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司言点点头:“那第三呢?” “这第三虽然是目前来看最棘手的一个问题,但是若这个问题解决好了,土地兼并的问题也可以迎刃而解。” “如何解决?” 韩佑道:“开放经商。” 夏司言挑了挑眉,“开放经商?” “土地兼并造成了很多百姓无田可种,或者沦为地主豪绅的佃户,无论多么辛苦劳作都摆脱不了赤贫的境地。不若鼓励工商业,让城市去吸纳这些失去土地的贫民。这样既能缓解兼并之害,又能增加国家税收。” “经商所获之利可是耕种获利的数倍,若是百姓都去经商了,土地谁来耕种呢?” “陛下的担忧,正是太祖皇帝立下重农抑商这一国本的原因。两百七十年前太祖建国,当时刚刚经历了四国混战,百废待兴。太祖鼓励耕种,禁止经商,用qiáng制手段将所有百姓都捆在土地上,我昭国才能成为四个国家当中国力最qiáng的一个。但如今情况已经不同,失地农民、手工业者和商人这几年急剧增加,再要把他们捆在土地上已经很困难了。” 夏司言没有说话,但韩佑从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已经看出来他并不是很赞同。韩佑接着说:“土地兼并既然无法可治,不若就不治了。只是要禁止他们蓄养私兵,警惕他们发展为地方豪qiáng。如今的农税是按照土地规模来收的,只要地方税务官秉公执法,不与他们相勾结,该收的税一样能收上来。这样一来,反而将如何留住农民变成了地主的问题。” 夏司言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韩佑所说的开放经商和不抑兼并都与自己的想法相左。在夏司言看来,他的先生不论是教人做皇帝还是自己做官,都过于理想化了一些。 但是韩佑说起这个兴致很高,好像真的很想这么做。今夜气氛正好,夏司言不想这个时候跟他起争执,笑了一下说:“先生说得是。” 韩佑从他的笑里看出了一些敷衍,闷声说:“臣还是上一道折子给陛下吧。” 夏司言捉住他的手,哄道:“好了,你这一段时间安心修养,什么都别想。说好的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不谈政事,怎么又忘了?” 话已至此,韩佑心里已经差不多明白了夏司言的意思。 不论他们多么亲密,夏司言终究是皇帝,他们两个人的立场就注定了他们永远无法真正地走到一条路上。 历朝历代,治国者信奉利出孔,所以要塞民之羡,隘其利途,要予之在君,夺之在君,贫之在君,富之在君。这样民才会戴上如,亲君若母。 皇帝对统治的掌控永远是放在第一位的,韩佑不想点明这一层,把他们两个划到对立面,也勉qiáng笑了一下,“嗯,不说了。” 此时已夜色深暗,斜靠在榻上就可以看到天上挂着一轮明月,清光皎皎。 夏司言抱他靠在自己身上,帮他把薄被紧了紧,问他:“起风了,你冷不冷?” 心里装着别的事情,韩佑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 “怎么了?还在想刚才的事?” 韩佑蹙眉想说话,夏司言伸出一根指头按在他的唇上,“今天别想,要想出了这宫里再想,我现在只想和你抱一会儿。” 两人都不说话了,沉默中有一种隔阂在他们中间蔓延。刚才在寝殿的chuáng上,他们因为深吻而滋生出的热烈情绪,被那些沉重的东西冷却下来,韩佑心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既甜蜜又酸楚。 过了许久,夏司言突然叫他:“景略。” 韩佑又有些困了,窝在皇帝怀里闭上了眼睛,这时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 夏司言语带笑意:“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韩佑微微睁开眼,声音懒懒地问。 “如果以后我们在朝上意见相左而发生争吵,你要知道我心里是很爱你的。” 韩佑愣了一会儿,好像才反应过来皇帝在说什么,面上柔和下来,“臣可不敢在朝上和陛下吵。” “真的,”夏司言认真道:“不如这样定下一个暗号,不管我们以后吵得多厉害,只要我叫你‘韩爱卿’,就是我很爱你的意思。” 韩佑笑起来,“不要。” “不,就这样,”夏司言把怀里的人抱紧了,自顾自说下去,“然后你要回答我‘是,陛下’,就是你也很爱我的意思。” “这样很幼稚,”韩佑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忍不住笑出声,“我可不要这样。” 夏司言凑过去亲他,“韩爱卿,韩爱卿,韩爱卿。” “唔……”韩佑被他堵住嘴巴,想笑又笑不出来,夏司言趁机把舌尖也探了进去。 吻了一会儿,夏司言看到他瞳仁里又泛起红色,哄道,“韩爱卿,快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