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树把瓶头送到嘴边,上下两排牙齿开瓶器一样好使,咯嘣开了一瓶,又开一瓶。 说:朋友,苏丹是禁酒的,也不欢迎一切爱喝酒和跳迪斯科的外国人——被人看见了,咱们会被抓进号子里的。” 是吗?被抓的刺激可远比喝酒本身来的有意思,卫来劈手夺了一瓶:给我。” 和可可树瓶颈相碰,仰头咕噜噜下了一半,觉得嘴里、食道、胸腔,都满是啤酒的泡沫味。 他长长舒一口气,拿手背擦嘴,觉得这极短的一刹,慡到死而无憾。 前方是半人高的水泥柱栏杆,把夜色里的喀土穆分割成等宽的条块,空隙足可以掉下去一个人。 身后的门里,偶尔传来水声。 卫来说:有酒喝,有ròu吃,还算不错。” 可可树凑过来:还得有女人才完美——有兴趣吗?我可以安排,这里有地下会所,专供外国人,很高级,没有病。” 走不开,岑小姐这里不能离人。” 可可树觉得他事真多:让她把门锁好不就行了,一个晚上,能出什么事?” 卫来一把摁住他脑袋,把他往边上狠狠一推。 这是让他住嘴,可可树揉着脑袋,不屈不挠地又坐起来,目光瞥向关着的门:她怎么样?” 听麋鹿说,她这个人怪怪的,明明一个人在家,却总穿宴会时才穿的晚礼服,坐在很暗的灯光里……多可怕。” 卫来拈了块羊ròu送进嘴里:可怕在哪了?” 可可树神秘兮兮:你没听过那个恐怖故事吗?被魔鬼诱惑的女人,在深夜的古堡里,独自盛装打扮,和别人看不见的幽灵跳舞……” 卫来拎晃着手里的酒瓶子,眯起眼睛。 描述地挺有画面感,保镖是吃青chūn饭的,可可树老了之后,可以去街头讲鬼故事,yīn森处擂一声非洲皮鼓,惊悚时拉一记中国二胡。 想到那场景,他没忍住,笑得被呛到。 可可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还听说,她是一桩命案的嫌疑人?卫,你别笑,我可不是开玩笑。” 卫来说:想知道我怎么看?” 怎么看?” 我挺喜欢她的。” 他把瓶子里的残酒晃地涨满泡沫:她说话做事,让我觉得痛快——你懂吗,哪怕她跟我对着gān,我也觉得,这行事怪痛快的。” 做人不在乎死”字,做女人不在男女情事上黏糊——要是兼而有之,真是近乎无敌。 这样的人,卫来没见过,也不好说岑今是不是,但她身上,隐约有那种味道。 只要她不算计我,我们之间没有利益关系,大家就可以做朋友。” 可可树的五官都变形了:朋友?” 卫,对于我们来说,这世界上,只有我、你和麋鹿可以相信。懂吗?其它的人,通通不可信。哪怕是我老婆,我都不信!” 短暂的静默。 卫来拈了块卷饼,在上头依次摞上西红柿、huáng瓜、羊ròu,慢慢卷成筒。 你娶老婆了?” 嗯啊。” 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时候…… 可可树记不清:去年……好像是七月还是八月……” 卫来想磨牙,还想拆了他满头的小辫子,给他烫个黑直。 怎么没告诉我们?” 又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大事?娶老婆都不是大事,那什么是?便秘?牙疼?母jī难产? 两人互相瞪着看,直到屋里忽然咣当一声。 卫来全身的肌ròu骤然收紧,下一霎,手已经挨上门把手:岑小姐?” 岑今的声音传来:盆摔了一下,手滑。” 这样…… 卫来吁了口气,重又坐下,因着这cha曲,之前和可可树说了什么,忽然接不上了。 他喝光剩下的酒,就着那块卷饼,一口,又一口,直到撑的胃里鼓胀。 说:岑小姐应该还好。她一定有秘密,但她没必要对保镖jiāo底,人家又不是你,见人就讲这辈子第一条内裤。” 可可树耸耸肩:我是为你好,不要轻易相信谁,你哪知道她的皮下面,包着什么样的骨头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