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娘热情异常,不容拒绝地把唐灼拖上饭桌按在板凳上,唐灼醒来不久,脑子里还晕晕乎乎的,刚想摆手拒绝,但只听“哐哐哐”三声,面前的桌子上便出现了一盛满饭的碗、一双筷子和一碗水。唐灼肚子饿得咕咕叫,便也不再推辞,狼吞虎咽起来,道:“多谢大娘。” 玹子渊也已就座,沉默不语,默默夹菜。唐灼一边埋头扒饭,一边偷偷瞟他,想要搭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唐灼忽然想到,如果将来有一天能和玹子渊二人一起在这种地方住一住,平平淡淡倒也是一番滋味。一番搜肠刮肚,刚动了动嘴唇,眉头却忽然一皱,捂住鼻子问大娘道:“这里怎么……有一股死人的腐臭味?” 玹子渊闻言,也抬了抬眼。 的确有腐臭味。这股味道的来源离这里似乎有些远,因而隐隐约约,不易察觉,只令人误以为是什么废物放置久了的臭味或死猪死狗的臭味。但玄门之人的嗅觉可比寻常人的嗅觉灵敏多了,唐灼方才一边吃饭一边心不在焉,抓住这股味道,仔细闻了闻,便从中察觉到,这是死人的腐臭味。 大娘闻言脸色一变,缓缓放下碗筷,叹了口气,道:“的确是死人味儿,这味道啊,我也早已闻惯了。” 唐灼皱了皱眉,道:“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这里流行什么疾病,接二连三地死人吗?” 大娘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道:“这个啊,我也不太敢说。你们两位公子如果有兴趣,可以沿着这里北上,那股气味,就是从偏北边那里传过来的。” 吃饭完,二人向大娘告别,便依言北上了。 唐灼本想故意放慢脚步跟在玹子渊后面,但似乎玹子渊也是这样想的,走得比唐灼还慢。唐灼便也不好意思慢得更明显,硬着头皮走在前面。二人从在沈府时便非常默契地一言不发,要说那时是因为怕唐灼暴露身份而谨言,可现在一条小路上只剩下渊灼二人,二人却依旧矜持至极。 玹子渊忽然道:“唐灼。” 唐灼下意识回头看了他一眼。 玹子渊继续道:“你回来了。” 沉默片刻,唐灼道:“谢谢你,我刚才一直没找到机会和你说。” 玹子渊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他道:“你那是怎么回事?绝对不会是被那人一掌打的。” 唐灼脸色一变,道:“我……” 玹子渊见他不太想说,也不勉强了,看了他一眼,道:“斗篷,不必再穿了。” 唐灼抿了抿嘴,拉了拉帽子,不语。玹子渊道:“既然选择回来,遮遮掩掩也不是办法。再言,有我在,他们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唐灼犹豫一会儿,还是将那斗篷脱了下来。 玹子渊道:“这件衣服,还要穿着吗。” 唐灼道:“嗯。” 唐家的家袍为红色,唐灼当初坠入噬魂谷时,年纪只有十六岁,后来衣服当然穿不下了,便自己做了一件。他当然想过穿穿别的衣服,但奈何心中对自家一直放不下,便照着自家家袍的样子,重做了一样的一件。 四年噬魂谷,曾经为名门子弟,众星环绕,再出来时,却恍若天地蜉蝣,已是孑然一身。 之后的两年里,唐灼试着做了自己曾经从未做过的许多事,给人刷过盘子、做过木匠、摆过地摊……还有很多说出来都令自己脸面倍失的苦活。可即便肝肠寸断、辗转反侧、知道一切已再也回不到曾经,但因为心中有不甘心、有还想要去做的事、还放不下的人,所以不论遇到再大的苦难,也必须要坚持下去。 而选择回来,也是因为想要为自家洗刷当年的耻辱。 唐灼沉默片刻,拿出那枚戒指,道:“这个戒指……是你的?” “嗯。” 唐灼道:“为什么把这个给我,应该很贵重吧?是做什么用的?” 玹子渊语塞了一瞬,道:“……保平安。” 唐灼看他,怀疑道:“……保平安??” 玹子渊:“是。” 唐灼想了想,点点头,心道玹子渊也没理由骗自己,瞬间笑嘻嘻道:“原来如此,多谢你的好意!” 他又想了想,正想再说什么,这时,一阵轻轻的水声掠过。 唐灼看去时,路旁的河水已经恢复了平静。玹子渊显然也已经注意到了异常,道:“水里有东西。” 这时,一片黑点在远处出现,仔细一看,竟是一群人挤在岸边,往水里赶了一群鸭子。那些鸭子嘎嘎叫着,渐渐游远,可就在即将消失在人们视野中时,忽然水花四溅,再一看,那里哪里还有什么鸭子,只有水面上漂浮着的一堆羽毛了。 众人连忙跪下,闭眼合掌,嘴里纷纷念叨,不住磕头。唐灼与玹子渊对视一眼,向人群走去。 那群人神神叨叨完,刚站起来,便看见两位气度不凡的公子走来,吓得转身便要逃走,玹子渊拦下他们,唐灼一副笑脸道:“诸位,我们路过此地,想问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这群人似是心有疑虑,互相看对方,就是支支吾吾不肯开口。这时一面颊黝黑的中年男人耐不住- xing -子挤了出来,道:“他们就是胆小,不敢说,我来说吧!我们这是在祭祀呢,祭祀这条河里的水神,明白了吧?这下能先放我走了吗,我还要回家吃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