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繁花竞放,夏日和暖。 街道两旁种着高大的槐树,偌大的树冠遮住了大半个街道。串串槐花开得正盛,伴着徐徐清风,缕缕花香扑面而来。 秦莞趴在望窗上,看着街道两旁的茶楼瓦肆,心内一阵舒畅。 前面传来一阵喧哗。 阊阖街上,自北向南行来一行车队,年轻的郎君骑着马,妇人娘子坐着车,丫鬟小厮伴在车马旁边,乌乌泱泱一大帮人,打眼看去比秦家还热闹。 两家在丁字路口撞上了,对方听闻这边是定远侯府的马车,主动停了下来,让他们先过。 秦莞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梁桢今日穿着一件大红的襕衫,腰间束着半乍宽的玉带,头上戴着金冠,一尺多长的天青色丝绦垂在脑后,减了三分锐利,添了些许风流。 秦莞发现,每一次见他似乎都有些不一样。 梁桢察觉到她的目光,隔着重重人cháo冲她点了点头。 秦莞也不扭捏,大方地举起帕子朝他挥了挥。 梁桢露出一丝笑意,轻夹马腹,不紧不慢地朝这边走来。 秦莞捏着帕子,心内莫名地泛上一丝紧张。 就在这时,一匹枣红骏马插在两人之间,马上之人肩背宽阔,腰身笔挺,严严实实地将秦莞的视线挡住。 是秦耀。 梁桢面不改色,径直向前。 秦耀手持马鞭,将他拦下,“梁将军这是去哪儿?” 梁桢道:“随便走走。” 秦耀声音微沉:“路这么宽,还请梁将军去别处走走。” 梁桢不慌不忙:“既然路这么宽,本将军在哪里走不成?” 秦耀眸光更冷,“此处皆是鄙府女眷,还望梁将军莫要造次。” 梁桢失笑:“青天白日,我哪里造次了,指挥使大人?” 秦耀被他点出官职,平白地矮了两个官阶。 两个同样英武的男子,彼此对峙,剑拔弩张,惊得周遭之人大气都不敢出。 秦莞弱弱地开口:“长兄……” 秦耀和梁桢同时看了过来。 秦莞怂怂地缩了缩脖子,心虚道:“……婶娘叫你。” 尽管知道她在胡扯,秦耀还是没拆穿她。 骨节分明的大手压在她头顶,不容分说地把她按回车内,完了还扯下帘帐,确保遮得严严实实,秦耀这才打马离开。 被自家长兄像拍球似的按了一把,秦莞既没面子又不服气,等他走远之后她便挑起车帘,冲着他的背影做鬼脸。 这一幕恰好落入梁桢眼中,惹得他眉开眼笑。 秦莞冲他眨眨眼,娇媚的脸显得古灵jīng怪。 梁桢心情愉悦地打了个鞭花,大黑马长嘶一声,哒哒哒哒跑回自家车队。 巨大的白鹰盘旋在半空,时不时发出一声悠长的唳鸣。 车外传来声声惊叹。 彩练好奇地问:“那是什么鸟,好大一只!” “是海东青。”秦莞说。 母亲对她说过,辽北之地有人擅训鹰,其中最名贵的便是海东青。 梁桢这只体长三尺,羽翅展开至少有六尺,全身附着雪亮的白羽,只头上一顶灰色的绒毛,当是猎鹰中的极品。 秦莞见过它与黑犬争斗时的雄姿,不,那不应该叫争斗,而是单方面的击杀,一爪毙命。 就像它的主人那样,是个面临死境依旧能绝地反击的枭雄。 *** 长公主这些年一直随同驸马驻守河间,今chūn刚刚回京。 她之所以攒这样一个马球局,一来是替秦莞解围,二来也是想借此向汴京城的勋贵圈宣布——昔日的领头人又回来了。 公主府的管事们一早便过来安排着家院下仆们收拾,彩棚、看台、围栏、石阶一一检查,插花、果品、茶水、小食也准备齐全。贵妇娇女们待的棚子,郎君长随们坐的位置,包括车马仆役歇脚的地方都细细地布置妥当。 定远侯府的马车到的时候,彩棚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秦莞刚一下车,便吸引了无数道目光。 大昭国以纤细高挑为美,女子服饰崇尚的也是清新典雅的风格,秦莞虽然只有十五岁,却已生得体态颀长,腰身纤巧,如今一身樱草色百褶裙,配着青白印花的半臂,走动间裙摆随风而动,端的是雅致脱俗。 实际上,她的长相属于娇美明艳的类型,若是装扮不好很容易流于艳俗,好在她心思敞亮,性格洒脱,衣裳发饰偏爱端庄大气的样式,刚好与她的容貌相互中和,别有一番韵味。 妇人娘子们原本卯足了劲儿打算奚落她一番,没承想竟看到这么一个出水芙蓉般的大美人。 从前她们不是没见过秦莞,印象中就是个半大的小妮子,好看是好看,到底年纪小撑不起场面,怎料数月不见她竟长成了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