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想这些的时候,王维深吸口气说道:“前些时日潼关失守,长安一片兵荒马乱,上朝之人竟不及一半,圣人震怒,便下旨要御驾亲征,只是……圣人年事已高,当时所有人都劝阻他,更有人提议将殿下调回长安,拱卫京畿。” 李谈皱眉:“可我没有收到诏令。” 王维说道:“因为当时有人反对,说殿下年轻,连哥舒翰都不是安禄山的对手,您更未必是。” 李谈无语:“我不是,难道他们还有更好的办法?” 王维愤愤不平:“他们不过就是怕您立功掌更多兵权而已!” 现在他们已经没办法遏制李谈了,如果再让李谈坐大,日后谁能限制李谈? 李谈倒是很平静问道:“后来呢?” 王维继续说道:“后来圣人便让人推荐能征善战之人,然而如今长安又哪里还有……当时朝廷是做出了积极防御的架势的,可谁都没想到,圣人早就将禁军仪仗迁走,同一天傍晚龙武大将军陈玄礼整备六军,随着安禄山大军逼近,乙未日黎明,圣人便携贵妃、皇子、皇孙、公主、妃子、杨国忠、韦见素、魏方进、陈玄礼和近侍从延秋门出逃!” 众人听到这里都十分震惊,面面相觑发现心里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口。 因为他们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件事情,心里翻来覆去也只有一句话:圣人怎能如此? 李谈垂眸说道:“阿爹……阿爹这是抛弃了他的子民啊。” 所以他也会被子民所抛弃,当然后面这句话他没说出来。 他一开口所有人都看向他,结果发现李谈的表情十分冷漠,眼神也是冰冷的,大家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一时之间颇有些不知如何应对的意思。 王紞拭泪问道:“大郎不是早就出发,为何如今才到?难道安禄山已经不仅仅占领了长安?” 王维木然摇了摇头:“我在半路听闻圣人仓皇出逃,放心不下便想转回长安看看,不成想……不成想……” 他说到这里便已是泣不成声,李谈手一紧,身体微微前倾问道:“发生何事?” 王维哽咽说道:“半路之上遇到刚刚那些学子,我见他们身有血迹狼狈不堪,便询问,那些学子便说自从圣人出逃之后,长安贵人大多也离开了长安,其中有些人路过书院的时候,居然扬言书院至珍至贵,不能留给安贼!说完便派家奴进去将珍宝搜刮一空,而后将书院焚之一炬!学子们奋力抵抗,却惨遭杀害,我过去之时,书院已是一片焦土,伏尸遍地啊!” 王维说到后来便嚎啕大哭,李谈听后也是满目通红,他猛地站起来,刚想问到底是谁干的,结果就听到咕咚一声,回头一看发现贺知章居然一头从椅子上栽了下来。 李谈顾不得自己生气伤心,连忙过去将他搀扶起来,其他人嘴里喊着:“郎中呢?快请郎中过来!” 李谈也顾不得维持他亲王的仪态喊了句:“请什么郎中,把我的琴拿来!” 一通混乱之后,贺知章被挪到了屋子里,虽然李谈说不要郎中,但已经有人手脚快将郎中拽了过来。 郎中进来之后一头汗的切了个脉,这才松了口气说道:“是怒急攻心,没有大碍。” 李谈心说才不是简单的怒急攻心呢,这里面只怕还有悲怒交加。 书院虽然是李谈建起来的,但是投注最多心血的绝对是贺知章,自从李谈将他请来之后,他就一头扎根在书院,林林总总都是他一点一点着手弄起来的。 甚至在书院学子不多的时候,贺知章还能一一叫得上那些学子的名字。 若论对书院的感情,贺知章当为第一,李谈都没办法跟他比。 在得知贺知章没什么大事之后,李谈还是给他用了一个一指回鸾,但没有用别的技能,他想让贺知章多休息一下,缓一缓。 经过贺知章这件事情,李谈的心也没有刚刚那般愤怒,而是将所有情绪收敛起来,起身说道:“好了,让贺老休息吧,我们出去说事。” 众人转回大厅,王维十分惭愧说道:“是我不够持重。” 不应该说的这么直接的。 李谈摆手说道:“遭逢如此大事,摩诘又在路上饱受磋磨,情绪激动是正常的。” 众人见他如今冷静下来,心中更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谁都知道,宁王殿下真的发火了,那事情就不大,最多当场报仇,不会株连太广。 可若是他冷静下来,将这恨记在心里,那就等着瞧吧。 果不其然听到李谈问道:“可知是何人所为?” 王维没有说话而是指了身后一位半张脸都被裹在纱布里的书生说道:“袁久你来说。” 这位袁久往地上一跪,也不哭也不喊冤,只是木木说道:“是杨家子弟,他们扬言书院之内珍宝皆属宁王殿下所有,他们自当帮殿下保管。” 李谈听后双手握拳,恨恨说道:“杨氏一族,我不曾对不起他们半分,他们却如此……如此……他们该死!” 众人听后都十分愤恨,然而在这份愤恨之后还有一丝丝轻松。 在座之人没有待见杨家的,以前圣人疼宠杨贵妃,大家虽然不满,但是没有因为宠爱影响朝政,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比起李林甫这个宗室,杨家这“外戚”倒也还能接受。 结果没想到等杨国忠上位之后,作风比李林甫有过之而无不及! 也幸好贵妃深明大义,经常听说她劝阻杨国忠,然而杨国忠能哄得圣人开心,也不太把堂妹的话放在心上----好不容易得了权柄,谁还会再放手呢? 之前大家对李谈都很看好,然而唯一忧虑的就是他有杨家这个外家,总不能让他不管吧? 如今可好,杨家自己帮他们做了切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