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特别特别小声,都快凑到楚君誉耳边了,跟说悄悄话似的。 楚君誉只觉得耳边一股热气,偏过头,对上裴景的脸。少年笑得像只小狐狸,眼里全是狡黠,一看就知道不怀好意。 楚君誉目光微抬,见静思室不远处一群看似闭眼修行,实际上把耳朵竖的老高的人。再看一眼裴景,也明白他想要干什么了。 将书合上,配合道:“那么厉害?” 裴景一愣,忙点头道:“对对,你没发现整个静思室,就我们这边的灵力最浓郁吗,全是它的功劳。这可是好家伙啊!有了它,修行少说也得快个好几倍。” 楚君誉继续道:“你从哪得到的。” 裴景心一愣,这小子今天怎么那么上道,跟他肚子里蛔虫似的,想让他问啥就问啥。他忙哎呀一声,面露慌张四顾一圈,见没人留意这边,才心虚道:“……我自己凭运气捡着的。” 楚君誉:“哦?” 裴景被他冷淡似乎洞悉一切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再次确定没人注意这边后,极小声说:“是真的,等下晚上我带你去个地方。你是我在云霄认的第一个朋友,我不会唬你的。” 楚君誉笑了一下,浅色眸子里光泽动人:“我很期待。” 这下话都说完,就等那群人上钩了。 裴景真情实意地拍了一下楚君誉的肩:“你可真是我的好哥们!” 楚君誉收回目光,继续翻阅手里的书。 裴景悄悄瞥一眼,发现楚君誉看的书居然是一套初级剑法,云霄内峰入门的那种。 想也不用想,是黄符道人偷偷给他的。估计在黄符道人的心中,楚君誉就是一个不幸遇上恶毒师兄被打入外峰的绝世天才,他就是那个恶毒师兄。 裴景颇为无语,这老头尽瞎搞。楚君誉适不适合都还说不定呢,乱误人子弟。 裴景装作兴致勃勃跟他说道:“你看的这本书是峰主给的吧,他也给过我,不过是写在一张纸上,我对它还有点印象。” 楚君誉道:“我也有印象,你把它撕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裴景打个哈哈,揭过此事,说:“这是不是一套剑法,我看上面有写云霄九式,第一式是行云,还是行水来着。” 楚君誉垂眸道:“行云。” “哦哦,好像是这个。你看了那么久,有没有什么收获?”说的是收获,其实问的是疑惑。 刚刚楚君誉那么配合,现在裴景生出一点想要指导他的心思。 楚君誉低声道:“没有。” 裴景反问:“真没有?” 这本剑法从云霄开山之始,就代代流传下来,内峰弟子接触得的第一本书都是它。裴景更是三岁就开始练习,百年内反复阅读,对于里面的内容倒背如流。想起当初,师尊给他取字御之,御字就是出自这本书。 御心御八方。御剑御红尘。 他对它比其他弟子更多了几分亲切感。 他参悟了整整百年才把行云摸透,要说楚君誉一个筑基期的弟子没疑惑,他是不信的。 楚君誉的手指一一扶过上面的字,眼眸深处是冰原,冰原之下复杂幽远。黑色墨迹似乎穿越的亘古的时空。 等了一会儿,他还是不说话。 裴景顿了顿,便自己说起来道:“你没疑问,我确实有的。云霄行正道,行云的第一法也是摒弃苦、忧、怖、怨,诸般邪念。我当时看就觉得好奇怪,情感若是能受控制,那人间就没那么多惨剧了。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你觉得呢。” 这确实是他小时候参不透的地方,如果没猜错,也将是楚君誉过不去的一关。 楚君誉听了,看他一眼,却很短促笑一声,把书关上淡淡道:“是挺强人所难,所以没必要学。” 裴景:“……” 逐出门派吧。没救了。 他暂时不想和楚君誉说话。 静思室晚修散后。 裴景还是记得坑那群人的事,拉着楚君誉,悄悄咪咪,故意等人走光后再走。 当然他越是如此,越可疑,不少人没走远,暗中跟着他。 他就当没看到。 月影婆娑,经行树林时,隐隐约约还有萤火虫在草叶间扑朔。 在黑夜里一闪一闪,格外动人。裴景所呆的天堑峰,虽不说常年积雪,也是个清冷的地方,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他兴起,还去抓了一只在手里玩。 萤火虫光微凉,在他洁白的掌心闪烁。 裴景道:“你知道这虫子是用什么来发光的。” 楚君誉顾自往前走。 裴景身处修真界,但毕竟前世也是个社会主义接班人,基本科学知识还是了解的,他笑道:“我听我们那村里的人说,是它身体一种叫荧光素的东西。藏在荧光细胞里,不过荧光细胞是什么,你就不用知道了。” 楚君誉似笑非笑:“你们村真厉害。” 裴景也笑起来,他在现代没什么羁绊,对原来的世界,经过那么多年思念的情绪也淡了。不过稍一回想,还是有些怀念,道:“一般般啦,也就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而已。” 楚君誉道:“想家吗?” 裴景偏头,眨了下眼,不明白楚君誉怎么突然问这么感- xing -的问题,笑笑:“不是很想。来了云霄,这里就是我的家了。” 这话他倒是认真的。出生起就被掌门收入门下,漫长的岁月,都在此处渡过,天堑峰一草一木,春夏秋冬,都刻入脑子里。 师长、朋友、名誉,全在这里得到圆满,这里就是他的家。 楚君誉嗯了声,表情在萤火森林半明半暗的光影里看不清虚实,细看之下,似乎有些冷淡的讥讽之色。 裴景礼尚往来地:“你不是说你家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吗,你现在想家么?”他掌心的萤火虫扑楞扑棱,光映在他的脸上,眉眼清澈如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