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菡萏周遭人烟罕至,河中住着一只长翼恶蛟,飞燕掠过亦不可活命。 但我不过区区妾室所生,之于陈国左相陆君豪而言,实在微不足道。父亲不过稍稍迟疑,便命家丁将我放入一个小木盆中,顺着河流向下游飘去,任由我自生自灭。 这一切缘由,皆是rǔ娘告诉我的。 rǔ娘还说,她在寻到我时曾遇到过那只恶蛟,险些丧命之际幸得有人出手相救,那恩人不但收服恶蛟,更为我与rǔ娘寻了处安身立命之所。 于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记忆之一,便留在天魔城。 天魔城并不是城,而是一个国度。 听rǔ娘说,这里比之陈国版图还要辽阔,若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还有魔界存在。 我对她心中念念不忘的人间并无丝毫向往之心,从我有记忆以来,天魔城就是我的家,伽弥罗就是我的王。 我学会的第一个词,叫做崇拜。 与这天魔城数百万臣民相同,对魔尊除了无滔敬意之外,满心皆是崇拜。 不论外界如何盛传他的威风凛凛,他的杀伐决断,他的嗜血残忍……在我和妙姐姐眼中,一柄玉笛,一副弯弓,一盏薄酒,便是完整的伽弥罗。 言笑之间,端的是沉稳伟岸,一派英雄气概。 rǔ娘在我五岁那年过世后,妙姐姐将我接进天魔宫。 每一次魔尊回宫,总会带好多宝贝给我们。我看得出,他对妙姐姐情根深种,凝望她时,眸中宠溺总是浓的化不开。 然而,妙姐姐却很忧虑。 “崇拜不是爱!”她这样说。 “没关系,我会等到你爱我。”魔尊笑着回。 “其实,宠溺也不是爱!”她继续说。 “无所谓,天上地下,我伽弥罗独宠你一人。”魔尊依旧是笑。 妙姐姐常常在他离开后对我大肆抱怨:“小九,你觉不觉得,他练雪魔功练的有些走火入魔了?变得越来越固执!越来越霸道!” 我不解:“他原本就是魔啊?” 妙姐姐恨恼的一跺脚:“反正就是变了!” 其实不是他变了,而是她变了。 只因她心里多了一个人,哦不,是一尊神。 每晚睡觉前,她总爱讲故事哄我入睡,无非是天上的战神这样这样,天上的战神那样那样。在我困的哈欠连天时,一巴掌将我拍清醒,然后继续讲故事哄我入睡。 我知道,她喜欢那个名叫漓鸢的天界小王子。 尽管我从未见过漓鸢,但我十分笃定,他断然比不上魔尊。 亦是从那时起,我对于女人的喜好颇为不解。 放弃身畔给你三千宠爱的男人不要,为何偏偏去痴迷那井中月、水中花? 并且乐此不疲,不知餍足。 尔后几年,魔尊时常闭关。 妙姐姐身为专属侍女,闲来无事,便偶尔带着我去人界游玩。 除却凶巴巴的魔后,魔宫上下无人敢拦她半步。然而没过多久,她对人界渐渐失去兴趣,厌烦的待在寝殿终日唉声叹气。 直到那个人出现。 我大感讶异他乃何方神圣,竟能穿过重重结界出现在天魔宫?听到妙姐姐尊他一声四殿下,才知晓他竟是天帝膝下第四子,墨恒。 待他离去后,妙姐姐夙夜难寐, 破晓前,她起身收拾行装带我离开魔宫。 “小九,你就佯装我重病的弟弟。”她用法术将我俩身上绫罗换成麻衣,又变出一具尸体来,“咱们唱一曲卖身葬父!” 彼时,我凝神抬眸,透过浓浓雾霭仔细辨认,眼前正是陈国左相府。 宿命的轮盘转了一圈,我终究在劫难逃。 如愿以偿,半个时辰后,我们被带进相府后门。 纵然粗布荆钗,天生丽质如她,很快便被我父亲如获至宝般的挑中。 且说权倾朝野陆君豪,工于书法,擅绘丹青,一幅墨宝万金难求,一篇诗文曾令洛阳纸贵,年仅十二岁便摘得金榜魁首,被世人誉为陈国第一才子。 再说艳绝天下沈妙歌,从粗使的三等下人做起,她竟任劳任怨,全然不施法力。 从那一刻起,我知道,魔尊输了。 若说之前妙姐姐对漓鸢乃是痴迷,那如今沈妙歌对陆君豪便是痴恋。 一如飞鸟对鱼的痴恋,注定不得善终。 平素风流薄幸的陆相爷一朝转性,三千宠爱卑怜小妾闹得天下皆知。其后正室病去,妙姐姐取而代之,更是引来京城女子艳羡不已。