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jiāo给竹内野子去做,成了,功劳可以归到男人们的头上;败了,责任自然也可以推到竹内野子身上。 她身上背着王宛华情杀案的先例,说是和林念争风吃醋,因为嫉妒而下狠手,没有人会不相信。 竹内野子见林念没有任何入套的意思,此时距离抓捕她已经过去十几个小时,局面却又回到了最初。 她知道诈供这件事若不能完成,那么她在上海将彻底失去吴世宝的庇护。 日前伯父发来电报,道是田中内阁的人已经来到中国追捕她,自己老了,在日本国内自顾不暇,无力再插手这件事,希望她好自为之。 野子咬牙切齿地撕碎了电报,就如同撕碎伯父那张远在横滨的丑陋苍老的胖脸。 野子知道,她若是成为弃子,不能留在中国,那么回到日本之后只有死路一条。 所有人都在bī她。 而她,她只能靠自己。 她听完林念义正辞严的陈词之后,心重重地往下一沉。 她知道自己把林念想的太简单太脆弱了,是以早早地打出了秦燕荪这张牌,却适得其反地引起了对方的警觉。 野子将手里的军用皮带捏得几乎变形,那宽厚的皮革有锋利的边缘,但她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她bī近过去,洁白的额头上鼓起细细的青筋。她试图修正自己轻敌的错误,指着一旁站着的特务,眯起眼睛,“还是不肯说老实话吗,还是不肯承认吗?那样的话,他们会像公狗一样爬到你的肚子上来,你想试试看一个晚上能招待多少条狗吗?像你的好朋友那样,三十,四十,还是一百?” 这是第一次,竹内野子近距离地仔细审视这个夺走了她爱慕的人的支那女人。 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张很优美的皮囊。她的双腿和她的脖颈与手臂一样,纤细修长,即使是坐着,也显示出比旁人更高挑的身量。 但更关键的是,她希望在这双好看的眼睛里看到恐惧。 可这双眼睛的主人平静地看着她,毫无波澜,甚至像是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 林念语调平平,没有因为竹内野子极端恶意的威胁而给多一分波动,“竹内野子,我以前没有看轻过你,尽管你做过种种恶事。可是现在,你很下贱。你也是女人,你认为用身体羞rǔ另一个女人是对她最大的惩罚吗?你认为在这种情况下失去贞操是不可原谅的罪行吗?” 林念收在袖笼里的手心满是紧张的冷汗。她也是人,也会害怕。但她知道,在这种千钧一发的对峙中,自己必须克服这种本能的反应,有尊严地说完。在刑讯中一旦流露出一丝恐惧,那便是不可回头的深渊。 于是乎林念的脸上还保持着假面般的平静,只不过这一次,她抬起眼眸,直直地注视着竹内野子,她的眼里有摄人心魄的光芒。 “自爱者人恒爱之,自贱者人恒贱之。竹内野子,你或许可以羞rǔ我,但你不可能摧毁我。” 林念说罢,死死地盯着竹内野子脸上的每一丝神情的变化。 冷汗顺着林念的后脖颈流进衣领里,黏腻如虫。她身上一阵冷一阵热,脑袋胀痛得像是要炸开。 没想到野子竟有一瞬失神,她的嘴唇嗡动了一下,眼神在那瞬间忽然放空,仿佛想到了很远很远的往事。显然林念的话对野子起作用了,而且是某种深刻的内在的震动。 林念不会知道,野子想起来的是自己被伯父qiáng//bào后永远堕落的经历。 康小虎方才闯进来,见林念自己接住了当头一下的皮带,便默默退到一旁。现在听到竹内野子说要用这种腌臜方法对付林念,不由上前一步,挡在林念身前,冷声道:“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把林小姐带去休息。”后一句话是对一旁站着的特务说的。 说罢,他转身看着竹内野子,目光中有威胁的提醒。 在审讯前,吴世宝曾经特意提醒野子,就林念的目前身份而言,如果她没有认罪,便不能在她的皮肉上留下授人以柄的伤痕。当然了,如果认了,一切好说。 · 不能在皮肉上留下伤痕,不代表他们不能折磨犯人。 日本人将林念关在了黑牢里。 所谓坐黑牢,类似于关禁闭,但比禁闭还要痛苦数倍。 说是“牢”,其实是一个大笼子,外面用几层泼了水的地毯密密钉住,连空气都进不来,人坐在里面,时间久了会活活闷死。 此刻正是隆冬时节,滴水成冰的天气,林念身上只一件薄薄的夹袄,地毯上的脏水滴答滴答地掉落在她身上,不一会儿就把她身上的衣服打湿了。 她在会议室时便觉得不对劲,但身上的感官被更重要更严迫的事所占据,便生生将欲呕的感觉压下去。此刻身上忽冷忽热的感觉越发明显,林念靠在铁笼子的柱子上,额头滚烫,浑身乏力酸疼,黑暗中眼前有无数金星在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