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凌意有什么关系。” 勾在她脚尖的拖鞋讽刺般晃了晃,“你过来,这话说起来牙碜。” 厉醒川过去坐下。他妈撂下遥控器,脸上风云变色:“我这辈子算是上了他吴仕千的当。当初要是知道他有孩子,我犯得着找他?我厉微就算是大着肚子,愿意给我儿子当后爹的照样排出去一里地,轮不到他来使诈。” 当年她是受了吴仕千的蒙骗,以为他身后清白,等领了证才得知他早有儿子。这会儿新仇旧恨加到一起,当然是恨得牙痒。 这些厉醒川一早已经知情,只问:“这个杨斌又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她哼笑一声,“从前在火电厂就跟吴仕千láng狈为jian,后来吴仕千从插队的那个鬼地方调到临江来,把自己怀孕的老相好撇下又不放心,gān脆就托付给了这个杨斌。” “虎毒还不食子,他姓吴的果真比老虎还厉害。为了往上爬,自己的女人不要了,亲儿子也不要了,倒是围在我身边当哈巴狗!” 她根本不怕吴仕千听见,越说声音越大。 厉醒川再是稳重,当下也心里震动,沉默半晌后问:“杨斌为什么同意。” “我也纳闷呢,”厉微脸色气得发青,“哪有这么窝囊的男人?这二十几年专替吴仕千养儿子,自己连一儿半女都有,你说怪不怪!依我看这事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吴仕千许给他的好处不少,要么他自己压根儿就生不出来,养谁的不是养。” 或者两者都有,厉醒川想。 那晚吴杨二人不知在书房密谈些什么,后来始终关着门。厉微推说头疼,早早就进房间躲清静去了,直到杨斌离开母子俩都没跟他说半句客气话。 到了深夜11点,厉醒川在自己房间听见杨斌起身告辞,“大哥我先走了,我的事你能办就办,不能办也别为难,哪怕我一辈子窝在那穷地方也不要紧。” “哪能呢!”吴仕千打起包票,“回家跟素慧商量好,把她也带过来,到时候你就是我的左膀右臂。凌意,在学校多用点功,有什么困难只管来找我,听见没有?” 没有听到凌意的回答。 过一会儿人就走了。厉醒川出来喝水,看见厨房放着他们喝剩的茶、满是烟屁股的烟灰缸,眉头抵触地皱了皱。他找来一个透明塑料袋,连杯子一起扔进去提着,穿着拖鞋出了门。 机关小院里的人睡得早,外面漆黑一片,一股yīn冷气味。 走到垃圾站附近,忽然听见树丛后面有人说话。 “你别碰我。”是凌意的声音。 厉醒川顿足。 “我碰一下怎么了。”另一个人的嗓音像泛着腥的yīn沟,“在家里能碰,出来就跟我拿乔。这么多天不见你也没说给我打个电话,我想你想得都睡不着觉,你想我没有?” “你有完没完,离我远点儿。”凌意大概是怕人发现,声音颤抖克制。 “乖儿子,让我摸摸屁股。明天我可就走了,今天跟我去宾馆住,下半学期的生活费还没给你呢。” 看不见动作,但压抑绝望的感觉就像冰水一样,在低微的摩擦跟拉扯声中浸满全身。 厉醒川忽然后脊发凉。 “不需要,你赶紧走,我要回学校了。” “爸爸亲一口,来,爸爸试试你瘦了没。” “我都说了我不需要,杨斌你快放开我——” “钱都不要,难不成你真在他们家抽到油了?在哪儿,我摸摸有多少。” 正僵持之际,树丛外传来清晰的拖鞋脚步声,还有玻璃碰撞的叮叮当当。 两人马上分开,凌意剧烈喘气。 “凌意,你怎么还没走。”厉醒川眸光犀利。 杨斌一见是他,即刻挂上心虚的笑容,“醒川啊。我们爷俩儿商量明天的事呢,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出来了?” 厉醒川提起手里的袋子,“倒垃圾,顺便抽根烟。” 借着路灯的光,杨斌看见袋子里两个杯子,脸色霎时难看。 “凌意,那本书你还借不借。” 凌意微微一怔,即刻会意,“借,我现在跟你去拿。” 厉醒川偏偏头,“过来。” 凌意逃到他身边。 厉醒川看了杨斌一眼,转身将人带走,没几步就把塑料袋抛进了垃圾桶,杯子噼啪全碎。凌意嘴唇紧闭,亦步亦趋。 走出一段路,身后传来杨斌离去的声音,两人这才放慢脚步。 然后就是漫长的沉默。凌意不说,厉醒川不问。 快走到单元楼门口的时候凌意停下来,抬头看了眼厉家的位置,“我不去你家了吧,你妈妈不喜欢我。” 他声音很低。 厉醒川这才看清他的样子。橙huáng色路灯下,脸颊毫无血色,手背上抓痕遍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