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沼虽知道陈温不会高兴, 也知道他会派人追。 但没想到会追这么远的路。 江沼下了马车,浅粉色的纱帽遮至肩头,里面的容颜若隐若现。 阳光照在雪地上,亮的人刺眼。 严青立在五步远,微微弯身,来时陈温只让严青追,他走的急,倒是没来得及问,追上了又该如何。 严青便照着殿下当时的神情,自个儿发挥,“江姑娘,殿下担心你,还是回吧。” 轻纱底下的那张脸没有一丝动容,声音也很平,轻轻地问严青,“我为何非得要回?” 这话问住了严青。 他也不知道。 江沼又说,劳烦严大人,给殿下带个话。 ——“臣女当真无意纠缠殿下。” 不管他信与不信,她保证,她不会去找他。 江沼的声音清透,很gān净, 却不再参有半点感情。 “殿下是太子,当操心天下百姓,臣女身为江家宰相府之女,自会懂得这点,臣女再不懂事,也不会去同百姓抢人。” ——也不需要。 江沼抬头隔着面纱看向了严青,缓缓地说道,“殿下就当做从未见过臣女。” 江沼转过身上了马车。 严青没再跟上。 ** 严青将江沼的话,一字不差地带给了陈温。 陈温的胳膊肘放在马背上,身子微倾,仔细地听完严青说的每一个字之后,昨夜心头的那股异样突然又窜了上来。 陈温皱了眉头。 突然就想起了一些事。 那年江家二爷和二夫人还未离世,江沼来凤阳殿做客,躲在了银杏树下,偷吃炸鱼gān,被他撞了个正着。 她便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他,“我分给你一些,哥哥就当做没看到我。” 又是一年夏季,她脱了鞋袜,赤脚踩进东宫后院的冷泉小溪里嬉戏,当撞见周顺时,她递给了他二两银子,“周总管收好,今儿就当没见过我。” 然而她并不知道他就在周顺身后不远处,该看到的都看到了。 如今再听到她说的这话, 陈温突然就有些烦躁。 严青说话,等着他的回复。 是追还是不追。 “既然碰见了,便不能不管。” 前两回他依了她,这回,他不能再当做没看到。 这同她要不要缠着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 江沼傍晚时歇在了驿站。 昨儿连夜赶路,江沼早早地就让张叔一行人去歇息。 下雪天再加上年关节,驿站的人并不多。 此时天边还余有一幕蓝, 江沼撑开了房里的百格窗。 大雪天,人坐在屋里时便觉得外头定是冻人的很,殊不知人一旦走在路上,心境开阔了,没觉得冷,反而越活越松快。 江沼倚在窗户前,任由凉风拂面,发丝chuī散在她的脸庞。 客栈的院子里栽了几株红梅,映在雪地里分外jīng神,江沼斜着身子,目光散漫,几缕散落的发丝随风佛面,美的出尘脱俗,周身都散发出了惊艳。 底下突然响起了一阵动静,随后进来了几人。 天幕的余晖撒在那人身上,白月色的袍子裹身,品貌非凡,气质高贵,神色中却又带了几丝放dàng不羁。 江沼望过去,愣了愣。 阁楼的厢房边上挂满了红灯笼,同样也映出了江沼的脸。 那人不经意地抬头。 四目相对, 停了几息。 江沼跟前的那扇“啪”地一声便落了下来。 窗户落下后,江沼还心有余悸,她竟从那人身上,瞧出了陈温的影子。 ** 阁楼底下那公子的目光,却没能收回去。 痴傻地愣了好一阵,才僵硬地回头,问向跟在他身后的侍卫,“你刚才说什么?” “属下说,王公子前儿去了一趟百花楼,说是对秦姑娘一见钟情。” 公子的一双眼睛里突然透出了光彩。 ——对,就是一见钟情。 “王爷,太子已经从江城出发,可不能再耽搁了。”身后的老臣看不下去,出声催道。 那公子,正是瑞王陈誉。 老臣的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芙蓉城是王爷的封地,出了灾情,理应王爷来应对才对。 王爷竟是一封折子,直接将太子叫了过来。 说他没那个本事,谁信? 刚到芙蓉城时,满城土匪横行,乱的跟战场似的,瑞王花了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便恢复了芙蓉城里的太平。 硬是让土匪头子跪在他面前喊爷。 也曾为了吃上江陵的桃,费尽心思地让人从江陵挖了桃树,连带着江陵的土一块儿运到了他的封地。 他什么办法想不到? 一场雪灾他要是上心,岂能搞不定,不过就是想赖着太子殿下,自个儿过他的潇洒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