在小毛头的面子上回来吧。” 爷爷再等等,我已经订好机票,十天后一落地就去中安看你。”她已经习惯这类jī同鸭讲的对话,想吃什么?高桥松饼、梨膏糖、生煎包好不好? 要七宝方糕,要赤豆、桂花、白糖。” 好,我一定带到。” 她停了停,随即说,爷爷要注意身体,想吃什么买什么都叫孙小姐打电话给我。” 江如澜却不听,阿贞,你早点一回来,小毛头没人管。” 好,我很快就回。” 再将电话转回给护工孙小姐,仔仔细细问过江如澜近来健康状况,再叮嘱孙小姐日常事宜,放下电话之前还能听见江如澜在一旁呼唤阿贞,一句接一句,更像是喃喃自语。 他的记忆被连片擦去,原本花繁叶茂的庭院变成荒芜一物的沙漠,他只记得阿贞,任何人靠近他,他都只当是阿贞出现,要对她忏悔、恳求、诉衷肠。 可惜的是,无论他喊多少声,阿贞也再不会出现。 庆祝活动在唐人街街口举行,先由华人商会会长与领馆馆长致辞,再而是噼里啪啦一阵鞭pào响,街边人敲锣打鼓庆贺中国新年,舞狮的小哥一个赛一个灵活,梅花桩上飞来dàng去。连方女士也看得入神,一时鼓掌,一时又瞠目,走进自己的戏里,窥见某年某月某日,也曾与身旁小童一个样,探着头看稀奇。 楚楚被人群包围,人人脸上喜气洋洋,都不知道喜从何处来,仍然一个个争先恐后地笑,一场从众地不知缘由的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