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清这句,他狠力拥紧他,怎么也捂不暖他。 萧解羽想不该是这样。 师尊原本是冷的,唇齿是温的,与他接吻之后明明会灼得发烫。 不该是这样。 他想起师尊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声音高出他一大截,声线是冷的,牵紧他的手分明宽大又温热。 玉霄峰两百年岁,他一天天抽节长大,师尊喊他的名字,声线是冷的,注视他的目光分明殷切又柔和。 千年以前和千年以后的无数个夜晚,师尊昏茫茫靠在他怀中,允诺央求喊他的名字,声线是冷的,接纳他的身体分明羞怯又滚烫。 "解羽……" 他喊他的名字,声音卷着漫天飞雪传过来,裹满湿冷与寒凉。 冰冷的唇吻上濡湿的脸颊。 "解羽,别怕,解羽,我在这里……" 他想说他没有害怕,眼角似乎是血的液体止也止不住。 "别哭,解羽,不疼的……" 师尊抱着他,断续说着话。清液被寒风chuigān,萧解羽遽然清醒,他笑了笑,问道:"孤鹤山是不是有叛徒?" 玄微手中没有证据,他不喜搬弄是非,只说:"兴许有吧。" "芯片拿回来的时候没折损多少人。里面却有……"萧解羽咬重字词说,"至高机密。" 师尊说:"机密是真的,我查过了。" "还有十三祭司。侍者渎神的把柄我们搜集的只多不少,偏偏挑选了他,越过领袖直接行动。"萧解羽哽咽道,"师尊,对不起,我不该鼓动您……" "不是的。"师尊轻吻他的唇,"我想救他,与你无关。" 萧解羽靠紧他的颈侧呢喃:"对不起。" "就算没有十三,还会有十四、十五。"师尊轻抚他的后背,柔声说,"我是叛神的弃徒,唯一堕落的神侍。大人不会放过我。" "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布置这样一个圈套?" "相比毁灭一个人的肉体,大人更想证明渎神者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他会想方设法毁掉弃徒的意志。" 萧解羽问:"所以,他会做什么?" 师尊说:"我不确定。" 积雪折she出日光,一切仿佛光明又美好。 "解羽,有一件事,我想认真告诉你。" 萧解羽站直腰背听训:"嗯,您说。" "我想过很多次。"师尊缓而又缓吐露几字,"虽然我并不明白如何去爱一个人,但是我想,我是爱你的。" 萧解羽愣了半会儿,师尊严肃道:"但是,我自学过了。" 萧解羽茫然道:"嗯?" 师尊神情无比端肃:"手断了还可以长回来,你没了我怎么办。" 情话说得比上一回顺溜多了。 萧解羽止言又欲,小声说:"您看的那本是修真界公认盗版书。" 玄微失笑,贴近他的耳廓说:"那么,你可以教我吗?" 萧解羽揽过他垂落的那边手臂:"好呀。" 师尊喊他的名字,吐息近在耳际,隔散漫天飞雪。 雪水融湿长发,雾槐的香气回环缭绕,和湿意水汽混在一起。 他站在古陆边缘,从大陆这一头遥望洲陆最中心的高塔。 塔尖直入云霄,连同愤恨长成他的骨架。他的生机在腐烂,血肉被侵蚀,唯有杀戮与毁灭能消减些许怒意。 覆灭神殿的决心达到顶峰,不,不会有顶峰。怒火在今后的每一天只会与日俱增,唯有高塔倾颓的废墟能将愤恨付之一炬。 这是一季隆冬。 峰顶白雪皑皑。 chun日将近,积雪将化,来年必将牵连万万人的恨与不甘,涌入新陆翻起滔天巨làng。 第63章 造反中 这年chun天来得不算太晚。 神殿忽然开始清算以"子"为首的古陆党·派, 手段狠硬,但不急迫,如同暗夜虎视眈眈的猎豹,不紧不慢戏耍无力挣逃的猎物。 "辰"几乎被打乱所有计划,探访培育基地的行动不得不提前,尽管他们没有做好万全准备。 培育基地牵涉甚广,领袖和前任安宁部掌权者商讨好, 决心在惊蛰当日前往新陆腹地。 东风解冻,阳和启蛰。 传说中诞化高层新陆人的顶配培育基地,从外看来, 与边缘州区没有太大差别。 像一座古城,北依绝涧,西临危岩,城上有高台楼榭, 城下囤积兵刃和满仓粮草。 如营救十三那日一般,他们轻易潜入基地, 仿若踏进空无一人的鬼城。 廿一摇摇摆摆在前引路。他记性好,对十年以前踏足过的区域了如指掌。正门紧闭,他领着人转进后堂。墙角附近有一方石dong,石板豁开, 两旁凸出几条碎石,仿佛幼shou看似无害实则诡谲的细齿。 萧解羽直觉想避开里面的东西。他心知那里有另一场yin谋等待他们,而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往黑暗更深处探索, 从中谋取一线生机。 石dong里边的空气像一滩死水,充斥gān尸腐朽的味道,和苔藓泛cháo滑腻的湿气。 萧解羽跟在廿一身后,焦躁和不安愈重。他想借雾槐的香气安定心神,拐过两个岔道,突然发觉,身侧的气味太甜了些。 与清醒剂气味相似的,致幻剂的味道。 他听到"嘀嗒"水声。意识到这一点,廿一忽而转头与他说话,蜡白的下巴不住往下滴水。 不,那不是水。他的肌体仿佛都融成了水,血肉扭成一团,两只眼睛附在白骨上突兀得吓人。 萧解羽面不改色看他,再一眨眼,水化的男子消失不见。 身前和左右都无人声,黢黑甬道只余他一人。 萧解羽想起神殿研发过一种只需嗅闻便可生效的试剂。眼前既是幻象,恐怕刚踏入石dong,他和师尊就已经走散了。想通此节,他定下心来,心说不论见到什么,只当幻觉便罢了。 遥远不知其处的黑暗中,有人在细细弱弱哭泣。 声音很熟,跟五区地下通道里被拖拽的"废品"一样。 萧解羽立在原地不动,打定主意不管闲事。 不消片刻,四周光芒大盛。他不再身处石dong,而是到了一间方方正正居所。中央放置一把玉椅,四面有四扇铁门,其中一扇徐徐开启。哭声渐近,借着微光,萧解羽看到了自己的脸。 来人面容稚气,身骨稍嫌羸弱,垂眸时青涩,扬眉时端整。 他不常揽镜自照,因此只有大致印象。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人样貌起码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 机械冷硬的声音说:"废品。" 萧解羽猛然想起他在何时这样哭过。冥界,因异瞳卧chuáng休养,师尊诵读诗书,他常常软着声调喊疼。 有人拨开"废品",露出一张明艳无伦的脸庞。 萧解羽恍然道:"是你。" 那人启唇轻笑,颔首说:"好久不见,余肖,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