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羽……" 少年扬起头,弯出生硬的笑。污血浸透他的衣衫,发丝也凝成僵直的小绺,他抬手,想触碰眼前之人,很快低下头狠力擦拭眼角。 他好不容易扯动声带,弱声唤道:"师尊……" 第61章 造反中 眼瞳还在往外淌血, 怎么擦也擦不gān净。 师尊拉开他的手,忧心道:"怎么了?" 萧解羽翕动嘴唇说:"不知道……"余光掠过层层尸骨,他嗫嚅,"不是……故意的……" 师尊掰正了他的脸庞,端详渗血的瞳孔,随后将他搂入怀中:"没关系,解羽。" 萧解羽顾念袖袍的污迹, 瑟缩道:"师尊,有血……" "没关系。" 师尊搂他更紧,细心抚慰, 等他稍微平静,右手摸上他的后颈,问道:"温养神魂的玉片呢?" "碎了。" "哪里不舒服么?" 萧解羽仔细想了想,说:"现在, 还好。" "疼的时候告诉我,嗯?" 萧解羽小声说:"好。"他小心翼翼抬眼, 重复道,"不是故意的,真的。" "没关系。"师尊的眼神依旧温和,言语十二分冷漠, "他们罪有应得。" 衣裳被血浸湿了,玄微怕弟子着凉,解开外袍为他披上。 碎雪被女子踉跄着踏破,看清眼前之景, 她惊声尖叫,迷迷瞪瞪看向岸边相拥的两人。 女子难以置信地捶打额角,并不是梦。她长舒一口气,快步跑向瘦削的人影。怕碰碎幻境般细声唤道:"解羽……哥哥?" 萧解羽眯眼看她,确认并未见过此人,重又垂首靠上师尊的肩膀。 "我是阿世啊。"女子紧张地绞紧手指,"我长大了,跟以前不一样了……你……"阿世仿佛才反应过来,惊诧道,"你怎么,样貌一点没变?!" 萧解羽闷声说:"我不认识你。" 阿世看看他,看看满地尸首,再看看面无表情的神侍大人,仿佛找到罪魁祸首:"以前巫祝说的话我还不信,你……你果然害惨了解羽哥哥!" "你对他施了什么邪术?"阿世壮胆般抬高音量,"新陆人,没有一个好人!" 萧解羽冷冷觑过去:"闭嘴。" "解羽哥哥……"阿世还怀有一丝期待,拨开凌乱的发丝凑近他,巴巴问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就算不记得我,吴爷爷,凌哥哥,程姐姐……就算都不记得……" 玄微打断她说:"姑娘,认错人了。" 阿世似怨似愤瞪他:"我怎会认错。大家都说,就是因为你,解羽哥哥才会失了心智,竟然有胆子质疑神殿。你害他那样惨,现在还拖着他不放?!" 玄微没搭理她,对小弟子说:"‘卯’就在南疆,离这里有半日路程。" 萧解羽问:"现在出发吗?" 师尊擦净他眼角血色,问道:"真的没事了?" "没事了。" 师尊搀扶他起身,喋喋不休的小姑娘不再说话,瞪大眼睛望着。他们走一步,小姑娘走一步,他们停一刻,小姑娘也停一刻。 阿世毕竟是个瘦弱女子,平时食不果腹,体力远及不上新陆人和造物。倒是脾气倔得很,憋着一口气奔跑,两脚踩出水泡也无知无觉。 冬日天黑得早。本就将近huáng昏,过去半个时辰,天色彻底灰暗。 萧解羽闷头赶路,身后时不时响起重物倒地和呼痛声。一来二去,玄微停下步子:"先歇息一晚吧。" 正巧路边有座茅草屋,住户遭了护卫队毒手。里边空空dàngdàng,家什早不知被新陆还是古陆人搬空了。 两人在此借住,阿世好歹歇口气,揉揉酸痛的脚踝手腕,不敢上前,缩在两三尺外不走。 不一会儿,奔跑带出的热意全被寒风chui散了。阿世蜷起身子,怄气般想,解羽哥哥一定不忍心她在外受冻。 这一等从银盘初升等到月上柳梢,阿世全身僵麻,意识缓滞得厉害,后知后觉发现前方多出一串脚印。 她昂头到处观望,萧解羽从背后扔给她一件冬衣,阿世猝不及防,被盖了满头满脸。 她扒拉下棉衣,惊喜地回过身:"解羽哥哥。" "小声点。"萧解羽俯视她说。 阿世了然地点头,捏尖嗓子说:"是不是那个混蛋,他缠着你,不让你离开?" "再说他一句不好,"萧解羽bi近两步,逆光的暗影将她盖个严实,"杀你。" 阿世愣住不敢开口。 饶是手无缚ji之力,从未卷入征伐的古陆人,也觉出他毫不作伪的凛凛杀意。 萧解羽望向草屋,漫不经心道:"有话问你。" 阿世略感委屈:"你问就是了,吓我做什么。" "你说的……‘解羽哥哥’,是什么人?跟神侍大人有什么关系?" 阿世执拗道:"你就是解羽哥哥呀。" 赤瞳蓦地一转,尖刃般削向她的血肉。阿世打了一个寒噤,缓了缓,说道:"解羽哥哥是世界上最温柔,最良善的好人。" 她刻意咬重"良善"二字,有恃无恐般抻长脖子。瞧见眼前这人冷飕飕的目光,又憋屈地缩回去。 "他跟我一起长大,是古陆为数不多会念书的人。关于神侍大人,我也不清楚,只听大人们说,神侍对他下了缚魂咒,诓骗他去往新陆……"她话音转弱,耷拉着脑袋说,"解羽哥哥十年没回来了。" "十年前,神侍大人认识了……‘解羽’?" "不止。"阿世算了算,犹豫道,"十二年吧。" "还知道别的么?" "有!"她小声说,"我们都很想念解羽哥哥,盼着他早日归家!" 萧解羽听不见这话一般,面对草屋发呆。 过去半刻钟,他摸上后颈,问道:"除了‘良善’‘温柔’,还有别的特征么?" "有!" 阿世小小声说,语气兴奋又雀跃。 第62章 造反顺便谈恋爱 萧解羽轻手轻脚进门, 血腥气郁在鼻尖盘绕痴缠,久久不散。 四壁漏风,他早早将污血洗漱gān净,没想到腥气还这样重。 萧解羽心知师尊不喜污浊,想敞开门散一散味道,又怕寒风惊醒室内浅眠的人。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们失去了修士无坚不摧的躯体。萧解羽见不到师尊的时候bi着自己一刻不得安歇, 常常彻夜不眠,第二天难免疲乏。师尊身为领袖,平日只会比他更加劳累。 萧解羽思虑半天, 挪到chuáng沿边上,侧躺着瞧师尊的睡颜。 嘴唇惨白,气色很差。颈侧不知何时沾上了一根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